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情归 069 归途中被掳上山

(88106 www.88106.info)    解放军果然说到做到，对李大田这些想回家的战俘客客气气的，好菜好饭招待。打发上路前，给每位战俘发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被解放军人遣散证》和四块银元。

    李大田舍不得花这四块白花花的银元，临走前将它们和遣散证一起小心地逢在衣服里。他和二十几个思乡心切的被遣散士兵一道结伴西行。

    他们靠着两条腿，一路乞讨穿省过府，后来在途中又陆续散去。途经江西和湖南边境的一座大山时，李大田只剩下孤零零一人。夏日的骄阳火辣辣地燎烤着大地。他唇干舌燥，两条腿肿胀得厉害，就坐在路边的一棵松树下歇息。无意中发现路边有一块路碑，上面有几个字，他端详了半天却不认得。

    忽然，一声唿哨，一队骑马的人从山上向他冲了下来，将他团团围住。马上跳下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将他双手绑住，双眼蒙上，扔到马背上。李大田这才意识到碰上了土匪，暗暗叫苦。

    原来此山名鸡公山，路碑上写得清清楚楚，只是李大田不识字没认出来。途中一位同行的江西籍的被解放战俘告诫再三：湘赣边境的鸡公山常有土匪下山劫夺财物，掠掳人口，无恶不作，路过此地切要小心！

    山上有三四百来号土匪，最近接受了国民党的收编，成为了什么忠义救国军。土匪头子是个很壮实的矮个老头，土匪们都叫他铁司令。铁司令睁着阴鸷的眼睛，直愣愣盯了这个大个子半晌不说话。然后，问他是干什么的。李大田忙说是逃荒讨米的，路过宝地，希高抬贵手放条生路，云云。铁司令连连摇头，指了指大海手上的厚茧和额头上的帽痕，说你是一个扛枪的职业军人，这骗不了俺的眼睛。李大田只好如实道来。

    铁司令惺惺相惜，说：“你跟俺一起干如何？俺现在就可以封你个副司令。”

    李大田哪里肯，说：“在国军都打了快十年的仗了，当土匪还有啥意思呢？”

    其实大田内心非常痛恨土匪。二十年前他的一位叔父就是被土匪抓上山去，家里一时交不起赎金。救子心切的祖父没有办法，只好忍痛割爱，将祖传的五亩水稻田卖掉，换回了二千块现大洋。正准备用箩筐装好要大田父亲给土匪送去，就获知叔父被残忍的土匪撕了票。最后叔父连一个囫囵尸首都没领回来。买家又不肯退钱，祖父央了人好说歹说，并答应将五亩地两年的收成全交接买家做利息，对方才勉强答应收回二千块现大洋。

    铁司令脾气倒好，说：“你看不起俺是土匪，俺知道。你不肯入火，俺也不好勉强。但既然来到俺山上了，就说明咱们还是很有缘份。你就得帮俺训练一下弟兄，什么时候训练好啦，什么时候走。”

    李大田在鸡公山呆了来，白天顶着太阳吆喝着口令操练土匪队伍，晚上夜幕一降临就被铁司令叫去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有一天，铁司令带了一个干瘪得像一张纸的瘦高个来见李大田。一问，此人叫阿宝，竟然也是湘中宝庆府人氏。铁司令说，阿宝以后就是你的勤务兵啦，你们老乡好说话。很快，李大田就察觉到阿宝显然不是勤务兵那么简单，他点头哈腰，鞍前马后，服务殷勤无可挑剔，但也像尾巴一样，一整天跟着李大田团团转，连上个茅厕都跟着去。

    又过了些日子。晚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铁司令捧杯相敬，说：“大田，我再敬你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李大田跟着也一饮而尽。

    “大田，你当初说不肯当土匪，但却一直在训练土匪。你现在就是土匪，这总没错吧？”铁司令咯咯笑着说。他满脸胡茬的黑脸，由于酒精的作用，黑中透红，竟然像一个经冬的暗红色的熟枣。

    “我不是土匪！你们要，要，要我训练他们，不等于我，我就是土，土，土匪！”李大田站了起来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孩一样抗辩道。他的舌头有点大，脸红得像个关公一样，显然喝高了。

    “你就是土匪。”铁司令指着李大田的鼻子笑着说。

    “我不是的！不是的！”李大田的头摇得像货郎鼓一样。

    “有意思！有意思！哈哈！”铁司令仰天大笑了起来。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深夜，李大田终于逮住机会甩开了勤务兵阿宝，从鸡公山一处悬崖峭壁抓着藤蔓滑下了山。

    不见了李大田，勤务兵阿宝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向铁司令报告。铁司令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个废物！”顺手给了阿宝一大嘴巴。阿宝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条“五爪金龙”——五个鲜艳的手指印。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