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年后，交易（一）

(88106 www.88106.info)    第十七章 四年后，交易（一）

    他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持着弓箭，森冷的箭尖直指向他：“不要这样，雅歆……”他呓语似的低喃。

    “嗖”一声，她的箭离弦而出……他看见了，心瞬间疼了，然后他选择闭上双眼……他在等，等待着她的箭没入他的胸膛……

    她的箭极快，他甚至没有听到箭矢飞驰而来的声音，胸口已经一凉，一蓬猩红的血就从他的嘴里喷溅了出来……然后他凄凉的笑了，他在马上晃了晃，身子再也难以坐稳，一下摔落马下……泪水，终于从他的眼角滑落……

    “将军……将军……”他感到耳边极吵，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呼尖叫，好烦，他皱紧了眉。

    他原本能够躲开，他立在马上，横剑在手，只要他想，他挥剑抵挡，他有这个能力将箭打落……只是，他却不想抵挡了……因为向他飞来的是她的箭，因为要他死的，是她……

    他努力的睁开眼，他已经能感到胸口往外涌动的血，他要死了，可是为何临死了他还是舍不下，死前，他想，他至少还应该再看她一眼……然而，他的视线模糊了，呼吸虚弱，他已经看不清遥远的高平关上的她了……他渐渐感到了疲惫，他已经用生命去承担了身为晋国皇子的使命，这使命，让他承受了太大的痛苦，让他失去了他最珍贵的她……死了也好，他释然的想，他真的好累，背负着她的仇恨……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雅歆……”他望着眼中模糊的高平城楼：“原谅我……”他说。

    终于，他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四年后

    风迎面扑过来，把雅歆的头发吹得凌乱飘飞，夕阳早已完全没入山谷，夜色越发浓重，雅歆驾马前行，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山路盘旋崎岖，交错纵横，天色越晚，就越发觉得阴森……

    雅歆带了八千将士从京城赶到宁关，她一刀杀死了糊涂的宁关守备。当她走进行辕大帐，看着一屋子毫无士气的将军。她突然间迷茫了，她来了，但来了又有何用，她只带来了八千将士。而宁关外，是周廷轩的七万先锋大军，而距此不到百里，还有叛军的三十万主力。

    她站在宁关之上，看着不远处连绵的敌军营寨。相比之下，她脚下的宁关就显得十分单薄。如此鲜明的悬殊，胜负已经毫无悬念。她没有能力，任谁也没有能力在如此的境遇下力挽狂来。她无奈的叹息，她输了，真的输了。她想起四年前高平关上她射出的那一箭，她看着那箭射进周廷轩的胸膛，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的眼睛被泪水填满。哥哥元白从身后扶住她，她痛，她动不了，她的眼泪全部落在了哥哥的臂弯里。她做了一个帝国公主该做的事，这些年，她一遍又一遍的用这句话麻痹自己……

    然而她不后悔，那一箭完全改变了当年的战局，叛军主将重伤，延误了最佳的攻城时机。周廷轩伤得太重，他用了二十多天才勉强起身。然而这二十几天，高平已经从九万人，增兵到三十三万，可以说当年周廷轩几乎已经没有了胜算。

    但是，四年后，仅仅四年，周廷轩居然还是带着他的军队打到了这里，宁关，宁关之后就是京城……她输了，楚国三百年基业，消亡不过朝夕。

    最后雅歆决定出关，她换下了甲胄，她仅带了两个侍从，她随着捡拾尸体的兵士出了宁关。行辕里的将军跪了一地，说她太冒险了。她是冒险，但到了现在，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已经无路可走了不是吗？

    雅歆出关前吩咐在关上挂上她‘天策上将’的帅旗。她算过了，叛军的主力距此不过一天的路程。大军行的慢，快马的话，今日午夜，他就该来见她了。

    “我们找个地方，今晚就在关外歇一夜。”雅歆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

    午夜，西风呼啸，天色阴霾，两个时辰前，纷纷扬扬的大雪骤然间铺天降落。风搅着雪，雪裹着风，掀起阵阵狂飙。弥漫的风雪里，一行六人已来到一座庙宇前。为首的男人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身后的随从，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候。”

    男人一袭墨色的甲胄，而甲胄外系着一件同为墨色的毛裘披风。男人清冷俊美，有着一双极好看的眉，只是那眸子，仿佛天生的寒光冷冽。整个人，就如同神祗一般，令人望而却步。但细看来，令人望而却步的不是男子的冷冽，而是他的气度，帝王的气度。是的，他就是即将一统天下，富有四海的晋国皇帝周廷轩。

    周廷轩推开庙门，院子里横七竖八堆着些残破的桌椅案几，显然这是一座荒废的庙宇。但房子倒没怎么破坏，正殿两边的庑廊整齐的排列着两溜厢房。

    其中一间厢房里已燃了柴火，透过火光，女人窈窕的身影映在关闭的窗棂上。周廷轩的心瞬间一窒，是的，他承认，就算是她的影子，也会令他窒息。

    周廷轩快步走向那间厢房，然而在门口，他却止住了脚步。他想她，四年，他无时无刻不期盼着，不是在战场上，不是两军对垒。而是像此刻这样，她，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恩！”他低哼了一声，他的手捂上胸口，又疼了，这伤口一到雨雪天就疼。伤口早就痊愈了，他知道，大夫也说他的伤没事，早好了……或许，有事的从来不是他的伤口……

    他紧紧的捂着，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疼的这么厉害。他静静的站在与她一门之隔的屋外。他问自己，真的不恨吗？不恨她当年决绝的一箭？那一箭擦过他的心脏，只差分毫，他就死了……他在床上躺了二十八天，他每一天都重复问自己同样一个问题……她，真的要他死吗？

    不恨，他怎么会不恨，不恨他怎么会这么疼！

    他伸手，将门‘吱呀’一声推开。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