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情归 chapter086 娇妻，来自宝庆

(88106 www.88106.info)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一九四九年腊月初二。这天寒风凛冽，夫夷河两岸都被漫天的冰雪封冻得严严实实，咆哮的江水掀动浊浪，一次次地用力地拍打着岸边布满冰霜的礁石。

    但，此时却是梅村最美丽的时候。

    梅村以梅命名，也以梅驰名。冬暖夏凉的梅溪冒着热气泡，从山顶上带着碎金散玉般湍急的浪花飞奔而下，穿过梅村，一头扎进注入在湘中的崇山峻岭中咆哮穿行的夫夷河。梅溪两旁黑瓦青砖古色古香的民宅，都被厚厚的棉絮一样的积雪覆盖着，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都倒挂着一排蛇一般大小的亮晶晶的冰凌。石板路都被一层坚硬的冰晶覆盖，稍不留神，就会哧溜一声，四脚朝天，摔倒坑沟里去。民宅的四周成片的梅树林，都变成晶莹剔透的玉树琼枝。而这天，玉树琼枝上已绽放出一朵朵水红色的鲜艳的梅花。怒放的梅花和周围的白雪皑皑山头，相映成趣，整个村庄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今天，是李大田小登科的日子——他将带着宝庆城郊一大户人家千金从水路回到梅村。一个月前他提升为良士区民兵中队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结婚了，而且娶的是宝庆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一大早，梅村党支部书记李长顺就提溜着两串长长的鞭炮来到了梅村码头码头。码头上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个人。他四周瞅了瞅，就将鞭炮绕在了码头的石狮子上，左边一串右边一串，两头石狮子好像披上了红衣裳，充满了喜气。他笨拙地从棉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最终掏出了一小袋烟丝。他用两个手指头抖抖索索从烟袋里夹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纸片和一小撮烟丝，轻轻一转就成了一个漂亮的喇叭状。捧着它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再将一头伸着的纸片，往里一打，一根漂亮紧实的喇叭烟就制作完毕了。他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把玩了一下，伸到了嘴里点着了，蹲在地上贪婪地吸起来。

    不久，长顺就看见挽了新发髻、穿戴一新的鑫娘娘也来了。她是李大田的堂嫂，接亲的负责人，不能不早点，他想。不一会儿，李大田的堂弟牛伢子和一群拿着扁担绳索的汉子也来到了码头，他们是接亲时抬嫁妆的。乘新娘子还没来，鑫娘娘忙安排这些汉子将码头上的雪扫到了一边去，码头上立即空出了七八米宽的光洁的石板路来。

    一群天真活泼的小孩子也提前穿了过年的新衣，挽着花篮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长顺知道，花篮里全是今天早晨新摘的梅花花瓣，都还带着露水呢。用梅花增添喜庆色彩，这可是十里八乡仅梅村才有的古老风俗。

    没过多久，梅村的男人们和女人们，都纷纷从自家屋里钻了出来拥挤到梅村码头，小小码头到处人头涌动。村民早就得到消息：新娘子的娘家是宝庆城郊数一数二的大户，嫁到梅村这个小地方来，岂能不热闹一场呢？

    船到了。一条小小的木船，船尾一个摇桨的老艄公，船中站着行伍出身的铁塔一样魁梧的李大田，手里挽着一个身穿红绣衫手里撑着一把洋花布伞的女人。女人身材凹凸有致，只可惜头上罩着红盖头，看不见脸蛋。这当是新娘子了，梅村人忖摸着。船上没有任何嫁妆，只有一个半新不旧的足足半人高的木箱子孤零零地摆在船头。

    “怎么没有嫁妆，这算哪门子大户人家的女啊？”村民们在码头埋着头小声议论着，人人一脸的错愕。鑫娘娘心里也直打嘀咕。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八面玲珑的人，回过神来后，马上堆着笑脸跑上去招呼：“新娘子、新郎官来得早啊！快下船进屋去。”一边回过头来，吩咐道：“牛伢子，发什么愣？快来拿东西呀。”牛伢子红着脸跑上船，扛起木箱扭头就走。其他手里拿着挑子绳索的汉子知趣地闪在一边去了。

    呆在一旁在一旁吞云吐雾的李长顺，已在吸第四只喇叭烟了。这时，他将喇叭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红红的烟头伸到石狮子身上的鞭炮蓝色的引信上，鞭炮立即噼噼啪啪炸开花了，地上红成了一片。

    鞭炮一响，挽花篮的小孩子马上冲上来，将梅花大把地掏出来直往新娘子、新郎官身上抛洒。空中地下到处飞舞着红色的梅花花瓣，浓郁的梅香在空气中弥漫。新娘子的胀鼓鼓的胸脯，不一会就落了一大堆梅花花瓣。新娘子矜持不来了，只好慌乱地用芊芊玉指扫掉。一会，胸脯上又落满了梅花，她只得再用玉指扫掉。扫了好几次，惹得村民咯咯咯地笑。

    李大田满面春风，搀扶着新娘下了船，交到鑫娘娘的手上后，忙不迭地向亲友们派纸烟，打招呼。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包喜糖交给老麻叔。一脸麻子疙瘩的老麻叔乐呵呵地将糖粒子向人群中撒，他脸上的每一颗麻子都红彤彤的，精神百倍。糖还在空中就被一双双伸着的手跳着抢走了。抢不到糖的那些女人和小孩，干脆从老麻叔手里抢，老麻叔招架不住，笨拙地躲了几下后，就将喜糖远远地抛在雪地上。一群穿着笨重棉衣的小顽童，马上像小狗一样蹦跳着扑到雪地上，你争我抢，嘻嘻哈哈，手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雪

    村民们前呼后拥，簇拥着新郎、新娘，踩着布满积雪的石板路往村里走。积雪在他们脚下咯吱咯吱地脆响。鹅毛般的大雪又漫天飞舞起来，落在他们的帽子上，脖子上和肩膀上，他们却乐呵呵的，一点没在意。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