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风云落幕 第二十章 多情总被无情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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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从客栈里疯狂地奔出,她感觉不到寒风的凛冽,冰雪的刺骨,只是穿过了条条破败的街巷,幢幢残缺的楼阁,一直跑到了空广的雪地上。
飞掠的时候,寒风像密密麻麻的针刺在她的面颊上,可她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冷。
是不是一个人心热了,人便不会冷?
苍茫的大地,浩大而空寂,她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渴望拥抱那个人,想要忘记所有,任凭自己的感情左右行动。
这些年,他们错过了太多,她不想再错过任何一个再见的机会。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远方,隐约可以看到一场大战后的狼藉,雪国的旌旗萎靡横斜,雩之国的大军正像四散的黑云一样慢慢退去。
很明显,这一战,他们赢了。
女郎的心口一热,加快了速度,风一样向大军最前方掠去。
距离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队伍前方领头的两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
“上昊!上昊——!”转眼,她已落在了军队前方,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马上的军人停在原地,低头看向她,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你把面具摘下来……”诗雅怔怔看着他,很久才喃喃开口。
马上的人看着她,面具后的眼眸透着陌生,他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摘下面具。
面具后是一张她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他,居然不是他!
女郎后退了一步,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最初的震惊渐渐变成了失望,最后只剩满目的凄茫。
陌生的军人不解地看了她几眼,随即戴上面具,自顾自策马从女郎身侧离去。
黑压压的大军宛如潮水一样很快淹没了一袭孑然的幽紫,诗雅茫然四顾,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几十里,只看得银甲如水,哪里寻得见那人的踪迹?
“公主殿下!”璇霓一路追来,飞快奔入大军中拉住了女郎的手臂,将她往回扯。
诗雅没有反抗,只是痴痴凝望着远方,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割舍不下,低语喃喃,“我知道……我知道……他的意思,我懂……”
相见不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
见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他知道她的选择,所以不希望她陷入两难。
就当昨日的温暖真的只是一场梦吧,诗雅缓缓折身而返,她走得很慢,因为每一步都是抉择。
远处,黑云般的军队里,有一双眼睛遥遥注视着离去的女郎。
上昊混迹于普通的步兵队伍,他知道他会来,但却不能见。
因为有时,他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静,那么善于控制自己。
拖着一身的伤,军人的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抬手摘下头盔,高束的乌丝自脑后垂下,额前鬓边碎发微乱。
血污模糊了军人的面目,腥气浓重,银亮的铠甲下,战衣已被鲜血浸湿。
冰冷的军靴踩入了厚厚积雪,上昊每走一步都好像费尽了全力,他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紫影,忽然感到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
“太理智的人活得会很痛苦。”
他想起路训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的确,理智的人很痛苦,因为做任何事很清楚后果,有时明知事与愿违但却不得不走下去,这种清醒的痛苦要比糊涂的迷茫要刻骨得多。
寒风中,军人涉雪而行,他的肩背依然挺直,看上去好像无懈可击,然而,庞大的军队,远去的人,他孑然独行。
这样的孤独,何人能解?
天地茫茫,他就像一个孤魂,没有归属,只有漂泊的孤魂。
紫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蓝天与白雪的交界处。
在她消失的一刻,军人的仿佛再也走不动,苍茫的天地只剩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
南海边,风依然很狂,海浪猛烈地拍打着岸礁,轰隆的回声荡天动地,无尽长空,阴沉无光。
此时,正值傍晚,日已消,月未出,阴霾无垠。
经过几场惨烈的战役,南海岛国终于停止了狂乱的进攻,国王的丧女之痛也在一次次血海腥风中得到了安抚。
半月前,南海岛国派遣使者前往雩之国求和,双方达成协议,联姻结盟,三个月后玉珑公主将远嫁南海和亲。
海上的战乱终于平定,今日,一切尘埃落定。
渭城正在重建和修缮,南海之滨,几艘庞大华美的船只安详的停泊在岸边,坚固的船身在波涛中轻轻颠簸。
船上,魁梧矫健的水手们忙碌来去,欢笑呵斥若隐若现,众人皆等候着船王的到来,随时准备杨帆起航,重返大海。
岸边,长身玉立的少年身披白狐裘,凝睇于波澜壮阔的南海,长板放下,水手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俯身行礼,“珲迦船王……”
少年颔首,缓步而上。
按照约定,协助苏燃保住了渭城,如今,雩之国的一切都已在苏燃的掌控之中,只剩称帝这一步便可登天。
苏燃有意封侯拜相,令珲迦长年镇守渭城,可惜船王拒绝了。
陆地上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让人窒息,而海的壮阔,海的激昂,还有埋葬在海里的人……那才是他的世界。
英秀少年兀自走上船头,迎着清爽的海风立于甲板上没,他的脸上带着兽目狮鼻的青铜面具,狰狞可怖,似乎有意遮住俊秀的容颜,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时,天色已暗,明月即将升起。
可他的明月早已消沉。
有些人,有些事,可能真的会因时光的冲刷而变得模糊,他还年轻,很多感情还很灼热,他不想让时光将这份灼热磨灭。
风意柔和,轻卷而来,少年摘下面具,闭上眼,好像依然可以感觉到那袭红衣的温度。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上了少年的面颊,手掌的柔软和温度跟记忆中如出一辙。
少年睁开眼,眼前的少女带着洁白的面纱,柔美的眼波一直递到他心间。
“音梦……”珲迦望着她,目光复杂又眷恋。
音梦只是梦的延续,那并不是他的梦。
少女慢慢收起了透明的双翼,白裙飘逸如风,透着淡淡的芬芳,她看着他,眼眸纯净如孩童。
“回去吧,回到海中去,那里才是你的家。”少年凝望着她,看到的又似乎是另外一个人。
少女隔着面纱微笑了起来,然后摇了摇头,竟是一字一字地说起了人类的语言来,“我……陪……你……我……唱歌……给你听……”
珲迦惊讶的看着她。
她的喜欢多么单纯,多么美好,可他看见的却是这双眼睛中的另一个影子。
人的一生中,轰轰烈烈的爱只能有一次。
他知道,这样做并不公平,但最终还是伸手拥住了眼前的少女。
既然已经望不见明月,那看看水中的倒影也是一种满足。
天已暗,漆黑的天幕,繁星四起,浩瀚而明净。
波涛阵阵,风声萧萧,深色的巨大帆布扬起,随着号角的长鸣,帆船一艘接一艘驶离了海岸。
天上无月,水中有月。
船尾的水波泛起阵阵涟漪,将水中的明月层层荡漾开来,海天成一线,天与水的尽头,一段崭新的旅程又已拉开了序幕……
雪国的大战已经落下帷幕,逆贼肖世英死于沙场,国君重掌实权。此次,无论是外债还是内乱都损失过大,雪国无心继续争霸,暗中派人将连璧玺归还雩之国。
苏燃获璧倒也未露几分喜色,因为一切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太聪明的人其实也不怎么快乐,因为什么事都料到了,所以很少有惊喜。
皇城之中,太后已死,对外称其因病薨逝,而小皇帝因难忍宫中血腥争斗,惊吓过度,早已神智不清,自愿让位于七王爷苏燃。
烽火已息,遍地狼藉。
风悲日曛,蓬断草枯。
战士的魂魄消散于沉沉天幕,河川环绕着灰黑的群山,暗淡憔悴。
江山易主,才人辈出,有人陨落才会有人飞升。
上昊死于白壑川一役,千军共睹,国人叹惋;镇殿大将军路训归来后,便称病归隐,携妻远飘林泉。
五日后,雩之国新帝登基,即日,奉还晔国领土,迎娶潇华公主。
是夜,夜凉如水。
湖水微凉,但却透着妩媚。
月半弯,薄雾清寒,湖边的柳丝悠然轻摆。
绿水,垂柳,谁更柔?谁更媚?
绮丽长街上,弹不断的佳曲,赏不完的妙舞,还有饮不完的美酒。
灯火辉煌的酒楼内,嬉笑着走出一群人。
他们都是男人,有老也有少,从衣着来看,他们每个人都很富有。
这群男人此时正围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艳的女人。
嫣紫纱裙,白雪长发,发上的银色长簪上嵌着一颗幽紫宝石。
“大家猜猜看,姑娘今天合了几杯?”男人们的笑声很响,说话声更响。
“二十三杯!”
“哈哈……”
紫衣丽人轻笑,她的脚步依然很稳,眼睛也很亮。
她只是想喝酒,一个人喝酒,可却挡不住这群不请自来的人。
再过五日,苏燃登基之时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晔国不仅复了国,还有了这层姻亲关系,地位便一时难以撼动。
每次想到这件事,她便很高兴,可高兴之后呢?
人们只记得那些传奇人物的风云事迹,谁又能明了那些抉择背后的痛苦和挣扎?
“姑娘,再喝一些吧?”有人又拿来一个酒樽。
诗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女人喝多了,男人才能占便宜,关于这些,她很明白。
喝完酒,诗雅继续走下台阶,没有停留。
“姑娘,你家在哪儿?”
“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你是悦音坊的诗雅姑娘吧?我记得你!”
“以后,我去悦音坊找你行么?”
……
身后是蜂拥而来的殷勤和火一样炽热的目光。
这样短暂的热情和迷恋,她见得太多,所以只是回眸一笑而过。
五光十色的长街消失在身后,她走入了一条漆黑无人的暗巷。
巷子里黑得吓人,可她为什么不怕?
无论在哪里,无论有人还是无人,她都只有一种感觉,一种独自立在寒冷荒凉的旷野中的寂寥。
长巷阒黑,女郎一直走,让黑暗将自己完全淹没。
她知道,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她,从她踏入酒楼的一刻开始,她便感到了他的存在。
“从前,我很怕黑,但现在,我已经可以一个人走在黑巷子里了。”诗雅走的很慢,声音很轻柔。
她知道,他听得见。
“你放心,我马上就要进宫了,不会再停留在外。没事,我会好好的。”
她继续走着,可暗中的却还是没有离开,“别担心,我没有喝醉,只有和信任的人喝酒我才会醉,那些狂徒怎么灌得醉……”
诗雅停下脚步,静静回过身,黑暗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有穿巷而过的夜风。
明明感觉得到,却看不见,无法言明的酸楚慢慢沾湿了眼眶。
“跟着我,有什么用?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她转身继续往前走,目光凄楚,“既然不能陪我一辈子,那就不要再给我温暖,你知道,我很容易依赖一个人,尤其是你,所以……到此为止吧……我不想拖累你。”
丽人的长发在黑夜中飘舞,银白的颜色耀眼清亮,她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眸中却是泪光晶莹。
一个人说话,一个人走,她希望这条长巷永远没有尽头。
可越担心的事越容易发生。
前方,光亮透了进来,欢歌笑语时有时无,那又是一处绮丽长街。
佳人的脚步停在黑暗的边缘,踯躅不前。
她望着灯红酒绿的街市,削肩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第一次,
她感到光明是那么冷漠;第一次,她发现黑暗原来那么温暖。
丽人笑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轻笑着,她回眸,从幽深的黑暗里可以看见女郎隐含诀别的目光,“其实,不管怎样,我都很幸运了,至少这辈子真正活过,也真正爱过。”
言罢,她在冷风中叹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得哀婉,“不过也真奇怪,成亲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没有为你跳过舞。”
的确,从来没有一支舞是为他而跳的,悦音坊里的舞,他只是无数看客中的一个,而从前那段岁月里,她总是哭哭闹闹,还没安下心来,便已面临离别。
“这里只有我们,”女郎环顾四周,凝眸于黑暗,轻轻道,“我就在这儿跳一支舞,只跳给你看,好不好?”
说完,她别过头去,掩饰着脸上的百味陈杂,只余一声轻叹,“过了今日,我想……我再也不会跳舞了……”
幽深的夜,银筝冷,红檀未谱。
没有乐曲的舞,轻挑起黑夜的媚态。
藕臂弯如花枝,广袖半垂,轻拈的指势,曼妙如兰花。
她在明暗交接处孤独的舞着,旋转绽放的裙袂若隐若现。
光与影,明与暗,相得益彰。
丽人轻移的莲步似花瓣轻颤,扭转的腰肢妩媚如月下的绿水。
黑暗里的舞姿美得让人心碎。
凄楚,离别,遗憾,这是否本身就是一种美?一种悲凉的美。
舞未绝,人已来。
马车停在巷外,一身白衣劲装的璇霓站在车前,目色复杂。
诗雅收起了舞姿,沉默地立在夜风中。
“公主……该进宫准备了……”
“我知道。”
坐上了马车,白马轻快地拉着车融入了繁华的长街。
断了的舞,就像他们断了的缘。
可剩下的舞,剩下的缘,什么时候才能圆满?
诗雅坐在车内,撩开帘子回望着来时的路。
集市内灯火通明,可在她眼里,唯一明亮的只有那条深暗的,越来越遥远的长巷。
离去的一刻,苦心经营的平静烟消云散,克制不住的泪水一滴滴落在窗棂上。
有泪,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可明明已经无望,为什么还要有希望?
是不是活着就是一种希望?
希望总有一天,能在天地间某一处重逢。
天空飘起了牛毛一样的细雨,巷子黑得愈发浓郁。
终于,他再也不能守下去了。
细雨沾湿了巷中人的发丝,请吻上他拂动的衣袂。
上昊已死,从此以后他是谁?
一个没有家,没有姓名的孤魂又该守着谁?伴着谁?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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