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有凤来栖 021 执着

(88106 www.88106.info)    刘欣然听了鲁子建的话，也懒得再去多说什么，于是转了身变打算离开这里。可是刚一走了两步，却感觉到自己身后突然一滞，紧接着又传来“扑通”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去看，突然又听得一声厉喝：“你这奴才，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亵渎公主，来呀——把这该死的下贱奴才给拖走！”

    这又是怎么了？

    刘欣然回头一看——囧，原来此时在自己身后牵绊着自己的人，竟然又是脚奴。

    也可能是刚才鲁子建的那一声大喝把他给吓到了，只见他此刻正颤抖着匍匐在刘欣然的脚下，可是那一双手上却依旧紧紧地牵着她身下的裙裾。

    一直眯缝着眼睛的项少陵，突然之间看到这一幕时，也有一点呆住了。不过，随即便有一道寒光在他的眼帘里迸射而出：“好大胆的奴才！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放手！”

    刘欣然本来是囧的满头黑线，正想要拿言语责怪上脚奴两句。可是这边厢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边人家就已经有两个人发话了，而且眼前说话的人还是这里的老大——那个，他们不会是想要来真的吧？咳，咳……这怎么行？

    抬起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先扫了面前的众人一眼，就算是看见了已经有两个人朝着脚奴走了过来，刘欣然的脸上倒也还是十分的镇定：“王上，这奴才虽然不敬，可怎么说他也是本宫带来的人，在本宫还没有弄清事实之前，王上是不是可以先行通融一下？”

    项少陵的目光顺着刘欣然的声音转移到她的脸上，见她兀自一脸的自信与明朗，竟一时找不到不允许的理由，再看看依旧匍匐在她脚下的那个不知死活的奴才，也只有一脸厌恶地点了点头。

    对面刚刚走过来的两个侍卫见了，也立即停下了脚步。于是顷刻之间，周围十数双眼睛便全部都集中到了刘欣然和脚奴的身上。

    看着脚下的那个可怜人，刘欣然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这个人生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本来就是一个悲剧，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有谁会希望自己一生下来就注定要矮人一等呢？更何况他所矮人的恐怕还不止是只有一等。

    这样一个可怜的人，他恐怕就连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农夫都比不上。不管怎么说，农夫还有一个家，还可以在自己的社会圈子里享受一些应有的尊荣，可是他呢？脚奴、脚奴，什么是脚奴？难道说他这一生，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要让人来践踏的吗？

    其实不用问，刘欣然也能够猜得出来他为什么会这样子做。

    只是因为自己赦免了他那被人踩踏的命运，所以他就那么老实的认定了自己了吧？所以他才会在上一次，不顾一切安危地救了自己一命；所以他才会在这一次，不顾一切安危地想要求自己把他留在身边。

    可是这里毕竟是江东国，毕竟是深宫内苑。

    一入候门深似海，更何况自己眼下入的还是这比海更深的深宫呢？单单一个杜威，就已经让他们那样对待自己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一丁点身份的奴才呢？

    想来自己一脚踏入这江东国之后，恐怕以后连出门的日子也不会常有了吧？如果说自己连门都没办法出了，那他这个所谓的脚奴又有什么理由还要跟在自己的身边呢？

    可是，难道说自己就真的要从此对他不管不问了吗？或者说干脆把他重新编入到这江东的脚奴队伍里面，任由他重新去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可这又让她于心何忍？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不是还曾经对他说过吗？——从此以后，只要本公主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昔日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可今天她却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唉…你这奴才，你这不是为难本宫吗？你到是说说，现如今，本宫应该要如何安置你才好？”

    只是可怜了眼前这一个有口难言的奴才，他现在所能做的，唯有紧紧拉着公主的裙裾，然后就是一下又一下的叩首，直到这青石铺就的宫院里，静得只剩下他叩头的声音，只剩下他默默流出的鲜血，沾染了众人一双双的眼睛。

    刘欣然的心颤抖了，立在周围的一群人，也一个个都愣住了，就连那目空一切的王者，似乎也都被这一景象给震惊了。

    只有在她对面站着的那个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男子，他依然还是那样的无动于衷，就那么远远地朝着王上和公主俯身一拜：“启禀陛下，此为深宫内苑，此人自是不可收留，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你……”又是这个张邈，虽然早知道会是如此，可是当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之时，刘欣然的心中还是未免愤然，却又奈何一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言辞。

    一双眼睛满是悲悯地望着脚奴——到了人家的地界，本宫自身恐怕都要难保了，又如何可以保得了你的前程呢？

    轻轻俯下身去，刘欣然轻轻地执起了他的手，顿时引来了一片惊讶的目光，可是她却不去理会这些，依旧将那跪在地上的脚奴给扶了起来，然后抬起自己手中的丝绢，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血痕：“你这傻奴才，明明知道本宫一定会负了你，又何苦要如此执着？”

    说着，她又抬起眼帘去看那江东王：“本宫可否肯求王上，念在他跟随了本宫多年的份儿上，就请王上就此赦免了他，从此还他一个自由之身可好？”

    “唉，也不知道你这奴才，可否懂得本宫的心意？”留你又留不得，却又不能容忍让你接着去过那种悲惨的生活，所以本宫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从此以后还你一个自由之身，望你可以好生把握机遇，再也不要过这种让人凌辱的凄惨生活了。

    项少陵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位公主为何这样对待一个奴才。可是见她只是求自己还这奴才一个自由之身，未免又在心底一声冷笑。

    想他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下贱奴才，就算是本王还了他自由，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生存下去？只怕是他还未曾走出这江东地界，便早已经冻死饿死在街头巷角了。

    真是想不明白这位聪明的公主，她怎么可能会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不过，这既然是她自己提出的，那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抬眼看了眼站在对面的张邈，他的眼中终于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公主的请求，本王准了！”

    说完，他的唇角不免又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来人呀，给这个奴才准备一些银两，送他出宫！”既然要做，那就不如做得漂亮一点，也省得日后你会再来怪罪本王。

    望着脚奴一下苍白的脸色，以及他那眼睛深处突然透出来的一抹深深的惊慌失措。刘欣然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只是此时一切皆成定数，想要再去改变，恐怕已经是不可能了。

    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要传给他一样，刘欣然冲着他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在此分别之际，本宫就赐予你一个名字吧，你以后就叫刘荣好了，本宫在此许你一个欣欣向荣的明天。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你一定不会辜负本宫对你的这一片心意的，你明白吗？”

    结束了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此时的刘荣看着他跟随了多年的公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今天，虽然前路茫无头绪，可是公主的这一片心意，却叫他心底蓦然又升起了一团新生的火苗。

    “扑通”一声，这个平时看上去怯懦不堪，窝囊不堪的男人，这一刻似乎像是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已经头破血流的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接着又俯身下去“咚咚咚”冲着公主连叩三下，然后才又颤抖着站了起来：“公主，保重！”一句话，四个字，说的生涩坚硬，却让刘欣然顷刻之间泪如雨下——原来，他并不是哑巴！

    “保重！”走吧，但愿从此以后，你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那怕再相见已成路人，本宫也是会从心底为你祝福的！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