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雪落送斜阳 第四章 温柔狠美人

(88106 www.88106.info)    一条冰川飞泻而下，在山脚下汇聚成一滩碧水。

    碧水边，一座纯白的宫殿拔地而起，宛如仙境中神仙居住的水晶宫。

    今日，时至傍晚，这天堂一样的穷奢极欲的宫殿里，气氛严肃而沉重。

    柔软光滑的虎皮软塌两侧，五六把透雕红木椅隔着缕花方桌整齐的摆放着，肖家贵胄们身着昂贵的绫罗绣衣，正襟危坐在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殿里。

    在这大殿中央的金柱上，一方雪白的丝帕被一支长箭牢牢钉住。

    雪白的丝帕上，用血红的笔写了两行字——魔女出世，肖家必灭，而丝帕的右下角绣着一朵梅花，墨色的梅花。

    在雪国，墨梅是一种恐怖的象征，传说皇族曾暗中培养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专门暗杀一些不听话的政客，或者不安分的权臣。

    “光一个魔女也就罢了，居然还和‘墨门’的人扯上关系！”肖冠英坐在右侧第一把红木椅上，他是肖世英的弟弟，肖家的第二把交椅。

    “我一直以为‘墨门’是个传说，没想到这竟是事实！”肖家的贵族纷纷议论开来。

    “魔女觉醒后便失去了踪迹，如今的黑崖已被一群杀手掌控，看来魔女是有墨门的人暗中相护。”

    “魔女失踪，这倒是件麻烦的事，听祖上传言，这个女人也姓肖！”肖冠英神色凝重。

    “当真如此？我们还以为都是流言呢。”

    “据说五十年前，肖家仅剩的两个女儿被送入神庙作为祭司，而当时神明已连续三年不肯降雨，大地皲裂，民不聊生。国君为了求雨，就以一名祭司的生命来祭神，可未料那个女人不愿献出生命，竟在祭祀大典上大胆弑神！从此遭到了神明的诅咒，长年沉睡在黑崖之中，一朝醒来便会引起离乱。”

    “那么神明后来又怎么会降下瑞雪呢？”

    “因为肖家的女祭司有两名，一个闹出了事，还有另一个当替补。当年，国君重新召开祭祀大典，献出了另一名少女，那个姑娘可就听话多了，所以最后，神明不仅救了她，还将她拔擢为神，她就是如今白雪仙子。”

    “哦……这么说来，如今的神仙还是咱们肖家的人。”贵族们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他们愈发觉得自己尊贵无伦。

    “先不提这个，”肖冠英此时倒没有飘飘然，只见他愁眉深锁，“听说魔女生前很恨肖家的人，认为是我们一手毁了她，所以如今觉醒，一定很想报复我们。”

    “恨我们？是她自己干出的弑神好事！”

    “好了，你们先别激动，等大哥来了再说，”议论了很久也不见肖世英出现，肖冠英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大哥人呢？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师父他很快就会到。”角落有一抱剑少年，披着黑色的大氅，整个人短小精悍，眼睛里透着一股像狼一样的倔强和狠戾。

    “师父？”肖冠英意外地抬了抬眉，“哦？我大哥居然收了徒弟？年轻人，你叫什么？从哪儿来的？”

    “我叫南羽，从雩之国来。”少年一字一顿地回答。

    “有意思。”肖冠英饶有兴致地笑了，“雩之国的人居然像雪国的人学武功，为什么？”

    “因为我想杀一个人，雩之国的人，他逼死了我的父母！”少年眼里闪烁着狠光，“师父的武功出神入化，我只有成为他那样的人才能复仇。”

    “哦……”肖冠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而随意地一笑，“祝你成功。”

    少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始终是一脸倔强的表情，他此刻就站在门边，目光忽然投向大殿外，倔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恭敬。

    “让大家久等了，世英不肖。”

    只见，雪白的宫殿外，气宇轩昂的男子正拾阶而上。

    华丽的对襟缠金丝蓝袍外披着昂贵的深灰色裘衣，肖世英无论走到哪里都洋溢着卓然之采。

    今天，如此严肃的场合，他的身边依然有美人相伴。

    只是美人的名字不叫恋恋，而叫温柔。

    温柔从殿外走来的时候，就像一阵春风，融化了雪一样冰冷的宫殿，没有人能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冷风吹拂，轻烟一样的白纱笼着她柔软的身段，温柔的长发如泼墨一样一直垂落到脚踝。

    她的美是那么柔和，唇边漾起的笑容一如初春的微风。

    可她的眼底却氤氲着一抹淡淡的轻愁，极淡，极浅，抹不去，擦不掉，引人禁不住怜惜。

    “大哥总是这么有福，身边美人真是让弟弟我目不暇接啊。”肖冠英打量着温柔，满眼玩味。

    白衣丽人盈然一拜，声音宛如天籁，“见过肖家二公子。”

    “美人如此大礼，本公子可消受不起。”肖冠英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好了，也别客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肖世英兀自走向大殿中央，揭下了一方丝帕，他注视着丝帕上的小字，目光深远起来，“果然，忍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要来了……”

    “来就来！魔女不就是个女人么，怕她做甚！”贵族们不屑一顾。

    “神庙里的女祭司可不能小觑，当年从肖家选出的女子都经过了特殊训练，她们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所学的武艺也是神妙绝伦，不是地上之人可以学到的。”

    “是么？可这应该只是传闻罢了，还真有这么厉害？”

    “呵呵，一会儿等她来了，你们就会明白了。”肖世英手托丝帕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大哥，听说那个魔女极其可怕，她有獠牙会吸人脑髓，还有爪子抓人心脏，真是耸人听闻！”肖冠英想到这狰狞的画面，也不由毛骨悚然。

    “我也不知道，毕竟五十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子……”说着话的时候，肖世英觉得身边的温柔浑身一软。

    “她……她真的这么可怕？”美人的脸色惨白，她显然没有想到即将经历的会是那么可怕的事。

    “你害怕了？”肖世英玩味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不，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美人虽脸色惨白，但却神色坚定。

    肖世英笑了，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温柔很适合他，她始终若即若离，不会跟他太亲密，也不会离他太远，更不会想要把他据为己有，这比他过去有过的女人都强多了。

    于是，他握住她的手，刚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大殿内，几十支蜡烛忽然同时熄灭了！

    夕阳依然落山，夜幕降临，雪白世界被一片漆黑笼罩。

    水晶宫殿内，没有一丝光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哈哈……啊哈哈……”

    空阔的大殿里忽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是女人的笑声！像野兽一样令人心惊肉跳！

    所有人都没有动，以静待动，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温柔浑身颤抖着靠在肖世英怀中。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原本轻袍缓带的贵胄们此时忽然自衣中抽出了武器，肖世英双指一弹，重新点亮了一支蜡烛。

    就在烛光亮起的瞬间，黑色的影子尖叫着扑向肖世英！

    烛光照亮了她的脸，赤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脸颊两侧，面目狰狞如兽，五指尖尖，利爪泛着冷光！

    肖冠英忍不住啐了一口，道，“好恶心的魔女！”

    肖世英一手搂着温柔，侧身一躲，右手折扇展开，迎着魔女利爪的攻势边退边舞，打斗间，烛光又被熄灭，魔女左手被击退，右手尚未来得及承接，肖世英忽然收扇，并指点向其右腕脉门，魔女嚎叫了一声翻身倒退至大殿中央！

    所有人一哄而上，各种乱刀长枪向着黑暗中的一处狠狠扎了下去！

    许久，一片寂静，宫殿中只听得见众人的喘息声。

    烛光重新被点亮，红毯中央，乱刀乱枪中竟然什么人也没有！

    忽然——

    “小猴子，好玩儿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大殿的一隅响起。

    所有人都猛然回头，只见那白衣美人正和面目狰狞的‘魔女’在一边儿亲热地说着话。

    ‘魔女’看着她咯咯笑个不停。

    “好了，你现在玩够了么？”温柔和她说话的时候，柔和得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哈哈。”‘魔女’点了点头。

    “那就快回去吧，这里我还有事要办。”

    ‘魔女’又点了点头，咧嘴一笑，倏的一声，奔出了宫殿，转眼便消失在皑皑雪地上。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温柔看着他们微笑起来，她的笑的时候又纯洁又甜美，还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态。

    此时，她飘然走向肖冠英，柔声道，“你方才说‘好恶心的魔女’，我看上去……恶心么？”

    肖冠英注视着柔美无限的女子，张口结舌，“你，你，你不，你就是那个魔女？”

    “不然呢？”白衣美人巧笑倩兮。

    “那么……那个，那个很恶心的……”

    “那是我的小猴子，他调皮惯了，冠英你别介意。”温柔歉然一笑，轻言慢语。

    “冠英？”被她这么亲热地叫唤，肖冠英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你，你真是？”

    “当然，否则我刚才怎么有能力把我的小猴子从你们的乱刀下救出来？”温柔轻轻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悠然道来。

    方才在黑暗里，所有刀戟明明已经刺向了那怪物，可居然被她救了下来！

    要知道，白衣在黑暗中是非常显眼的，除非她的轻功可以快到让人看不见，否则根本不可能没人发现！

    这究竟是什么流派的轻功？居然能让人看不见对手！

    肖冠英只觉得难以置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宫殿里柔纤脆弱的美人。

    “哦，对了，我不叫温柔，我也姓肖，叫肖姮姮。”白衣少女恬然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动人，她看了一眼凝视她的肖冠英，掩嘴轻笑，“你也可以叫我姮姮。”

    说罢，她纤腰一拧，转而袅娜走向肖世英，浅笑着柔声道，“我睡了五十年，肖家都大变样了，怎么？乖孙子，这些天有我陪着你，你开心么？按这辈份算，我都可以做你的姑奶奶呢。”

    肖世英看着这个方才还娇弱动人的女子，对她又是玩赏，又是恼怒，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然而，族内位高权重的长者已然按耐不住。

    “哪儿来的妖女！如此无礼！！”这些年长的贵族早已对美色无动于衷，此时他们纷纷义愤填膺，只见，一苍须长髯老人长身而起，率先怒喝道，“看老子的长枪！”

    话音刚落，一道急风从肖姮姮的身后袭来，枪的威力足以在战场上横遭千军，更何况这个小小的女子！

    然而，肖姮姮连头好像都没有回，她只是将左手轻抬，然后轻轻一夹，便夹住了枪头，突袭的长者在这一夹之下，怎么也无法继续向前刺，也无法撤回。

    姮美人见状温柔一笑，纤纤玉指轻轻一抖，一股内力震得长者的铁枪瞬间脱手！

    “原来是红缨铁枪呀，要不要我来教教你枪法？”

    轻言细语地说完话，纤柔的美人忽然双手握枪，点足掠起，凌空劈下，只见枪花阵阵，即使是沉重的兵器她也已能舞得裙袂飘飘，风姿翩翩。

    最后，但闻得‘唰——’的一声响，铁枪笔直刺入了突袭者的肩胛骨，长者一声哀嚎，跌落在地！

    一击得手，肖姮姮随手将长枪扔在他的脚边，柔柔慢慢地开口，声音不带任何喘息，“以后，你再从背后偷袭我，我就把你的两只胳膊，统统废掉。”

    话音刚落，宫殿内又有人舌绽春雷——

    “死妖女！心狠手辣！让爷爷的金环环住你的脖子！”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金环飞旋而来，直袭丽人的纤腰！

    肖姮姮拧腰闪身，轻飘飘地随着金环的去势后掠，纤细的玉指伸出轻轻搭住了金环，她柔然巧笑，“你们真讨厌，怎么这么喜欢从背后袭击人？”

    说完，她便忽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偷袭者只觉得脖子上一凉，金环已经套上了他的脖颈！

    肖姮姮俏生生地笑道，“现在，是谁要环住谁的脖子呀？”

    说完这话，她刚想手上发力，却忽闻远方传来了缕缕箫声。

    女子的神色一变，她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金环，施施然走到宫殿中央，纯然微笑，“如果你们这么想杀我，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五日之后，黑崖之中，不见不散！”

    说罢，她纤腰轻折，飘然仰身从大殿门口掠出，优美的身姿于夜空一折，便消失不见。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