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5、心觉

(88106 www.88106.info)    飘花灯影，空寂长廊。

    兀自挂起的白帘白纱，一地凋零的白菊黄了枯了，竟也美得如此醉生梦死、惊艳震撼，重重斑驳下，一丝一缕都是死到尽头的绝美。

    是错愕。是黑暗。是谎言。

    长夜漫漫，清薇泪夜弹。

    烛影摇曳，纤弱修长的身影在窗前徘徊惆怅。

    对面的书房灯火通明，人影却耸立不动，黑影中，依稀辨认得出，那低垂的头，那颓败而迷茫的姿态，还有那，那不安却无所适从的心扉。

    有泪在眼，欲流，却不愿。自从慕容自云府归来后，便一直将他自己锁在书房里，欲言，却未敢如此；欲劝，却未敢入内。他的心多愁善感如水，却也焦急躁动似火，若错说了哪怕只一个话、一个词，她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而今，危急之势。

    近来，慕容遇了太多的变故，经了太多的事情，然，他却总对自己一言不发，又或是温声而劝，让她安心，叫她放心。然，他如此，且玉妍姐姐那突如其来的“一去”，又叫刘子辰陷入低迷，虽然，虽然这本无她事，但是……

    一个是至爱，一个是弟弟，更甚之，那关乎天下的国之红颜……

    “将军夫人，您可歇息了？”

    却在此时，听到一声轻唤，声音虽不甚熟悉，然那作风，那叫法，她却是极其清楚的。心瞬间弹了一弹，她匆匆理了理衣衫便去开门。

    门外，果是她所熟悉的黑色长衣。

    虽如此，她却还是一震：“……缘何在深夜前来？”

    来人顿一顿，后警惕地望望四方，似是确认四方无事后，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她。她一惊，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有担忧，有惊诧，然更多的，应是顾虑。她颤抖着双手将信接下，来人便抱拳一谢，一个腾身，往屋顶上轻灵地跃去，匆匆几声，便消失于茫茫夜色。

    这般的时刻，却是谁会给她来信？她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窗，细细地锁好后，悄然走到台边，对灯燃烛，细细地化开信上的封蜡。她明了，“她们”的习惯，是不会在信封上署名的。这是她们的习惯，更是秘密的留存。

    然，待她展开了信时，只在对第一行看那一眼，便让她感觉浑身都战栗起来了，胸中充满的除却惊讶与疑虑，更多的竟是深深的不安……

    天下之变，风云正起了……

    *****

    长歌当空，云开月见，阴霾默默向朝晖。

    潋滟骄阳遍洒，似也应景了而今忽而月明的朝阳态势。光影下匆匆上朝的大臣无不百味杂陈，似乎多日不上朝，连时间法则都记得有些不明朗了。这是怎了？前些日子还传言陛下因过度悲伤而萎靡不振，缘何今日又突然重开早朝？

    蹒跚着，拥挤着，赶集似地拥上了朝堂，但见有一陌生而清俊的面孔站在金銮殿外，靛黑青铜乌鹰镶金边勾画宝带袍子，竟是辅国将军的装束；男子含眉微笑，仿佛正等着他众人一般。众位大臣一惊，竟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来。那俊秀男子却也不发话，只默默笑望着他们，直至所有大臣站齐如队，他方做礼开口道：“众位大人有礼了，陛下已在大殿内恭候。”

    众位大臣有些木讷地点点头，随着男子缓缓走进去。这男子是谁？缘何一副这样的装束？国中何时有这样一位辅国大将军？

    “啊，我记起来了。”忽然人群中有一人窸窣地道，“这位似乎是慕容大将军手下的近侍……似乎，似乎是叫……”

    “李偲。”

    突然有一凝重声音郁郁地答，殿外那万分晴好，似乎片刻便阴去数分。众大臣蓦地心里都是一惊，闭气不敢多言。这李偲可是慕容翎的手下，而云大人与慕容氏二臣不合是众人皆知的，试想而今云大人大权在握，谁人敢怒动了他？然这也太奇怪，为何李偲会突然成了辅国大将军？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与慕容翎相平起平坐了么？而且……这圣谕是何时下的？传闻最近的事情都经由太后娘娘之手，这又是怎么回事？封职李偲一事，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么？……

    满腹疑虑，众大臣埋着头，在大殿上草草站定。

    耳畔稳响，是那阔别已久的稳健步履，比及而有过之上辈的沉沉帝王之势。

    心底都不由得一颤，仿佛突然被揪住了一般；缓缓地将头抬起来，却在那一刹那被紧紧固立在原地，不能动弹：眼前英武俊朗的男子，眉宇间皆是星云一般飘洒俊逸的巍峨风姿，衣抉如瀑，剑眉带风，哪里是传闻中已萎靡不振的刘楚君王！

    刘子辰……

    云荣海咬牙切齿地啐着，心里仿佛瞬间被捅了个大洞，血流不止，触目惊心。但见刘子辰宛然一笑，风轻云淡地笑道：“众位爱卿，这些日子来辛苦了，朕因贤妃一事闭朝甚久，却仍不乏上书见闻者，颇是叫朕欣慰啊。”

    此话说得彷如云雾，一是气语实平，丝毫不似曾大悲大恻之人；二是内容飘渺，说甚奇特，其实内里众人皆心知肚明，怕是只有懂得的人才听得透彻吧。

    “众位一定惊奇，为何李偲侍卫会穿着这样的衣饰。”刘子辰仍笑得风轻云淡，如稳坐大局之相，“许是朕这些天忘了说了，朕已将李偲侍卫提为辅国大将军，加上原先是慕容将军，我刘楚王朝便有两位辅国将军了。”

    坐下大臣仍是听得云里雾里，提拔李偲便算了，还提慕容翎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近日他多次不上早朝，陛下愠怒了故意提之以杀鸡儆猴不成？台下众臣开始思虑纷纷，只有一个面色酱紫，深锁的眉并不因刘子辰的解释而有丝毫松懈，反倒，心里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灌了铅，封了蜡，眼前仿若一片昏黑……

    林舞雪，算你狠……只是你到底和刘子辰说了什么，叫他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恢复了一切正常？！……或者说，看上去基本正常？难道你是知道了什么连他云荣海都不知道的事情？……

    不。不可能！连慕容翎这颗棋子都多多少少掌控在他手掌心里，区区一个林舞雪能晓得什么！然，对于刘子辰的变化，他还是不得不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

    莫不是，真的要逼迫他出绝招了？

    是——绝，招。

    心里仿佛一剜，这并未思量妥帖的招，却亦不知使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然，此时此刻，也没有再多时间容得他慢慢思量了——望着台上安之若素的清俊男子，他竟听到一声低沉的冷哼，一朵带血的清莲在他眼前瞬间开放了又破裂，化作一潭凄艳的晚霞。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