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情归 chapter090 童谣

(88106 www.88106.info)    良士区民兵中队长李大田早出晚归，忙于区里的事，他的新婚媳妇，初来乍到的蒋曼妮，每天与梅村的年轻媳妇、姑娘一起玩耍和干活，细细地品味着这个宁静山村的绝美风景。

    “少女情怀总是诗”，不，准确的说，少妇情怀也是诗。

    告别了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嫁到梅村时，蒋曼妮只有十八岁，正是如花似玉的锦绣年华。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夫夷河畔山村的美丽和宁静的。在她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和好玩。她喜欢光着脚丫在村里的石板路上散步，一边听自己清脆的脚步声；她喜欢跑到梅村码头，凭栏远眺，看一艘艘南来北往的白帆，聆听夫夷河上水鸟的聒噪；她喜欢观赏散布在房前屋后及村周围漫山遍野的梅树……

    她的咯咯咯的爽朗的笑声，和她美丽迷人的身影，成了梅村一大风景。

    她喜欢这里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家门前这棵参天耸立的苦楝子树。

    春天，苦楝子树开满了紫色的花朵，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花朵开放，也有成千上万朵花挣开树的怀抱，飘飘洒洒坠在石板路上和屋脊上。第二天清晨起床，推开门，呈现眼前的总是落英遍地的略带些幽怨意味的壮观景象。

    进入夏日，她则喜欢泡一壶浓茶，静静地坐在屋前的这个伞状的苦楝树下乘凉，门前的这条石板路是一个活生生的舞台，看着村民们和他们的家畜在上面跑来跑去，她感到非常的惬意。

    她很期待金色的秋天的到来，据大田说，那时苦楝树上都会缀满奶白色的饱满的浆果。小时候乘人不备，他和几个小顽童悄悄爬到树上偷吃过，又苦又涩，舌头浮肿了好几日。打那以后再也没谁敢偷吃了。

    还有一些有关这棵树的有趣的陈年往事，也是大田将她拥在怀里时说给她听的，也让她十分着迷。

    这棵树是李大田的爷爷年轻时候种的，那年春天他的第四个儿子即李大田的父亲刚呱呱坠地。第四子的降临，并没有给他爷爷带来一丝欣喜，相反确是无穷无尽的愁怨。

    乡下人传宗接代的观念很强，重男轻女，人人都希望自己能个生儿子。但儿子太多了，又梦想着生个女儿，老了也好有个人上门送老母鸡来嘘寒问暖。大田的爷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做梦也想着生一个丫头，于是就种了这棵苦楝子树。说苦楝树材质紧硬，不易生虫，以后生了个丫头，这棵苦楝子树也好给她做嫁妆。可是天老爷偏偏和他开玩笑，大田奶奶后来又再接再厉，肚子鼓了又瘪，瘪了又鼓，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偏偏没有一个是女儿。

    这个倔强的老爷子失望之极，从此闷闷不乐，一直到死。

    三十年后的一天，附近十公里处的筋斗山尼庵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尼姑，来到梅村做法事。路过此处，见村内皆是盘根错节色深如墨的梅树，唯独此处孤零零地长着一个大苦楝树，颇感讶异。便多瞧了几眼，没想到，越瞧越觉得不对劲。

    强烈的责任感和悲天悯人的宗教情怀，促使是她敲开了苦楝树下这户人家的门。

    面对愠怒于色的李大田的父亲，老尼姑非常严肃地说：“施主，此树居高临下，煞气凝结，于家宅恐有不利，宜砍掉，越快越好。”

    大田父亲当时年轻气盛，上山能打老虎，下山能捉鳖，哪里肯相信老尼姑的“鬼话”？自然一口拒绝。他本来就不信鬼神之说，况且他打心底喜欢这棵苦楝树，因为那时它伸展开了枝叶，可以遮挡住屋顶上的炎炎烈日，自家的房子因此比别人家的房子要凉爽很多。

    后来李氏家族的老族长也戳着拐杖，上门找过大田父亲几次。说梅村自古只种梅树，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这棵苦楝树太刺眼了，连尼庵的老师太都说不吉利，你还是赶紧弄掉吧。倔强的大田父亲由此认定是老族长搞鬼，为了抱残守缺维护什么祖宗陈规，专门弄了一个什么尼姑来糊弄他，便偏偏不吃这一套。

    于是这棵树保存了下来。

    劫后余生，这些年此树简直迎风疯长，一天一个样，很快就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那时，蒋曼妮的肚皮皮球一般一天比一天鼓胀。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宽慰李大田说：“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儿子，也会有自己的女儿。到时再砍下给女儿做嫁妆吧。”

    她已粗略算了一下，砍下这棵苦楝树，给女儿做个十抬八抬应该没啥问题呢。

    “梅花村，夫夷边，各家各户石板连。梅雨下，浪花喧，家家户户梅子甜。村西口，大树掩，年年岁岁落苦楝。”一天，一群小女孩门前的石板路上跳绳，口里反复吟唱着一首奇怪的童谣。朗朗上口的童谣给女孩们提供了很好的节拍，她们边跳边唱，非常投入，小小脸蛋上洋溢着快乐。

    “小姑娘，是谁教你们唱的？”蒋曼妮走了过去，问道。

    “我姐姐教的！”，

    “我妈妈教的！”，

    “是我爸爸教的！”，

    “是我爷爷教的！”……小姑娘们抢着回答，答案千奇百怪，没有一个版本相同的。

    “你们谁唱得最好？”蒋曼妮故意问道。

    “我！”

    “我！”

    ……

    这些天生好强的女孩子，互不相让。

    最后两个胆大的女孩，自告奋勇给蒋曼妮即兴唱了一遍：“梅花村，夫夷边，各家各户石板连。梅雨下，浪花喧，家家户户梅子甜。村西口……”

    这是蒋曼妮平生第一次听到这首童谣。

    外行看热闹，同行看门道。蒋曼妮乃大家闺秀，熟稔诗词歌赋，能隐隐地听出这首童谣的弦外之音。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一下子又说不明白。

    她宽慰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这是一首反映梅村地域风貌的普通的童谣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