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涯漂泊 （八十一）宿命难逃

(88106 www.88106.info)    小山村的春节过得热闹，依着传统从年二十三开始谢灶君、洗邋遢、团年饭等等，家家户户还打炒米饼做油糍，炸油角、糖环、煎堆，过了正月初一还要开年、走亲戚，一直忙到正月十五。

    元宵节这天也是很忙的，这里的闹元宵不是看花灯，而是烧炮，过了初一，附近的村轮流“烧炮”庆祝春节，刚好热水村是“烧炮”是在元宵节，因而特别热闹。

    “烧炮”又叫“掷彩门”，在扎好的竹篮子上绑上烟花，吊到高处，下面的人用爆竹掷中竹篮子引燃烟花，就视作掷中了彩门，得了彩头新的一年都好运顺利。除此以外，不少村子还放“猪笼炮”抢彩头、有舞狮贺新春、成年的男丁放爆竹庆贺等等节目，所以这一天往往是村子全年最热闹的时候了。

    吃过晚饭，朱家一家子都出门去看烧炮了，我借口说害怕吵闹，留在家中即可。我本想去看看地方风俗的，但想到这种日子不少外乡人来到村中凑热闹，怕是会被安顺行的人碰见，所以还是干脆躲起来好。

    我一人在家，四周的农舍也是十室九空了，因此是静得可怕，不久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爆竹声，一方天空被映得发亮，一会又传来人们哇哇的欢叫声，怕是彩门被掷中了，心里听着也觉得兴奋愉快。

    此时，听到有人叩门，觉得有些紧张和害怕，这种夜晚大概也没什么人会来朱家拜访的，便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爽朗的童声“琬儿姐姐，是广儿。”

    听到是朱广的声音，我放下心来，开了门笑着问道“广儿怎不去凑热闹，回来这里冷清清的有什么好玩，难不成还想陪我背三字经？”

    朱广从身后拿出几根焰火说“刚刚祠堂外有人卖焰火，我是怕姐姐一个人闷，用压岁钱卖了回来给姐姐玩的，阿爸阿妈也知道，说我回来陪陪姐姐也好。”

    我听了，一丝感动涌入心头，朱氏一家真是细心体贴，便说“好，我到里面穿上件棉袄，我们就去放焰火。”

    刚转身进房，又是一阵爆竹声，开始掷第二个彩门了，模糊中听到广儿的声音，于是又调转脚步，走回厅中，边走边说“广儿，你是和谁在说话呢？”

    走到门口，只见安顺行的冯掌柜正在厅中问广儿话，门外还有好几个小厮和丫头站着，广儿显然被这么多人吓到，脸色有些发白。

    冯掌柜一见到我，未等广儿回话，便行礼说“琬瑜格格新春大吉，奴才冯努安奉九爷之命来接格格回京。”

    我心里一凉，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来得快些，如今只能乖乖跟着他们走便是，还能改变些什么呢。主意已定，便镇静起来，说“起来吧。想当年在宫中，与几位爷是一同嬉戏玩闹长大的，九爷待我如亲妹，想不到这么多年还惦记着，琬瑜真是感激不尽。”

    冯掌柜见我说话客气，便说“九爷确实惦记格格，希望格格尽快动身，好让九爷放心。”

    还真是一个晚上都不肯让我多留啊，我心中不悦，脸色却不变，笑着说“这是当然的。冯掌柜把下人们都叫进屋里喝杯热茶吧，外面天还凉着呢，我也要收拾一下行装，一时半刻走不了。”

    冯掌柜打了个千笑着说“谢格格赏茶。”然后对着后面的丫鬟说“秋菊，去帮着格格收拾行装，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格格亲自做？赶紧，快。”

    我也不理他，牵起朱广的手便往房间走去，那冯掌柜却说“格格，这孩子还是留在厅中吧，进去还不是妨碍您收拾。”

    我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有气，转过头对他说“你们一下十几人过来，把小孩都吓坏了，我还能把他留在这里吗？你带来的丫鬟既然是帮我收拾，难不成还有收拾不了的行装？”

    说白了他不过是怕我让朱广去找救兵，或者交代一些话给朱广好让他带人去找我吗？

    冯掌柜见我说得严厉，况且秋菊也确实跟着，便陪着笑说“格格说的是，那请格格赶紧收拾吧。”

    我本就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几本琴谱、几本游记还有几套换洗衣服，交代好秋菊便拉着朱广到一边吩咐道“姐姐当初家里遭逢突变，到广东投亲，不料一直未能找到亲人，想不到他们也一直在寻我。今晚他们来接我了，我只好不辞而别，你代我告诉你的阿爸阿妈，让他们安心。”

    听到我要走，朱广早已眼圈红红，虽说是十岁的孩子，毕竟是普通农家孩儿，再懂事也还是很天真稚嫩的，他强忍这眼泪说“姐姐要走了，谁来教我们哥妹三字经啊？姐姐晚点走不可以吗？”

    我心中也是难受，不过现在走总比一会朱方回来闹出乱子来好，便硬下心肠说“广儿不可以胡闹，姐姐的亲人们找了我好几年，这份心意就很难得，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跟他们走的。日后，如果寻到机会，我回来看你们。”

    朱广听说我还会再回来，又笑着露出了两个小虎牙说“姐姐不可以骗人，一定要回来啊。”

    我笑笑点头，拿出一个金锭子给他，对他说“这个金锭子你交给你阿爸，说是姐姐谢谢你们的照顾。还有，记得跟他说你阿哥当差的镖局人都很好，镖头彪爷的几个孩子也正在学三字经，过完年你们一家就跟着你阿哥到镖局去吧，这样你们哥妹两个可以继续上学了。拿这些钱在广州置个小房子，做点小生意，那也很好。”

    我说这话，是希望朱家离开这里，投靠镖局总比在这村里安全，只是朱广听了我的话似懂非懂，茫然的点头，秋菊在场我也不便说明，只寄希望于朱伯父和朱方能明白。

    交代好一切，我们三人便回到大厅，冯掌柜见我收拾好行装了，很是高兴地说“大晚上还要赶路，辛苦格格了，我们还是早点走吧，走快点还能到县城打个尖。”

    我点点头，又对朱广说“姐姐要走了，你要好生保重，知道吗。”

    朱广早已忍不住眼泪，用袖子边擦眼泪便说“广儿知道了，姐姐记得回来看我们。”

    我柔声说“当然记得。”又帮他擦了把眼泪，便对冯掌柜说“走吧。”

    我们走过“烧炮”的地方，方才上了马车。心想难怪他们会选这个晚上来接我，这空地上聚集了好几百人在看热闹，其中有不少外乡人，他们这十来个人进进出出确实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冯掌柜和秋菊随着我也上了马车，我冷冷地对冯掌柜说“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陪你做戏了。这朱家五口待我极好，将来我免不了要回来看看他们的，即便得不了空回广东，也会唤他们进京叙叙旧，如果到时他们少了一根头发、少了一根指头，我都找你们安顺行算账。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别说是九爷，包括太子爷和其他阿哥，哪个不是一同与我在宫中相处得甚好，待我如妹妹？你别想着在我眼皮底下做什么阴损的事。”

    那冯掌柜听了，连忙弯腰点头道“格格说的是，那朱家如此厚待格格，我们自是感谢，哪会有别的心思。九爷也交代了，格格就是主子，一切要听格格的吩咐。”

    我听完也不理他，心中千头万绪理不清，也只能闭上眼好好想想了。

    在县城过了一个晚上，我们便一路北上，虽然我是被他们押着北上，但冯掌柜对我很是客气，把我当主子般伺候着，秋菊对我是形影不离，事事周到。事已至此，我也既来之，则安之，任由他们带着我走便是了。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