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死生契阔 第四十章 断肠人在天涯

(88106 www.88106.info)    我自幽冥界的出口出来，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我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腹部疼痛难忍，一动便是一阵刺痛！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一个人影跑到床边，惊喜的看着我，“姑娘，你醒了！”

    是姬岚！我捂着肚子，想要坐起来，他却将我一把按住，“姑娘，你伤得不轻，且刚刚才……”话到一半却忽的住了口，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将目光转开，我一把拉住他，“其他人呢？清寒呢？！”

    他本想要转开的眼睛再次转回来看着我，眼中隐隐的写着担忧，我抓着他的手用力的扯他，一动气，腹部便一阵刺痛，我也顾不了这么多，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不放，“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里？”

    他闭了闭眼，张口道：“昨夜，当我们各自缠斗一处之时，忽的听到有人喊碧落仙子被擒，我们一听便顿时乱了方寸，一心便想要救你！我因着要护住公子没有跟着去，可他们却一去未回！我与公子等了半宿，等来的却是沉音以及他怀中半身染血的你……”

    “清寒！”我猛地坐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便想要下床，却不想一个不稳差点跌落床下，亏得姬岚一把抱住我，才没有摔下去。

    “姑娘，你莫要冲动，你现下的身子太虚，不宜如此激动！”

    我用力的推开他，“放开我，我要去找清寒！”

    他紧紧地将我禁锢在怀里，不让我乱动，对我大吼一声：“姑娘！”

    我依旧没法平静，在他的怀中疯狂的挣扎，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碧儿，你平静一些，你的身子受不住！”

    我抬眼便看到沉音站在床前，看着我。平静，我要平静一些……否则对孩子不好……这是清寒时常提醒我的！

    见我不再挣扎，姬岚放开束缚着我的手。我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孩子，你还好么……为什么这里这样的疼，是你在疼么……”

    姬岚忽的一把拉住我的手，摇着头道：“姑娘，孩子他……”

    我抬头看他，“孩子怎么了？”

    “孩子他……他……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我呆滞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是没法理解他的话。

    “碧儿，对不起，我没能将你的孩子带回来……”沉音垂手站在那里，话语中满是抱歉。

    可是，他在抱歉什么呢？孩子不是好好地在我肚里么，为何他要说他没能将他带回来……

    我甩开姬岚的手，再次抚上自己的小腹，“孩子，爹爹不见了，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够了！”我的手再次被抓起，这一次是沉音，他大声的对我吼道：“够了，孩子已经不在了，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没有了！”

    我看着他带着怒意的眼睛，忽的含在眼中的泪水再也管不住，簌簌落下，一颗心仿若被利刃狠狠地凌迟着，一刀一刀，不给我任何喘息的余地。

    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我与清寒的孩子没了……突然间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清寒失踪，孩子没了……他还将我救回来做什么！

    我伸手抓住沉音的衣襟，狠狠地拉扯着，“你为什么还要将我带回来！为什么不让我喝那碗孟婆汤！忘了一切去轮回也好过现在这样面对生离死别……”

    我撕扯着他的衣服，我对着他吼叫，我活了三千多年，从未如现在这般撕心裂肺……因着我从未遇到过一件事能让我这般的痛不欲生……

    我将他们赶出了房间，蒙头钻在被中，只觉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水一般，怎样都收不住。浑身都疼，可是心里更疼，这样的活着比死还要痛苦……

    不知哭了多久，头疼得快要炸开，眼睛已经睁不开。我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辰，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这样不见天日的慢慢死去……

    忽然感觉有谁在碰我，我不想理会，便依旧躺着不动，他又碰了碰我的后背，然后伸手将我裹在身上的锦被掀开了。我猛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双臂之间。

    “落儿，你不能这样，清寒他们中计被擒，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

    我缓缓地将挡着脸的双手挪开，睁开刺痛的双眼，看到姬慕夜坐在我的床边，正静静地看着我。

    我吸吸鼻子，张口却发现声音已然沙哑，“我好难受……我这里，”我抬手摸着左胸口，“这里好疼……”

    他弯下腰将我抱进怀中，温柔的拥住，“坚强一些，没有了孩子，还有清寒啊，他此刻定然已经被抓回九重天宫，你得去将他还有其他人一起就出来啊！”

    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原本已然止住的泪水再次流出来。我不能死……我要去救他们……清寒，我一定要将你们救出来！

    有了一个活下去的信念之后，日子便好过了一些，沉音未曾离开，一直远远地守着我，看着我。

    第十日里，我身上的伤好了很多，便小心的下了床，自己给自己梳洗了一番，当我有些艰难的试着挽起长发之时，沉音进来了。

    我透过铜镜看他一眼，放下手，任着长发披散下来，找了跟丝带将发尾束住，我淡淡开口道：“你不是想带我回天么，我这便跟你回去。”

    许是未曾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他明显的愣了愣，微微皱眉，嘴张了张却又闭上，片刻之后方才出声道：“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我自铜镜前站起，转身看他，“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况且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不是么？”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我心中忽的便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与姬慕夜姬岚道别之时，姬岚万分的不放心我就这样上天。我笑着对他道：“我已然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要好好照顾你家公子，此番上天，我若不死，定然还要回来看你们的。”

    姬慕夜表情淡淡的看着我，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我对他一笑，也点头。这是我们的约定，不说再见，待到他日重逢，再道这一声珍重！

    转身，跟着沉音爬上了云头。我听到姬岚的声音传来，却没有回头去看。如若我此番没法救出他们，至少你们要好好的！

    沉音立在我的身侧，一路无话。待到了天门之前，他忽的转身，将一物塞进我的手中，“我知道你跟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救他们，但是千万莫要轻举妄动，我会帮你。”

    我低头看着手心的一张符咒，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一声。我不是不相信他的话，我知道他一向说到做到，只是，如今这样的境况，便是他想帮，亦是帮不了我，届时还会将自己卷入这纷争之中，何必！我虽恨他杀了我的孩子，但，却狠不下心来完完全全的恨他……

    我将手心的符咒攥紧，抬眸看他，“沉音，这便算你最后一次帮我吧，以后的事，不管结局如何，请你莫要再插手。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不会再接受你的恩惠！”

    我看到他的身子不可察觉的抖了抖，他闭了闭眼，最终没有在说什么，转身踏上了天门之前的台阶。

    再次跪在了九重天宫的大殿之中，前面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两旁是排排而立的众神，只是这一次身旁少了清寒的陪伴。

    天帝道：“碧落，终于肯回来了。”

    我低着头跪着，不想去看那张罪魁祸首的脸，不说话也不动。

    天帝清了清嗓子道：“碧落，你可知罪？”

    我低着头，平静道：“前次在此我便已认罪，不知这一次天帝要我认的是什么罪？”

    “你与狐妖清寒私逃下界，打伤无数天兵，你可知罪？”

    我缓缓点了点头，“你说我与狐妖同罪，如今只我一个在此认罪，碧落不服。”

    他冷哼一声，“不用感到不服，那狐妖早已被打散三魂七魄，如今已然灰飞烟灭了。”

    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这一次连着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我想这便是心死了吧。

    我弯腰俯身，听到自己用淡然的声音道：“既然我与清寒同罪，那便也将我的三魂七魄打散吧。”

    又听到那些神仙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我低着头冷笑，这便是六界之首的神界么？这便是高人一等的天族么？这便是主张万物平等的天帝么？这一切，皆是一个笑话！我想张狂的大笑一番，笑无情却又自作多情的神仙们，他们终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可悲。

    我听到天帝自御座上走下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我的身前停住，我撇开眼不起看他的鞋头。

    “碧落，抬起头看着我。”

    我没有忤逆他的意思，不是乖乖听话，而是不想再做挣扎，想要静静地等一个了结。

    他低头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眼中映出了我的脸，同样的平静无波。

    “来人，将碧落打入幽明园，永世不见天日。”

    幽明园么？忽的记起上回被关进去之时，便与云老打了个赌，看来是我输了，我是要去与他作伴么？不生不灭的过着无尽黑暗的日子……生不如死，果真是最残忍的惩罚，比挫骨扬灰更加的让人无法忍受！

    我闭了闭眼，“碧落有事相求，请天帝成全。”

    “你觉得你有资格谈条件么？”

    我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出了我的请求，“你要捉的只是我与清寒还有一个幽离罢了，其他的，请天帝开恩，放过他们。”

    他冷冷看着我，“我为何要答应你？”

    我嘴角扬起，缓缓道：“你必须答应我。”说着，自腰间将师父给我的天尊令解了下来，拿在手中。

    天帝的脸色忽的一变！拂袖转身，回到了御座之上。

    这天尊令是老天帝给我师父的，因着师父曾救过他一命，老天帝曾亲口许下，只要凭着这天尊令，天族当时在位的天帝便要无条件的帮手持天尊令者完成三件事。我想，天帝不得不答应！

    他回到御座之上，沉声道：“三件事，两外两件是什么？”

    他这样一说我便知道他答应了！他在众神面前应下的，我便不怕他反悔！

    我俯身对他磕个头，“谢天帝仁慈，我只还有一个心愿，在我进入幽明园之前，让我再回到天池看一眼。”

    他抬手一挥，“准了！”

    “谢天帝。”

    我直起腰，仰头看一眼站在我身旁的沉音，对他笑一笑，无声的说了句再见。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