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情归 071 李长顺夜访大田

(88106 www.88106.info)    李长顺夜访大田

    月光如水，一个黑色的身影背了把盒子炮，在梅村石板路上如闪电般快速穿行。

    从身影上看，此人细胳膊细腿，却功夫了得，像猴子一样，身轻如燕。黑影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村西口的苦楝子树下，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再轻轻一跳，落在了李大田家的前院里。

    “来人可是梅村长顺兄弟？”突如其来的话语，将来人吓了一大跳。

    说话者是李大田。

    原来大田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年，一到夜晚十二分警醒。来人一上树，大田即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来人脚一沾前院，大田早已从门缝里将来人瞧了个分明。

    “大田哥，我就是长顺。”黑影显然也是久经战阵的老江湖，很快镇定下来，从容应答道。

    来人果然是大田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兼徒弟李长顺。

    他现在奉地下党的指示在梅村一带活动，谋划拉扯一支反抗国民党政府的游击队，以配合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解放军正规部队的到来。

    原来三年前的一个深夜，黄叶明率领的共党地下武装岩口中队，突遭国民党县保安团袭击，六十几人仅黄叶明、李长顺等十几人冲了出去。

    此后，印章黄叶明等画像的通缉令遍发湘中，黄叶明等人遭到国民党地方武装疯狂缉拿。一度难以在宝庆立足，不得不跑到零陵、怀化等地暂避。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今世易时移，国民党大厦将倾，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乘胜追击，正在迂回包抄盘踞在湖南长沙、宝庆等地的国民党军队。黄叶明等人又借势杀了回来。

    寒暄完毕，李大田便问起自己的师父也是姑父罗麒麟的事。他已经去过罗家村拜访过姑母，姑母哭泣道：“你姑父在抗战中九死一生，没想到抗战胜利了却被国民党杀死了。”大田听后心如刀绞。

    李长顺一一如实告知。大田心情沉重地说：“我的姑父是个抗日英雄，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只可惜被胡俊林这厮害死！”

    “大田哥，国民党政府就要垮台了，胡俊林这厮也要完蛋了。跟我们一起干吧，我们现在正在筹备岩口游击队，迎接解放军的到来。”李长顺充满激情地说。

    “国民党政府不得人心，确实要完了，这我早就知道。但我再也不想打仗了，不想再看到流血了。只想老老实实当个农民，种自己的田，吃自己的饭，安安稳稳过日子，这就很好了。”李大田有些心灰意冷，意兴阑珊。

    昨天他已经看过自己阔别十年的水稻田，青幽幽的禾苗正在阳关下拼命地抽穗，每一棵禾杆好像孕妇的肚皮一样，都是圆鼓鼓的，他心里充满了喜悦，对未来美好的生活充满憧憬。

    “大田，解放军是咱们穷人的队伍，共党是为咱们穷人谋福利的政党。只有推翻腐败的国民党政府，我们穷苦人家就能翻身做主人，再也不用受地租老财的气。”李长顺继续对李大田展开攻势。

    李大田笑了笑，不说话。半年前在南京被俘遣散时，林参谋就对他说过这些话。

    李长顺凝视着大田布满岁月沧桑的脸，冰雪聪明的他大脑在飞速地旋转。他意识到，在这个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旧军人面前，这些大道理并不顶用，得另辟蹊径。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害死的吗？”他接着说。

    “是张直这个老王八，这我知道。”

    “你知道张直的姨妹夫是谁吗？”

    “不知道。是谁？”李大田有些好奇，他知道张直心狠手辣，难到他的姨妹夫是个更阴毒的角色？

    “是胡俊林，现在的渡口县国民政府县长。你提刀去钟家村索田契的事，已经家喻户晓了。我想，张直肯定去向胡俊林告状去了，过几天说不定就有警察来捉你。”李长顺说。

    “这五亩田明明就是我们家的，怎么会这样不讲理呢？”李大田有些急了。

    “你没听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国民党政府本来就是地主、资本家服务的，谁跟你说这个理？你见过张直和谁说过理吗？这些年被他夺去了土地和被他害死的人还少吗？”

    “如果没有共党做主，没有人民的政权，你的田地迟早还会被张直夺走，你父亲的命运肯定又会在你身上重演。中国农民就一直重复着这一悲剧，几千年来都如此！”

    李长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样，砸在李大田的心坎上，他的心仿佛已支离破碎，鲜血淋漓，令他疼痛无比。

    大田原来以为拿回了田契，五亩祖田已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心，自己可以安身立命过日子了，没想到马上就要面临牢狱之灾甚至血光之灾。他的脑海里再次浮出了父亲投江死后被人捞到岸上的那张痛苦扭曲的脸，这张狰狞的脸孔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令他痛苦万分。

    他仿佛看到劫难像恶魔一样张牙舞爪，正在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深深的忧郁悄悄地爬上了他的眉梢……

    “有我们共党，你什么都不用怕！”李长顺敏锐察觉了大田心理的变化，连忙宽慰他。

    “我也算穷苦人家吗？我可是当过国民党的兵的哟。”李大田不无担忧地问道。

    “你不算穷苦人家，谁算穷苦人家？！你们家被地主老财逼得家破人亡，苦大仇深。你当兵也是被地主恶霸欺骗去的。你还打了几年鬼子呢，是我们民族的英雄！革命不分先后，我们的朱德总司令以前也是国民党军人呢。我们非常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人。欢迎你加入革命的队伍。”李长顺慷慨激昂，侃侃而谈。他自己也暗暗惊叹自己凌厉的口才，这些年的革命生涯对自己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锻炼。

    “在你们游击队里，我能做什么呢？”李大田对这支游击队一无所知，心中无底。

    “你能干的事可多啦。先当军事教员吧，帮我们训练游击队员，你可是这方面专家。现在新招的游击队员比较多，很多人连枪都没摸过，遇到了敌人双腿就紧张得发软。不训练一下，上了战场不就等于送死吗？”

    “好吧。”大田答应了。心想，公鸡岭咱就被迫给土匪头子铁司令当过军事教员，这次再次当军事教员也无妨。不知这支游击队的技战术水平如何，至少应该不会比土匪队伍差吧？

    “我们游击队里还有你的一位老朋友。”李长顺故作神秘地说。

    “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大田问。

    “女的。”长顺说。

    大田问是谁，李长顺故意卖关子不肯说，说到时你就知道啦。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