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狼初起烽火乱 第十三章 黄沙古城落日尽

(88106 www.88106.info)    天边的一点残红逐渐减淡，最终化作一点朱砂消失在大漠尽头。

    风声呼啸，夹杂着粒粒黄沙。

    天高地阔的边塞，没有了日光照耀，尽显苍凉。

    砂风中，有两人策马而来，一人戎装银甲，眉目英挺；另一人紫纱飘飘，风姿绰约。

    “兮律律……”勒马迎风，马上的二人凝视着远方的古城。

    没有言语，他们的目光都略带怅惘，却不知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否是同样的过往。

    “往东十里便是子川谷，我去和军队会合，你呢？”注视着远方的古城，上昊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冰霜。

    “我？我说我要和你一起去军营，可以么？”面纱后的丽颜笑意盈盈。

    “军营里只有一种女人，你应该清楚。”知道她在开玩笑，他心不在焉地漠然直视前方。

    “嘻嘻，”诗雅妩媚笑了，“我怎么样也要为您保持清白不是么。好了，你去会师，我进城。”

    “进城？天狼古城近日守卫森严，除非军队，百姓进出都须严查，你确定进得去？”话虽如此，上昊的语气却是波澜不惊。

    他相信诗雅足够狡黠，但却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未必要从正门进嘛。”诗雅甜甜地回答，她拉着缰绳，催动马匹，眉梢轻扬着回头溜了上昊一眼，“我虽然不会武功，但并不表示我不会轻功呀。”

    说罢，她俏皮地一笑，扬鞭而去，紫色的倩影很快消失在滚滚尘土之中。

    天狼古城，百里之外，一望无际的荒漠上，军队驻扎，篝火荧荧。

    军帐内，一支白蜡烛亮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出戎装将军沧桑的侧脸。

    “傅将军，帐外有个女子要求见您。”一个步卒单膝跪地禀报。、

    “女人？”傅野有些烦躁地回过头，随即挥了挥手，“不见，都什么时候了，不知好歹的女人。”

    “那名女子让属下呈上此物。”那步卒手中举起一支银簪恭敬地递到将军面前。

    见到此物，傅野陡然震住，原本沉稳的声音都起了微妙的变化，立刻道，“让她进来。”

    大帐内，烛光摇曳，淡淡的昏黄令人莫名地生出冷意。

    “傅野……”进帐的女子已然不年轻了，她穿着浅灰色的袍子，头上的风帽被缓缓解下，“是我。”

    “木纱……”认出了对方，傅野苦笑了一声，“噢不，南城主夫人。”

    “没有想到这次来平叛的竟是你。”没有否认，她笑了笑，很淡。

    “我也没想到会和你在这样的时候重逢。”傅野也想微笑，却只是艰难地牵动了嘴角。

    “是啊，世事难料，当年你走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帐外风沙阵阵，而帐内应是敌对的两人却没有兵戎相见。这样的心平气和不知是默契还是悲哀。

    南岳夫人静静望着帐外的一片长空，忽然叹了一口气，“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你，还有南岳一起在沙地上玩耍。”

    循着她的目光，年逾四十的中年人眼神也趋于复杂，“那时候你总喜欢看我南岳比剑。”

    “不错……我记得有一次我被马贼捉走，还是你们合力救的我。”木纱脸上泛起怀念的笑意，继而又有些失落，“你还记得么，我小时候最爱漂亮，你说你长大后一定要将世间最美的首饰送给我带。”

    “是的，”傅野的脸上带着自嘲的笑，随后又变得酸涩起来，“小时候总以为什么都是容易得到的，现在想来真是太傻。”

    “也未必。小时候，你一直是我们三个中最有出息的，你说要走出这片沙漠，要去都城建功立业，”说到这儿，木纱顿了顿，回过头，“现在你都做到了，所以你还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她凝望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傅野将军，恭喜。”

    望着女子的眼神，素来沉稳的将军心中竟是一空，喃喃：“做到了么？真的做到了么……”

    从天狼古城到雩之国都城，他马不停蹄地往上爬，努力平衡着各方势力，傅野为人不算精明，但却耿直忠诚，多年来，地位已然十分稳固。

    纷繁复杂的人事总是催人老，多年来回头看看，心中珍藏的竟只有年少时，大漠上那段青葱岁月。

    傅野一手按着腰际的佩剑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苦笑起来，“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木纱……你今天来的目的，也不会只是叙旧吧？”

    女子的双肩蓦然一震，终究还是要撕破脸皮……

    “傅野，你真的打算攻城，要跟我们做你死我活的敌人么？”妇人悲哀的看着他。

    “我不想……毕竟你和南岳是我儿时的伙伴……尤其南岳，没有他，也没有今日的傅野。”中年的将军闭上眼，随即又慢慢睁开，“但是，军令如山，我没有退路，所以只能狠心。”

    “狠心？为了那些荣华富贵？”木纱冷笑着看着他，眼神悲凉。

    “不，木纱，”将军无奈地转身，“我和你们一样，也有家人，也有子嗣，我可以死，但我不能放弃我的责任，有时活着未必是为了自己。”

    “为了家人？”她看着他，眼睛亮了亮，“为了家人……你做什么都愿意？”

    傅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叛国呢？叛国你肯么？”木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亮得可怕。

    “叛国？你疯了？”傅野不可思议地看着温婉的女子。

    “我是疯了，所以才会和南岳起兵叛乱。如今当朝者荒淫残暴，刑杀大臣，朝廷上下早就离心离德，何况天狼古城兵力不足，难敌边牧之族，皇上迟早要降罪。”

    女子的眼中闪着激烈的光，她语如炮珠，神色却是凄楚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那又能如何？身为人臣，我只能惟命是从。”傅野蹙眉。

    “如果……”放弃了激烈的说辞，女子恳切地望着他，“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年我愿意跟你走……跟你一起去都城……那我现在就是你的家人了，对么？”

    傅野猛然怔住，年少时青涩美好的感情，现在竟让他手足无措，他只能机械般点了点头。

    “若我是你家人•••我要你为家人叛国•••你会愿意么？”木纱试探着看向他。

    “我……我……”傅野猛地转过身去，从背后看，他的肩背在颤抖，“你不要说了！没有如果！”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让两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将军的肩背才松懈下来，“你走吧！”

    他背对着她，伸手向帐外一指，“我只能答应，战场上不杀南岳，其他的，恕难办到。”

    木纱静静凝视着他的背影，良久无语，最终，她慢慢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在惋惜什么，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帐，驾马消失在一片昏黄之中。

    军营外，士兵轮流守卫值班，偶尔闲下来便在篝火旁取暖。

    “刚才私会将军的女人是谁啊？”

    “谁知道啊，难道将军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女人？”

    “不要这么说嘛，她虽然老了点，但姿色还是不错的！”

    “哈哈……”

    几个士兵围着篝火恣意地哄笑闲扯来打发漫漫长夜。

    “听说前阵子来的海姬公主美得不像话！”

    “她可是南海第一美人呢！”

    “我觉得还是咱们雩之国的诗雅姑娘更勾魂，嘿嘿……”

    “得了，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咳，听说以前晔国两位公主可是国色天香呢，‘舞步’，‘歌喉’，天下两绝！”

    “可惜晔国被灭了，她们也不见了，真是可惜……”

    “得了得了，明天还要打仗呢，尽扯些有的没的……”

    荒漠上的军营，火光荧荧。

    古城向东三十里，沟壑迭起，子川谷的轮廓浮现在沉沉夜幕之中，宁静如水墨画。

    没有人知道，今夜，子川谷内，金戈铁马，战甲连绵。

    三军将士会合，披坚执锐的战士坐于马上，井然有序地排列成队，在沙风中挺直如枪。

    山谷口，有一骑由远及近，马上是个剑眉星目的冷俊青年。

    大军前方，迎风而立的将领见状，立刻上前，单膝点地，“上少帅！”

    戎装青年翻身下马，微一抱拳，“肖将军。”

    “报告少帅！兰州，惠城，平洲三地驻军已齐聚子川谷，听候少帅发落！”肖将军扬声汇报军情。

    上昊扫视全军，随即满意地扬起了一抹锋锐的笑容，他手举兵符，朗声道，“三军听令，即刻起枕戈待旦，原地候命，按我调度，随时准备应战！”

    “惟少帅之命是从！”

    全军翻身下马行礼，金盔银甲的摩擦声伴随着万千士兵的呼应声响彻全谷！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