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风云落幕 第十七章 飘絮冷心 烛光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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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白雪飘了又停,就像花儿开了又谢。

    日升月落,云朵被风吹着一路向北,地上是凄凉的白雪,天上是苍茫的灰白。

    朱红木窗外是四季单调如一的雪景,飞雪如花,轻灵地落下,结成冰,又化成水,白天黑夜,不知又交替了几回。

    软塌上端坐着一个嫣紫色的身影,她凝望着窗外的翩翩飞雪,洁白的长发铺了半身。

    她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只是一个人坐在寂静的世界里,看着窗外的天光浮影,仿佛只有永恒的宁静才能安抚她心中的悲哀。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熟悉又陌生。

    人活着就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直到自己也离开的那天才能解脱。

    以前,她常常会怨,怨父母,怨姐姐,怨他们丢下她一个人。

    可现在,在这无边的寂静中,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没有人丢弃她,而是她抛弃了所有人,所有她爱的,也爱她的人。

    逃婚时,她丢下了父母亲眷,现在又在复国的沉浮挣扎中丢弃了那个人。

    为什么最爱你的人也最容易被你伤害?

    不管出于亲情,友情,还是爱情,爱,似乎也有错。

    冷风轻柔地吹了进来,吹上了丽人如雕塑般冰冷的脸颊。

    她的指上海缠绕着鲜红的丝线,掌中还握着那支银紫的发簪。

    可是人呢?

    那个送她红线,亲手为她戴上发簪的人呢?

    物事人非空有泪,而她连泪也已干涸。

    只有心流血时,泪才会干。

    本来以为,即使失去了所有,还有那人不变的心会永远守候,她还能与他活在同一片天地间,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客房的门被推开,一身白裙的璇霓端着燕窝羹走了进来,她看着诗雅魂不守舍的样子欲言又止,只是沉默地坐到她身边。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灾星?”软塌上出身静坐的女郎忽然淡淡说起话来,“爱我的人好像都会倒霉,看看我的父母,看看姐姐,再看看我丈夫,他们被我害得有多惨……”

    “公主……您别这么说……”璇霓想安慰她,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词语。

    诗雅惨淡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以前我不懂他,就像小时候不理解父母一样。”她的目光投落在窗外,粘连在飞雪上。

    从前,她理解父母的苦衷和无奈,任性地逃婚,她只想到了自己的不幸福却从来没有顾及到亲人的痛苦。

    后来,又遇到了他。

    她还是不懂,还是怀疑,怀疑在这么短暂的岁月里,那人怎么会对她有那么深的感情。

    可现在,当所有都已经无法挽回,她却幡然醒悟。

    当一个人从小连亲人的温情都不曾感受过,自然很明白温情的来之不易。

    可惜她懂得的太晚。

    沉默的感情总是不容易被察觉,但往往也很坚定。

    “公主,你吃点东西吧,都已经好几天了,您都没怎么进食。”白衣璇霓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诗雅悠悠回头,看着红木矮几上的瓷碗,犹豫了片刻,还是端了起来。

    她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从前,我一直觉得没有什么事能打倒我的胃口,直到六年前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种悲伤可以让人茶不思,饭不想。”

    多年前国破家亡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吃不下,心伤极,消瘦尽。

    “公主,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璇霓又将燕窝羹往她面前推了推。

    诗雅却没有接受,只是自顾自站了起来,梦呓般轻喃,“是啊……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说着,她忽然向门口走去。

    “哎,公主!公主!”璇霓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推开木门,门外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个黑袍长者,诗雅看了他一眼,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是自顾自顺着回廊走。

    “公主要去哪里?”羲长老怔了怔才迈出几步叫住了她。

    “去找连璧玺。”紫衣丽人停下了步伐,淡淡道。

    “可……可您这身子……”

    “没事,我能行,您不用担心。”说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羲长老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挣扎了很久才道,“连璧玺在那肖世英手上,您拿不到的。”

    长长的回廊上,女子停下了步伐,长裙轻轻飘拂着,“长老怎么知道我拿不到?”

    “因为……因为您做不到……”想起上次的事,长老的话里有几分犹豫。

    “那长老希望我做到么?”诗雅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轻柔地答着话。

    “您……您……”此刻,长老似乎有些词不达意,他吞吞吐吐了很久才最终叹了一口气,“老臣不想让公主为难……老臣素来以江山社稷为重,但是,但是……”

    其实,这年老的臣子是想道歉,可他毕竟为官多年,早已放不下尊严和架子。

    女郎知道他的意思,羲长老心系国家是好事,但他难免会因家国大事而忽略了当事人的感受。

    无论是风云人物,还是普通百姓,他们都是人,都有情,个人的挣扎取舍虽不及辽阔的疆土山河重要,但那关系到一个人的命运。

    命运于天地很渺小,于个人却是头等大事。

    没有人能真正看透自身的痛苦和束缚。

    “您的意思,我懂……”诗雅终于慢慢转过了身。

    她看着年迈的老人,目光清清淡淡,就像这檐角的弯月一样清清淡淡,“以前办不成的事现在未必做不到。因为有时候死心了,活着,也就容易多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她走得很轻,连脚步声也没有。

    从背影看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轻飘飘的消失在幽暗的长廊里。

    罗幔飘飞在空广的大殿里,深宫幽暗靡丽。

    深暗之中有幽幽的光芒在闪烁,淡而柔润。

    翡翠,玛瑙,黄石,水晶,簇簇珠光隐隐照耀着大殿。

    软塌上铺着上好的白虎皮,雅贵无双的男子正慵懒地斜倚着。纯白鹤裘氅裹着锦缎蓝袍,一边的侍女正剥了颗水晶葡萄送入他口中。

    碧莲已经走了。

    肖世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阻止她离开,可他的心里却多了一种空空的失落感。

    不过,他相信这种感觉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他从不耽于感情。

    不久前,肖世英突袭尧城却遭到暗算,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最近听说,雩之国的军队刚刚歼灭了雪国的残军,一场大战方自落下帷幕。

    如果此刻乘着战士修身养息之时重新进攻,那么说不定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而大获全胜。

    近来,他一直筹备着战事,四击不辍,就是等着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终于能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肖世英很高兴,笑容也越迷人了,身侧的小侍女看得简直回不过神来。

    “肖大人,诗雅姑娘来了。”侍从迈着细步而来,在大殿中央施施一礼。

    “哦?这是件好事,让她进来。”肖世英闲散地一挥袍袖,顿时,万千支蜡烛在大殿中亮了起来,明艳的烛光将深宫映照得富丽堂皇。

    绚丽的光华中,一袭紫纱轻拂如水,诗雅进来的时候,轻盈的像在飘。

    肖世英看着她微笑,很是玩味。

    无论如何,他喜欢美人,尤其是还没有得手的美人。

    “我的风筝终于回来了?”俊雅的贵族一挑乌丝,风流倜傥。

    “线端还在您的手上,风筝怎么会不回来?”诗雅的声音轻而沙哑,她淡淡一笑。

    此刻,她想笑得更像花魁一些,可脸部却是僵硬的。

    肖世英打量着步履虚浮的女子,忽地一挑眉,“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幽灵。”

    诗雅微笑,“像幽灵,那你怕不怕?”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会害怕这么美丽的幽灵。”

    丽人的笑更亮丽了,“肖大人说话真讨女孩子喜欢。”

    肖世英亦笑道,“那你喜欢么?‘

    “喜欢。”

    “真的?”

    “真的。”

    肖世英顿时抚掌大笑,他遣退了身边的侍女,然后懒懒地靠在软塌上,从容貌到鹅颈,从腰到腿,不紧不慢地打量她。

    他好像在欣赏一件举世难得的艺术品。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诗雅立在烛光里,悠悠道,“只要给我连璧玺,我可以嫁给你。”

    “嫁给我?”肖世英显得很意外,过了很久才记起,他曾经为了得到这个人而一时冲动,说过要娶她之类的话。

    可是现在,他很冷静,一点儿也不冲动,所以,他笑了,“你应该知道,我从不会被女人绑住。”

    这样的回答诗雅并不意外,她只是微笑颔首,然后轻提长裙,跪坐在一侧的软垫上,“娶不娶我都无所谓,我只是诚心诚意来做这个交易,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当然没有问题。”肖世英终于从软塌上站了起来,他走下台阶,走向静静跪坐的女子。

    深宫中,遍地明光。

    烛光很艳,珠光很柔。

    可烛光怎及她的容色艳丽,珠光又怎及她的眼波柔润。

    肖世英走到她跟前,伸手轻抚过女子白皙无暇的脸颊。

    “你不是很讨厌男人触碰么?怎么现在麻木了?”肖世英颇为意外,但同时也多了几分兴致。

    “麻木不是很好么?麻木的人不会觉得痛苦。”她望着明艳的烛光,明眸中如有波光流丽。

    “可麻木的人也不会觉得幸福。”肖世英扬眉反驳。

    诗雅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她幸福与否,跟眼前这个人没有丝毫关系。

    肖世英见言,便也懒得继续问话,他好像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目光变得有些浑浊起来,“既然你不愿说话,那我们就直接开始交易,如何?”

    说着,他的手探向她的衣带。

    “等等,”诗雅这才回过神来,她憔悴的笑容有些勉强,“今日我这般病容如何能令大人满意,不如过些日子,等我身子好了,大人打了胜仗归来再……”

    肖世英有些不耐地住了手,他抬眼看向她的容颜,女郎的怏怏病态中透着无限娇弱。

    “西施颦眉尚别有风情,病美人也自有病美人的韵味。”贵族笑得不甚在意。

    诗雅怔了,她刚才好像忘了,这个人只是想得到她的人而已,不会有任何怜惜。

    这难堪的一刻,她竟没来由地想到了那个人。

    每次她喝酒淋雨,他都会心疼,他总是记得她的习惯,从来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

    如果那是男人在得到一个女人前使用的花花手段,他早就得手了,根本不用持续这么久。

    一阵刺痛蓦然袭上了女子的心头。

    世间真心难得,真情渐少,好不容易得到了,却又无法好好珍惜。

    出神间,肖世英的手已经拉松了她的衣带。

    诗雅惊觉,她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一个耳光掴了上去。

    “啪——!”随着一声脆响,清晰的指痕印在了细眉长眼的贵族脸上,肖世英的眸子里闪过愠怒之色。

    诗雅不紧不慢地将衣带系牢,然后冲他轻轻一笑,“男人偶尔被女人打一次,会是件很难忘的事情。”

    男子当场被惹怒,他忽然褪去平日里风雅公子的形象,伸手便去扯女子的衣领,“女人偶尔被男人强迫一次,也会是件很难忘的事情!”

    然而,他的手堪堪触及她的领口,指尖便是一麻。

    她的衣角衣边上居然都抹了毒!

    “好毒的美人!好毒的手法!”肖世英只能罢手冷笑。

    诗雅却悠悠道,“你不按规矩办事,就是有错在先,可惜你是男人,我力气没你大,打不过你,所以只能用这种手法了。”

    她说这话时,烛光正轻轻摇曳。

    柔艳的光里,是柔艳的美人。

    肖世英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真的很好看,它能让世界上最狂暴的人安静下来。

    于是,肖世英的气也消了。

    他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女子的容貌,“你很聪明,也很狡猾。”

    “谢谢。”美人的笑眼弯弯如新月。

    肖世英也笑了,“我一直很想知道,那个走进你心里的男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

    诗雅淡淡回答,“很遗憾,他没有用什么法子。”

    “没有?”

    “没有。”

    美人的浅笑渐渐消失,层层哀伤从心中涌了上来,“只有真心才能换得真情,而不是法子或手段。”

    “真心?”肖世英长眉半扬,沉吟道,“可付出它的代价很大。”

    “是,代价的确很大……”诗雅苦笑,继而叹息着哀然开口,“可是一生若从未用真心爱过,那一个人再出色,他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肖世英的目光渐渐变了。

    他回味着女子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

    然后,他站起来,慢慢转身,走过丛丛烛光,回到软塌边,“听说你的舞跳得很好。”

    “好像是的。”诗雅淡淡颔首。

    “那为我跳支舞,如何?”

    诗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站了起来,站在烛光之中。

    长袖飘起露出女子洁白的玉臂,银色的臂钏上镶嵌着幽紫的宝石,若隐若现。

    她随手拈起兰花手势,皓腕交叠,轻轻翻转。

    遍地晃动的烛光里,丽人独舞,珂佩叮当。

    轻盈的薄纱帔带围绕着变幻旋舞的女子,纤细的腰肢随着无声的韵律曼妙扭转。

    宫中仿佛有风在吹拂,烛光摇曳,珠光流彩。

    她的眼中只有一闪而过的明黄。

    灿烂的明黄,温暖的明黄。

    可她的心还是冷的,孤独而寒冷,所以这场舞也是寂寞的,凄艳如天边即将散去的晚霞。

    肖世英没有看完这场绝世的孤舞。

    他不喜欢感受凄凉,他只喜欢辉煌,成功后的辉煌,征服后的辉煌。

    所以他没等她跳完便起身走了,走到大殿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等这场战役结束,我希望可以在这里重新见到你,到了那时,我们再进行这场交易。”

    说完,他便一拢广袖,自顾自抬步走入了黑暗的回廊中。

    诗雅的舞停了下来。

    她站在万千晃动的烛光里,静静望着消失的人。

    此刻,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恶毒的念想——她希望这个人死在战斗中,不要回来。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去诅咒一个人死。

    因为她真的不想拿自己去做交易。

    肉体是灵魂的圣殿,如果不是出于灵魂的结合,那便是一种玷污。

    可是,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人真正主宰得了自己的人生,守得住一份圣洁呢?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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