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江湖漂荡 第四十七章 女人心，海底针

(88106 www.88106.info)    公西佩媛放下手头的事情，直起腰身，目光直锁白一一，颇为严肃地道：“一一，我问你，你觉得黄珊珊此人如何？”

    白一一似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片刻怔愣后，方回道：“呃……她人漂亮，性子开朗，待人很热情，人缘极好。”

    公西佩媛摇摇头，继续弯身抓鱼，对白一一的说法嗤之以鼻：“呵……你说得太委婉了。你要是了解了她这个人，怕就不会如此说了吧？”

    白一一眉梢微拢，凝睇着她的背项，“怎么说？”

    “听她说，你与她是结拜的姐妹？”她头也没回地问道。

    闻言，白一一有片刻的犹豫，“嗯，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不会把我说的话都告知她吧？”公西佩媛蓦地转身直勾勾地望着她。

    白一一定定地回视她的目光，眼底写满诚恳：“这是两码事。只要你不同意，我便不说。”这点诚信她还是做得到的。

    公西佩媛凝视她半晌，忽然点点头，移开视线，盯着水面，“嗯。我信你。”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看你对世道了解甚少，与那黄珊珊相处的时间也不长，被她蒙蔽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话怎讲？”白一一站在她身后，看见她的手在水里搅动，意欲抓捕小鱼。

    寂静了几秒，空中气响起一声叹息，“唉……我问你，你见她第一面的感觉如何？”

    白一一不假思索道：“甚好。她为人热情。”

    公西佩媛难得附和道：“我也是。”

    随即话头一转，有些怅然地道，“但这仅是第一面罢了。若你日后与她朝夕相对，你即会发现，她并非表里如一之人。友人，理当以诚相待，她却事事隐瞒，甚至欺骗，以为我是二愣子，其实我是不愿戳破，免得她面上挂不住。”

    说到此处，公西佩媛忽然挠头思忖片时，仿佛怕白一一误会似的急切解释道，“我也不是道她心肠坏，只是她那性子令人无法忍受。”

    “你是指……”

    公西佩媛没有回答，却是演了出戏给白一一看：

    “唉，真是烦人呐。诶，佩媛，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长长一叹，故作愁容。

    “何事如此烦恼？”

    “就是那个刘公子呀……他好烦人喏……”以袖半掩面，似娇似嗔。

    “你昨日不是把他拒绝了么？怎的又来了？”

    “昨日是拒绝了。可他今日仍不死心，硬要把这个塞给我。”晃了晃手上的玉镯，语气颇显无奈。

    “哦。那你喜欢他吗？”

    “自是……不喜欢。”

    “那就把这个扔了呗。”语气有些不耐了。

    “这样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怎可以如此糟蹋……”

    “那就留着吧。”语气平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是……若小封封问起该如何是好？”

    “怎么来就怎么说呗。”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

    戏演完，公西佩媛又学着黄珊珊的腔调大发议论，“唉，昨日金公子，今日刘公子，明日方公子……我都在想，她哪儿来那么多仰慕者？简直堪比环采阁第一头牌了！呵，整日拉着我出去闲逛是假，招蜂引蝶是真。我就闹不明白，这封玉行怎会喜欢她？这明摆着是给自己日后戴绿帽嘛！”末了，摆出一副鄙夷的姿态。

    白一一尴尬一笑，觉得自己两头不是人。这黄珊珊是她朋友，公西佩媛也是，她寻思着该帮黄珊珊说点好话：“或许是你误会了吧……漂亮的人，仰慕者自然比较多……”

    公西佩媛眉一拧，当即驳回：“那你怎的没有？我道是她自己欲拒还迎。我就不信了，那些个公子哥连碰钉子还能穷追不舍？！男人也爱面子的！外面那么多美貌女子，又不只她黄珊珊一人，犯得着为她一人吊死吗？所以说啊，这些个桃花都是她自己招来的。”

    她不屑道，“她日日跟我唠这些琐事，直扰得我反感，索性就跟她挑明了。结果我们俩就不欢而散了！”

    白一一缄默，心道，原来是这样啊……

    公西佩媛瞧着白一一若有所思的神态，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以大人的姿态教育道：“说你太嫩还真不假！你以为那些个什么头牌美人都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别人捧出来的？若一个个都是冷冰冰的木头，谁人还要？再多的热情也被浇灭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尊心的，被拒绝多了，自是不会再来。”

    “照这样讲来，她那样做不是挺好的么？”白一一又迷惑了，这样不是前后矛盾么？

    公西佩媛斜眼看向白一一，速即拔高音量，忿忿道：“好什么呀！我说的青楼女子要这样。在千迟国，良家妇女要这样早被浸猪笼了。”

    “公西……我觉得你有点……偏激……呃……莫不是嫉妒她？”白一一被她脸上骇人的神色震到了。

    公西佩媛柳眉倒竖，双手作势向白一一袭去，嘴里念叨：“找打啊，臭丫头！”

    白一一眼尖，身一侧，躲过了，耳边传来公西佩媛絮絮叨叨的声音：“我公西佩媛像是那样的人么？嫉妒她？她也要有那个资格好不好？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人，自信是好，但太过卖弄自己，就显得有些令人生厌了。凡事要适可而止。”

    白一一赶紧附声点头：“这个我懂。爹爹教过，他说，做人要谦虚。”

    “那也不必事事如此。凡事有度即可。”

    “嗯。受教了。”

    公西佩媛话锋一转，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一一，你是不是……喜欢封玉行？”

    “何出此言？”白一一心头一震，面上却是一派平静之色。

    “唉，莫说姐姐我没提醒你呀。这封玉行也不是什么好归宿。”公西佩媛直接把她的回答归为默认了，于是又开始说教。

    白一一喑哑。

    “他这人太容易受外界影响了，情绪阴晴不定，非常敏感。”

    “一一不懂。”白一一对这话题来了兴致。

    公西佩媛看了她一眼，脑中搜寻一些比较简单明了的措辞，“直白地讲，就是有些事你认为不必计较，可他偏偏较真，你做事要时时顾及他的感受，这样，很累。”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他自我保护意识强，你想真正了解他，需下大功夫。”

    白一一不敢苟同，“是吗？我觉得他挺好相处的。”

    “嗯，平易近人是他的可取之处。但这只是外在！人，并不是只有一面的。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摆给外人看。”

    “这算表里不如一么？”她想起先前公西佩媛评价黄珊珊时就用这个词。

    公西佩媛沉吟片刻，回道：“也不能一概而论吧。只要你待亲人朋友，以及那些以诚待你之人真心即可。毕竟身份地位这个东西还是让人挺无奈的。”

    “哦……”白一一有些似懂非懂。

    “还有啊，他这个人不仅害羞而且习惯逃避，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什么的。用我的话讲，就是缺乏男子汉的大气。”最后几个字明显加重音量。看来公西佩媛最看不惯他这点了，“这样的人啊，当弟弟还行，若是夫君，就比较累了。况且你还有黄珊珊这个劲敌，情路坎坷呦……”她语重心长地道。

    白一一终于表明立场，“我没说喜欢封公子呀……”

    沉思了下，她又解释道，“我就觉得受冷遇的感觉怪不好受的。不过……”

    她眉毛一弯，眼露崇拜，“公西，你好厉害哦！居然懂这么多。”

    公西佩媛被捧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始傻笑，“嘿嘿。你也不想想我是在哪里长大的？皇宫耶！最复杂的地方呀！我那些个嫂嫂姑婆没别的长处，就了解男人的内心，整日拉着我说长道短的，我耳朵都听得生茧了，自然耳濡目染，对男人知晓颇多了。”

    “呵呵。”白一一跟着傻笑。

    “你不喜欢他便好。”公西佩媛陡然松了口气，却又不解了，不由得自言自语道，“我就奇怪，那黄珊珊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什么？”白一一没听清。

    公西佩媛眉头一皱，敷衍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她与我讲，你喜欢封玉行，不过封玉行喜欢她。”

    “是么……”白一一心中虽已猜到个七八分，但真的听别人口中说出，心中还真不是个滋味。

    公西佩媛见她神色黯然，暗怪自己多嘴，当下安慰道：“甭理她。她这人就爱夸耀自己。”

    白一一勉强扯出一抹笑，“嗯……那她有没有与你提及她的家世？”

    “你莫不是说她那个什么家庭不幸福，什么生来便多余之类的话吧？”公西佩媛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的惊诧。

    白一一心中一惊，追问道：“你……怎会知晓？！”

    公西佩媛讶异地瞥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地道：“拜托，我与她相识的第一天，她便告诉我了。说她家乡官府颁布计划生……生什么来着的？反正就是不许多生。说什么多生女婴要罚钱。所以她父母就将她过继给她舅父。她还说，要叫生父为舅父，这种感觉很讽刺，是不是？”

    “你……”内心不详的预感越扩越大，白一一有些不愿意相信这即将浮出水面的事实。

    “她还说，自己回到真正的父母身边后，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她怕做不好，会令他们讨厌，所以力求完美。是不是？”

    “你……全知道了……”她像只泄了气的球，顿时全身乏力。

    “她还还说，她把你当朋友，才会告诉你这个秘密，叫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是不是？”

    白一一已经不想再开口了。

    公西佩媛早料到白一一会受打击，不由抚抚她的脑袋，感叹道：“唉，可怜的孩子。你啊，就与原先的我一般模样，皆被蒙在鼓里了。她自己啊，不知告诉多少人了，博取了多少同情呢……”

    原来……原来我竟像个呆子般替人傻傻地守着一份所谓的秘密……到头来，她竟自己告诉他人……那我又算什么呢？一个很好欺骗的笨蛋么？白一一恍觉自己的心被人重重踩了一脚。

    公西佩媛瞧见她呆滞的眼神，登时有些急了：“一一，别难过。不值得。这次就当受个教训，下次看人的时候眼睛要睁亮点，不要被几句话或外在所蒙蔽。”

    少顷，白一一才抬眼，对其微微一笑，“嗯……谢谢。”没什么……没什么的……她安慰自己。

    不就是信错人了么？这是常有的事……反正也没损失什么……除了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其实还好啦……只是这被人欺骗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以后再也不要尝了！！她这样告诫自己。

    公西佩媛故作夸张地大笑，企图逗笑白一一：“唉呀，都是江湖中人，莫要如此客气啦。”

    “呵呵。”白一一想通了不少，嘴角的笑容也自然了。她发现，自己难过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是心变硬了……还是适应力变强了？

    “咦？你的手臂怎么了？被蚊虫叮了吗？”白一一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她裸露的右臂。

    公西佩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悟道：“哦，你说这几个小红点啊。”她解释道，“这是千迟国皇宫的标志。”

    “何意？”

    “就是说，千迟国皇宫内的人，包括我们这些个公主皇子的，出生或入宫后都需点上朱砂。”

    “还有这等规定？”她奇道。

    “嗯。男左女右。男子点左臂，女子点左臂。身份越尊贵的，点的越多。”公西佩媛指着手臂上的红砂点说道。

    “呵呵，那皇帝皇后岂不是要点满整条手臂啦？”白一一忍不住打趣道。

    “那倒不是。”公西佩媛感染了她的笑容，不禁莞尔，“朱砂最多五颗。皇帝五颗，皇后和贵妃四颗。像我们这些公主皇子与一般妃嫔一样，皆点三颗。而一般的宫女太监点一颗，级位稍高的点二颗。”

    “有这么多讲究呀。那这个洗的去么？”白一一伸出手碰碰红砂点，表情甚是天真。

    “特殊墨迹，洗不去的，终身。”瞧见她孩童般的模样，公西佩媛心下觉得好笑。

    “但是你们这朱砂点的很小呀，几乎像蚊虫叮的。”

    “那是。不然皇帝的手臂不是要红斑遍布啦？”她眨眨眼，语气促狭。

    白一一凝视着红砂点，郑重地点点头：“今日算长了见识了。”

    “呵呵，他日有空，我再给你多讲些我们千迟国的风俗。”公西佩媛被她一本正经的神色逗笑了，当下提议道。

    “好哇。”白一一连忙应承。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