正文 第贰拾贰章 融化心房的歌下

(88106 www.88106.info)    以往很难有一个问题会让段幻烛去深思，去仔仔细细平平静静的去想，不过刚才那个外像骇人却心地商量的妖怪摩娣！不精心提出的这个问题，着实让段幻烛细细琢磨了一番。

    “段大人在左右不定？”摩娣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样，咧开毫无血色的嘴唇笑着说。

    段幻烛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一颗颗酸中带甜的葡萄，对她来说，其实贾墨轩在自己心中真就没有那么重要，虽然是自己体内的血液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也就意味着把自己这生最后一次变回人形的机会交给了他，不过他如果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死了，自己这千年猫仙也不是白白修行，所以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段幻烛一直觉得，姓贾的那孩子不错，心地善良，是真心的不错。

    “听说黑裘最近又来过这片森林乱逛了。”大脑婴儿魉吡手舞足蹈的说。它这种小妖怪在人间就是一个小道记者，别管什么歪门邪道的消息，只要它想知道，就一定能打听到“不过，我是没有亲眼看见，倒是胖亥碰到了。”

    段幻烛听了，秀气的弯弯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那黑裘就是最开始的那只黑猫，因为曾经被贾墨轩一把提起过，觉着这样很丢妖怪的脸面，所以离开了这里，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这片森林。

    段幻烛觉得这事不算小，黑裘那家伙一直都是干一些没有脑子没有好处没有缘由的三无傻事，想问问胖亥再了解透彻一下，转头却看见这只长相胖胖，身上裹着绿袍，就像是一颗可口肉粽子的小胖妖怪正在睡觉，气得段幻烛一把抓起了这家伙的小耳朵，叫道“你个懒猪！连本宫来了也不表示表示，还在这里偷睡！”

    胖正睡得冒鼻涕泡，忽然一只耳朵传来专心的疼，可就是这样他这个慢性子也没睁开眼皮。

    “小胖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段幻烛张牙舞爪，正准备把这小胖子就地正法，却看见一个陌生妖怪的身影闪进了这片树林。

    那身影纤细，背影看来，应该是一只母妖怪。

    段幻烛觉得奇怪，也闲来无事，就跟小妖们打了招呼，蹑手蹑脚一直跟着那只妖怪。

    穿过了那片小树林，又穿过了几条街道，看到前面的妖怪终于停下了脚步，段幻烛才发现自己这时已经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一处野生荷花池塘边。

    “段大人，不好意思把您带到这来。”前面那只妖怪转过身，段幻烛看见，她带着一只上面画有墨色音符的面具。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后面跟踪，索性段幻烛就走了过去，站在那只妖怪面前，双手环胸扬着下巴打量了一遍，然后笑着说“那么，低级妖怪，你把我引到这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和我欣赏这荷塘的美景吗？”

    那只妖怪连忙摇头“我刚才路过那片小树林，听见段大人的谈话，知道您最近在和一位人类孩子一起生活，所以，所以我想……”她说到这，为难的低下头，好像那句很说不出口。

    “你，难道也和人类相处过？”段幻烛觉得这可真有些莫名其妙。

    “嗯。”妖怪点头，把面具稍稍掀开一点，露出一只宛如秋杏的眼睛说“我叫鸣。”

    低级妖怪怎么可能会有名字，不过看看现在眼前的太阳还浮在半空，提前回家也怪无聊的，段幻烛想不如就和这只小妖闲聊一会，说不定还有共同语言。

    两人坐在荷花池塘边，段幻烛顺便把凉鞋脱掉，把脚伸进清爽的池水中，舒服得露出猫样直说凉快，也劝着让鸣这样做。

    鸣笑着捂嘴说“段大人真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原来您也是一个爱哭爱笑的活泼姑娘。”

    “一千岁的老姑娘，应该不值钱了。”段幻烛看着池塘里围绕自己双脚来回乱跳的小青蛙，眼神略带伤感，然后说“来，讲讲你的故事吧，让我来听听，你认识的他，跟我家里那个相比到底怎么样。”

    鸣低下头，然后缓缓的抬起手摘下面具，那双不逊色于段幻烛的漂亮眼睛陷入在回忆的深潭中。

    “他也能看见妖怪，却被家人朋友视为异类。像我这种低级妖怪，根本不配有名字，因为歌声我们认识，所以他才给我起名叫做鸣。”鸣脸上出现温柔的微笑，就像糖砂浆，让人心田荡漾“那是一次偶然，我本来是一只被分配到那座小木屋里守护那条道路上经过的人的小妖怪。在那条路经过的人很多，起初我很高兴，不过也渐渐发现，他们看不见我，这使我感到很寂寞，所以想到了唱歌。”

    “唱歌？”段幻烛笑问。

    鸣谦虚的笑笑“唱得不好。但是也算是另一种声音，可以让我的生活不会日复一日的继续寂寞下去。”她顿了下，眼中浮现憧憬“直到那一天，终于有人听见了我的歌声，他夸我唱得好听，而且还不嫌弃我是个低贱到遍地都是的无名妖怪。”

    “他每天放学都会经过那条小路，每次我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在小屋门口远远张望他来往的方向，那些日子，盼他经过，为他唱歌，仿佛是我这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情。”鸣的脸上荡漾着真切的幸福“他在我的歌声中一天天长大，而我也感觉到了作为妖怪也要坚持活下去的信心。这片荷花池塘，是我们经常来的地方，他骑车载我来，每次都会把车骑得飞快，只想听我啼蹄的尖叫，逗我开心。我们也会像现在这样，在炎热的夏天光脚深入池塘，去感受通透的凉爽，他也会到我去苹果园，两个人摘满满一筐的苹果，不是自己吃而是分给镇子上需要帮助的老人。我和他，渡过了数不清的欢乐时光。”

    “但是，有一天，这一切都改变了。”鸣的眼神黯然下去“那还是跟往常一样的晴天，晴朗天空上万里无云，那也还是在这片荷花池塘边，不同的却是，他从那天开始，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看不见妖怪了？”段幻烛听后，没来由的想起了贾墨轩，不知道那小孩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

    鸣的眼睛不争气的红起来，就像一切都是她的错一样，柔弱的让段幻烛都忍不住怜惜“他悲痛的大喊我的名字，可是那个时候我就站在他的面前，看他焦急伤心的跪倒在我的身前，我突然感觉到了心痛。段大人，很奇怪吧，妖怪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感觉呢？但是，我那时的痛却很真实，我想去伸手想要扶起他，却交错扑空。”

    “傻丫头，心疼证明你动了真情。”段幻烛就像个过来人一样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鸣突然破涕为笑起来，但怎么看都是在安慰自己“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好了，他恢复了常人的生活，再也看不见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他渐渐被人类们接受，他结实了朋友，交了女朋友。失去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妖怪而得到了数倍的友情，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段幻烛忽然觉得鸣咬住下唇儿憋住哭泣欲望的神情很像这荷塘里的荷花，都是出泥不染的纯洁。

    “不过，我还是想为他最后唱一次歌，所以就守候在那小木屋里，看他经过，大声的唱，有时唱得喉咙沙哑。那时我才流泪嘲笑自己的无药可救。”鸣把视线定格在池塘里两束互相依偎一起生长如夫妻般的荷花上“最近，我得知他就要结婚了，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为他唱歌，哪怕就是那么短短的几句。”

    段幻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鸣说“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妖怪如果让人类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就证明被人类识破了身份，像你这种低级小妖怪，这样做之后肯定会在世间烟消云散的。”

    “没有人再需要聆听我的歌声，因为他已经生活得很好，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留恋。”鸣少女般纯真眼睛里透漏出坚决“如果是段大人的事情呢？那个他也是一下子失去了看见妖怪的能力，说不定就会了解我此刻急切的希望。”

    那晚，是自从段幻烛这只懒妖仙入住贾墨轩家里之后头一次天色漆黑才回家，姑姑还担心这只小猫咪是不是被人偷去了。

    在卧室里，贾墨轩觉得今晚的段幻烛有点反常，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晚上还是按部就班睡觉，不过贾墨轩却觉得今晚抱着他的段幻烛异常用力，抱得很紧很紧。

    周书的婚礼准时举行，邀请了众多朋友在那家华丽的欧式风格餐厅里面，也邀请了贾墨轩这个跟自己童年时有一样另类能力的少年。

    与别人不同的是，周书给了贾墨轩两张请帖，没说缘由，贾墨轩却心里明镜，或许那张，是为周书自己已经看不见的鸣准备的。

    段幻烛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化为人形，贾墨轩没让她过多打扮，简简单单的朴素衣着配上那张丽质稍有点妩媚的脸蛋，无疑让人误以为这才是新婚新娘。

    婚礼庆典开始，先是新郎周书和新娘上台，在司仪的主持下各诉爱意，之后是双方家长上场，表明对晚辈的嘱托与希望。亲朋好友们喜气洋洋，大厅里满是幸福新婚的余温。

    段幻烛看着看着，不禁有点眼泪萌生，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贾墨轩，也就是在这时，在已经平静的婚礼庆典上，轻轻响起了那久闻不倦的歌声。

    思量的人以落入泉边/何必永枕旧梦思去

    我欲幻成珠光泪滴/密密镶嵌在那一厢心上

    别离洒在脸庞/犹如泪光冲淡

    心中交叠清风/等你待你只为丝丝温暖。

    正在为长辈点烟的周书顿时愣住，手中的打火机烫坏了长辈的昂贵西服也浑然不觉，他痴迷的听着。

    那是浅藏在他心底的声音，是那段最最纯洁甘甜的感情的烙印，然后他像疯了一般，不顾身后的新娘，冲出了礼堂。

    段幻烛听着那歌声，已经泪如泉水，微红着眼睛，忍住哭腔低声说了一句“傻丫头。”

    贾墨轩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静静闭上眼睛去聆听那旋律，轻轻的说“他说得没错，这歌声让人心房融化。”

    周书一路疯跑，而鸣的歌声则一直响彻在他的耳边，当跑到那荷花池塘边时，周书已经满头大汗，他看着眼前久别几年的荷花池塘，它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澈干净。

    周书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看见地上的字和那张画有音符的面具，顿时泪流满面。

    在那面具旁边，一串用树枝在泥土上刻出的小字格外清秀惹人心疼。

    那上面写着：余声相随，余生相伴。

    只为这一生（声），再别无他求。

    周书跪在那串字的旁边，把那张面具紧紧抱入怀中，感触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