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沧海遗珠 第七章 舞中情 水上局

(88106 www.88106.info)    夜，月夜。

    满树梨花静悄悄地开在月下。

    明月的清辉为洁白的花瓣染上了多情的色彩。

    树下，月下，少女的纱裙是如春水般的浅碧，风一吹，涟漪微漾。

    树下，月下，少年的白裳如春日中的飘雪，莞尔间，笑意淡如月辉。

    “为什么不跳？这里没有外人。”少年淡淡笑道。

    “我……”翠吟垂着头，神色局促。

    诗雅姑娘说苏燃王爷懂舞，如果她想真正学好舞，扬名天下，就要让苏燃王爷给出评点，因为人家毕竟高人一等，若得到他的称许，还怕撑不起悦音坊，引不来看客？

    于是今日，诗雅将她送入王府献舞，自己先走了，留她一人独自站在空广肃穆的大殿里。

    那里庄重的气氛让她动也不敢动，哪里还敢跳舞，幸好苏燃看出了她的难处，屏退了左右，单独将她领到花园中起舞。

    “我……我跳得比诗雅姑娘差远了，王爷见过诗雅姑娘的舞，我的……一定会让你见笑……”少女垂着头，任有飘零的梨花落了满身。

    “舞技能让诗雅姑娘夸赞的人并不多，翠吟你是其中之一，怎么会见笑？”少年坐在梨花树下的狐皮软塌上，笑容温和而亲切。

    翠吟意外地抬头，“真的？诗雅姑娘真是这么说我的？”

    苏燃但笑不语。

    此时少女的内心漫溢出丝丝喜悦的情感，“是啊，诗雅姑娘总是对我好的……”

    话虽如此，少女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渐渐有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悸动，“如果我跳得不好，王爷不要笑啊。”

    苏燃笑道，“怎么会？”

    深深吸了口气，翠吟的纤腰微侧，举臂的同时皓腕一转便摆出了这支《玉庭飞花》的起势。

    梨花随着夜风时缓时急地飘落，节奏宛如伴舞的乐曲，少女悠然旋转，衣上的锦带流苏轻盈地飞扬在浅绿纱裙外，令她整个人都融于一片纯净的碧色，宛如深谷中的翠竹，飘逸灵秀。

    一曲舞毕，梨花如雪，满地倾洒。

    苏燃抚掌微笑，“这样动人的舞，翠吟姑娘果然深藏不露。”

    少女赧然笑道，“都是诗雅姑娘教得好，我哪有什么本事？”

    白衣少年温雅莞尔，“姑娘过谦了，如此，雩之国的悦音坊怕是要闻名天下了。”

    翠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然后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苏燃，“其实……其实我答应今天来并不完全是为了跳舞的事……”

    少年淡淡地笑，很认真，很耐心地听着。

    “我……我有个哥哥……”翠吟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叫葛岚，就在您的王府内做事，我们兄妹很少相聚，我想见他一面，可以么？”

    苏燃点头，“可以，不过现在入夜已深，可能他在休息，我派人将他召来。”

    翠吟连忙道，“不用不用，既然他已经休息了，我不打扰他。”

    少年闻言微笑，“翠吟姑娘真是善良体贴。”

    绿裙少女含羞垂眉，“王爷过奖了。我……王爷能不能告诉我，哥哥他的情况？这家伙总是神神密密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事啊？”

    “神秘？”苏燃也感到意外，他回想片刻才淡淡道，“葛岚是后园中聘请来的园丁，能闻香识花，对花草颇有研究，空闲时也会为城内的富贵人家料理园中花草。本王所知的只有这些，何来神秘？”

    “啊？原来他这些年就是在种花啊？”翠吟感到宽慰的同时又有些好笑，亏她异想天开，还以为哥哥是什么神秘人物呢！

    “你很喜欢你哥哥？”

    少女露出了雀跃的神色，“嗯，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他对我那么好，我当然喜欢他。”

    苏燃颔首莞尔，“那你可以时常来王府看你哥哥。”

    “真的？”翠吟惊喜一刹，神色又暗淡下去，“还是算了，这样总是打扰王爷，翠吟过意不去。”

    “不算打扰，这王府向来冷清，我平日也无事可做，你来还能带些热闹。”苏燃温和笑道。

    “不……还是不要了……”少女不自在地绞着双手，她总觉得对方是在说客气话，自己也不能得寸进尺了。

    “姑娘是怕麻烦我么？”少年微笑，他沉吟片刻，“如果姑娘心中过意不去，那以后来也帮你哥哥打理一天花园，如此可好？”

    苏燃的主意无疑立刻得到了接受，少女顿时喜形于色，露出了春花般烂漫的笑容，“好，好！这样真是太感谢王爷了！”

    是时，月夜下，花园里，冷香浮动，飞散的花中充斥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洁白的花瓣飘落在少年洁白的肩头，唯美如一场雪白的梦……

    夜色浓浓，一轮明月从辽阔的海面升起。

    水中月，镜中花，虚妄如一触即碎的水波。

    寂寥的海上，富贵华丽的船只孑然独行。

    这艘船庞大且稳固，其上的窗户，壁带，悬楣，栏杆悉由上好的沉香木制成，船舱内烛火通明，富丽堂皇，一群衣着高贵的人们正围着红木圆桌，把酒言欢，所有的食器用具都精美奢华。

    船舱正中央，红木圆桌旁，一个目光炯炯的中年富商正谈笑风生，他的身边坐着个漂亮而纤长的少年，他正惬意地喝着酒，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说话。

    这是一艘独特的商船，它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它是唯一一艘与海盗为友的商船，每次这富商要出海都会主动将一半的物资交给那支以珲迦为首的船队，让他们用来救济沿海百姓。

    今夜是此位富商的五十大寿，据说他特意邀请船王珲迦以及各位同道好友前来赴宴，顺道行船一起去看看他新买下的一座南海小岛。

    船舱内的人大多兴致很高，大口喝酒谈天说地。

    窗外明月寥落，珲迦打了个呵欠，这船开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小岛，听这群人瞎扯唠嗑还真是无聊。

    少年环视着船舱想找点乐子。

    一般当他想找乐子的时候，他都不会失望。

    果然，此时，一个美丽动人的粉衣少女走了进来。

    珲迦立刻朝她笑了，是那种又无赖又大胆又好像有一点点害羞的笑；于是少女也笑了，只笑了一下便脸红了。

    “这是我女儿小蝶。”中年富商笑着站了起来，招呼那少女前来，“小蝶啊，快来见见这位公子，如今海上最年轻的船王！”

    少女垂眉抿嘴一笑，走上前施了个万福，“见过公子。”

    “我只是个海盗，不是好人，更不是什么公子。”珲迦拿着酒杯点头回礼，唇边淡淡扬起的是那种很容易让女孩子着迷的坏笑。

    “小蝶，还不为公子添酒。”富商一声吆喝，少女立刻红着脸坐到少年身侧，红袖添香，殷勤倍至。

    船舱里一片祥和，美酒的醇香流连于唇齿之间，近在咫尺的是呵气如兰的少女，以及她含羞带笑的眼波和清新淡雅的芳香。

    桌边的富商们高谈阔论，纯银雕花的食器被烛光照得发亮。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所有的灯都灭了。

    黑暗里，有八道银色的光如闪电一样同时袭向一个方向！

    月光幽幽照耀下来，拂开了如墨的夜色。

    方才还在桌边说得唾沫横飞的八位富商此刻竟然手执长剑直指檀木椅上的少年人！

    窗棂外流泻而入的月辉将少年笼于一片淡淡的月白色，他依然安然地微笑，八把剑停在他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

    少年的手中拿的是方才用来切肉的小银刀，锋利的刀锋抵着美丽少女白皙的脖子，“为什么要杀我？”

    珲迦带着安详的微笑问了一句很简单的话。

    “你多次打劫商船，早已引起了众多富商的不满，我向你示好不过是为了接近你，让你卸下防备，借机除掉你！今天这船上的人都是我与诸位富商共同花重金请来的杀手！”中年富商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为了除掉这个人，可让他破了不少财！

    “哦……所以你还不惜让你美丽的女儿来迷惑我，好让我没有防备。”珲迦笑得很平静，也很愉快，“可是现在好像出了点意外，你女儿拔剑的速度不够快，反而被我擒住了。”

    中年富商气得哼了一声，指着他大骂，“卑鄙！无耻！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寻求自保！你也不怕被人耻笑！用个小姑娘做要挟！！”

    少年坏笑着看向怀中动也不敢动的少女，然后面对杀机谦虚地笑道，“您过奖了，挟持一个小姑娘怎么配得上我‘海盗’的恶名，以后珲迦一定会玩儿得更卑鄙，更无耻一些。”

    “你！”黑暗的船舱里，中年富商气得发抖，“你这竖子简直是无赖！！给我上！！”

    八把件靠近的同时，珲迦的小银刀也毫不客气地割破了少女的颈上皮肤，鲜血流淌下来，触目惊心，美丽少女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不要以为我不敢下手哦。”少年见状露出了典型的无赖笑容。

    “住手！！”中年富商暴吼一声，“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

    “禽兽和畜牲嘛，本来就是一回事。”八把剑再也不敢往前，珲迦挟持着少女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此时，风平浪静的大海上除了这艘商船外没有任何落脚点，年轻船王其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逃走，但这种时候越是慌乱越是死得快。

    他平静地慢慢往船舱外退去，一边寻思着对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海上突然传来一阵美妙的歌声，空灵而悠远，只见湛蓝的海面上，一叶扁舟摇曳而来，舟上的女子一身薄如蝉翼的红色轻纱，宛如夜幕下幽然绽放的花。

    所有人都痴迷地望着她，好像被她的歌声蛊惑了一般，就连那个坏蛋少年也不例外。

    珲迦凝望着那袭飘然而至的红衣，神态认真而专注，仿佛这广阔的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海风寂寞而萧索。

    不知，这样的痴迷和臣服，算不算作为坏蛋的一种悲哀。

    “阿迦……”

    女子的歌声没有断，少年却好像听到了她的呼唤。

    庞大的船上，少年一掠而来，姿态轻灵如鹤，瞬间在小舟上站定。

    船桨轻摇，女子低吟浅唱，没有人能够控制自己的神志，只任那少年大摇大摆地消失在一片蔚蓝之中……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