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离囹圄（二）

(88106 www.88106.info)    第六章 逃离囹圄（二）

    号角长鸣，震彻天际。凄厉深厚的号声中，红日从重峦叠嶂的群山中缓缓升起。高平关上，迎风猎猎舞动着‘钦命大将军陈王’的旗号。

    关下，周廷轩驾驭着战马，他的身后是十数万连绵无际的将士。将士们高举着战戟，无数黑色战旗交错，矛戈甲胄在血一样红的旭日里相映生辉。肃杀，弥漫在遥遥对峙的两方大军之中。

    他们都在等待着……

    突然，周廷轩坐下战马一阵嘶鸣，他拔出手中那柄黝黑色长剑，长剑直指高平城楼，战鼓随之雷鸣而起，数十万铁骑潮水般发起冲锋。一瞬间宛如焦雷炸过耳畔，天地都为之颤动。

    ……

    战争，这是周廷轩起兵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战争。他的对手是从京畿带领十九万大军赶来高平的陈王龙元白。他们曾经是挚友，更是同袍……他们是真正的知己知彼，他们之间的差距仅在于兵力的悬殊。龙元白不是没有兵，偌大的繁荣而鼎盛楚国在那里。龙元白缺的，是时间，调兵遣将的时间……周廷轩很清楚，现如今的楚国，正有着数十万的兵力，从各地被集结，调往这里……一旦楚国的大军到来，他再也没有了兵力上的优势……那么。楚军依仗着易守难攻的高平关。他的胜算，将会是微乎其微。所以，他们的胜负，都取决于时间。周廷轩要的是快，以最快的时间攻克高平。而龙元白，他却要拖，他要死守高平，等待大军的到来……时间，也正是周廷轩改变原定的计划，不等戎狄大军赶到，提前出兵，攻打高平的原因。

    ……

    高平关上，箭弩齐发，疾矢如雨，破空呼啸，手持弓箭强弩的楚国将士轮番射击撤换，完全不留敌人以丝毫喘息之机。

    高平关下，周廷轩大军以巨盾抵挡，手中弓弩也向关上仰射，箭雨之下，艰难前行……城下架起攻城云梯。城门，以巨木猛烈撞击……

    然而，从旭日东升到夜幕降临，两方都有所伤亡，却依旧呈对峙之势，难分伯仲……

    这一战，打了七个时辰，直至戌时三刻。最终楚军以易守难攻，居高临下的优势，守住了高平。

    ……

    高平城下三里之外，周廷轩大营，营帐连绵，旌旗猎猎，篝火袅袅，戒备严密。

    周廷轩议事完后走入帅帐，这一天的仗打下来，他已显疲态。靠坐在榻上，渐渐困意上涌。

    侍从端了膳食进来，见周廷轩睡着，不敢打扰，轻轻放下膳食，便想退出帐外。

    周廷轩睡得极浅，已睁开了眼睛。

    “将军。”侍从见周廷轩醒来说道：“今日晌午，您府里来人，现在，来人还在帐外。”

    “让他进来。”周廷轩说道。

    进来的是将军府中一位管事沈和顺，沈和顺见周廷轩，先行了礼，而后说道：“将军，再过三日，便是二月初四，是您与和婉公主大婚的日子。府里李管家差奴才来问将军，将军初四那日，是否能回府？”

    “初四？”周廷轩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今天是，二月初一？”周廷轩说着已站起了身，吩咐道：“备马。”说着，他已快步走出了帐外。等侍从牵来马，他翻身跃上马背。

    “将军。”营中副将归德将军齐彬郁迎了出来：“您要出营？”

    周廷轩点头：“我连夜要回趟缁城，营中这两日要加强戒备。让将士们都养精蓄锐，后日，我会在午时前赶回，时间紧迫，后日必须得第二次攻城。我不在时，营中遇到紧急需处理之事，就由你和高光赫，你们两位商议定夺。”

    “是。”齐彬郁下跪领命，而当他再次起身，周廷轩已领着几名侍卫，挥鞭策马，离去了很远。

    齐彬郁看了一旁周廷轩的侍从，问道：“这个时候，将军有什么事，这么急着回缁城？”

    “这个，末将不知。”侍从说着看向将军府的管事沈和顺：“你知道吗？”

    “二月初一？”沈和顺似是在思考：“天啦！”沈和顺却突然间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今天是二月初一，明天就是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怎么了？”齐彬郁问道。

    “二月初二是夫人，我说的是原来那位夫人。二月初二就是那位的生辰。”

    ……

    高平距淄城五百多里，周廷轩昼夜赶路，终于在二月初二亥时赶至淄城。当他踏入那所园子。

    雅歆躺在床上，屋里亮着灯，雅歆倚在枕上看书。周廷轩没敢贸然进去，他在庭前站着，通过半开的窗，凝视着房里的雅歆。

    而周廷轩进院子时，雅歆就已经知道了，雅歆是有武艺的，无论脚步再轻，她也能察觉的出。雅歆却佯装不知：“南萱。”她对一旁伺候的南萱说道：“夜深了，关了窗，准备就寝。”

    南萱说了声：“是。”便去关窗。窗前，看到了庭里站着的周廷轩：“将军。”南萱惊异道：“您怎么不进来？”

    院子外守门的侍卫忙上前开了铁门。周廷轩走进屋子，南萱奉了茶，周廷轩将她遣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周廷轩和雅歆。

    “雅歆。”周廷轩朝着雅歆走来：“今儿是二月二，惊蛰，都说惊蛰有三候，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周廷轩说着已到雅歆床前坐下，他握了雅歆的手，将雅歆揽进怀里：“你的生辰可真好，桃花红，李花白，黄莺呜叫，燕子归来，春意渐暖，万象更新的好日子。”

    “生辰？”雅歆不冷不热：“我倒忘了。”

    “可我没忘！”周廷轩连忙说道：“雅歆，我骑了一昼夜的马，赶了五百多里的路……”

    “是吗？”雅歆忽而笑起来：“我原以为都忘了……你竟没忘吗……”

    “雅歆。”周廷轩心疼，她刚刚的笑容，竟比哭更叫人看了难过。

    “周廷轩……”雅歆看着周廷轩：“今儿，我等了一天，我竟连一碗面也没吃上……然后我就在想……”雅歆伸手抚上了周廷轩的脸，淡淡的说道：“为何他们会待我如此凉薄……”

    “雅歆。”周廷轩握住雅歆抚着她脸的手。他摇着头：“别说了。”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她这样悲凉的神情。

    “后来我知道了……”雅歆继续说道：“因为你周廷轩……因为你就要娶新夫人了……而我，只是你不要的，弃妇……”雅歆笑着，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溢出，然后缓缓的顺着脸颊滑落。

    周廷轩赶紧帮雅歆拭泪：“我怎么会不要你……雅歆，都是我不好，我忽略了，我该早点敢回来陪你。”

    雅歆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便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周廷轩瞧在眼里，他轻柔的捧起雅歆的脸，温言道：“我让他们弄些面来，我陪你吃，好不好。”

    雅歆不答，只是推开了周廷轩，然后她用双臂抱紧了自己，将自己蜷缩进床角。

    周廷轩轻叹，只得推门唤了南萱：“去准备两碗面，一些清淡的小菜。”

    “再温些酒。”雅歆突然间说道。

    “好。”周廷轩点头，对南萱说道：“少温些来。”

    见南萱离去，周廷轩关了门，对雅歆说道：“这几日，你胃口可好些？”

    雅歆依旧不答。周廷轩苦笑，他明知她不会应他，他不做强求，便自言自语说道：“你这一阵子胃口弱，待会儿东西来了，先垫些清淡的，再饮酒，否则伤胃。按理，你是有身子的，饮酒不好，但今儿是好日子，我就陪你少饮一些。”

    雅歆仍旧就像是没听到，静静的抱着身子蜷在那里。周廷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一瞟，正看到桌上，镇纸正压着一副画，他便走过去：“你画的？”

    这一看，周廷轩竟怔住了。

    这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画，纸上勾出了一片竹林，依山而存，傍水而立，郁郁葱葱……

    “雅歆。”他唤了一声，然后，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一片融融绿意……又看见了一汪那依依秋水……那是一个清晨，他顺着山间小道，直入竹林中，四周晨雾缭绕，绿波荡漾。放牛的小孩，骑着牛，甩着鞭，吆喝着，晃晃悠悠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沿山路而行，忽而，听到一阵琴声，他寻音而去。

    看到的竟是一年轻女子的侧影，一袭淡绿色素罗衣裙，外披白色纱衣，三千青丝以牙白色发带束起，斜插着一支翡翠蝴蝶簪子，耳上一对小巧玉蝉耳坠，薄施粉黛……端坐在一架古琴前，修长的双手轻抚琴弦，指下泛起层层涟漪般的乐音……犹如山涧流淌的一袭清泉，又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使人不禁便松弛而清新下来……一时间，他竟看痴了去……

    一曲罢，他才骤然醒悟过来，赶紧垂眸回避，嘴里忙说：“小姐琴音天籁，在下路过，被琴音引来，失礼了。”说完便匆忙要走。

    而女子嫣然一笑，唤了声：“将军。”

    那声音是那样耳熟，他不禁一震。

    ……

    那是第一次，雅歆以一个女子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聘婷秀雅，清灵透彻，剪水双瞳，顾盼流转……一时间，他的脑袋里翻腾出好多好多的词儿……她很美，以往戎装的雅歆就很美，而今天，更美……

    “将军。”她又唤了他，她笑着。

    他看着她，于是，他也笑了：“你。”他说：“怎么想着穿女装了？”

    “不好看吗？”她问。

    “不习惯。”他答。

    她点了点头，然后背过身去：“那好，我以后就不穿了。”

    他知道她故意的，但他还是走上前，从身后搂住她，俯下身，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虽然不习惯，但，好看！”

    她的脸羞红了，转过脸，正对上他一双满是笑意的眸子，她垂下眼：“你笑什么？”

    “明知故问。”他笑得更欢了……她轻轻的依上他的胸膛，阳光透过层层竹叶洒下斑斓的影子……久久的，他说：“真好……子沛，你是个女子……真好……”（注：子沛，雅歆的字。当时两人还不是夫妻，因此周廷轩称雅歆的字。）

    没有情意绵绵，没有山盟海誓……他和她，仅只是自然而然的，心，就在一起了……

    ……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突然，身后雅歆一声喝厉，她已经夺下了周廷轩手中的画：“这是我的妄念，我的愚蠢……我要撕了它，忘了它……”雅歆说着将画狠狠的撕成碎片。

    “好了！”周廷轩从身后将雅歆抱住：“不要这样，雅歆！”雅歆在他的怀中挣扎，他抱得更紧：“这不是妄念，不是愚蠢……是我们曾经拥有的，而且永远不会失去……”周廷轩已经动情，他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雅歆还想挣扎，但他的吻是那样浓烈灼热……渐渐的，她不再挣扎……她闭上眼，由着他吻着……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