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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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大秦国文皇治世三十二年间,浩浩长空之下的大地上一片混乱的景象,群雄逐鹿,十三国争霸,五百年前魏国皇帝昭武帝建起的秩序被打破,天下面临重新洗牌的局面。

    在十三国中实力一直比较强的大秦国也深受这种动乱的影响,朝野内外一片暗流汹涌。今日与西邻斗明日平定东邻的日子,兵荒马乱,让老百姓人心惶惶,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文皇三十二年间夏末一个午后,大秦国恒州武原镇桃花街一道窄巷里摇摇摆摆走来一个年轻女子,一身青衣,乌黑的头发用手帕包着拢在脑后,细细条条的身子,肌肤雪白,吹弹可破,眉目十分清秀,女子肩上担着一副担子,担子两头是两个浅箩筐,箩筐之上盖着黄白色的粗麻布湿布。

    女子一边走一边摇着手里的浅白色手帕去热,一边不时的高声吆喝:“卖—豆—腐—唠——新出锅的豆腐——又香又嫩——”原来是个卖豆腐的。

    窄巷内静悄悄的,墙内偶尔会有人应一声:“几个钱一碗?”或者有院子里传来妇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急匆匆走路的声音,然后墙根的小门就会吱嘎嘎一声打开,有人拿着碗来买豆腐了。

    卖豆腐女子叫袁娇娇,家住武原镇玉柳街,与老父相依为命。一年前,一向康健的老爹忽然撒手人寰,撇下了她一个人。她便接过了老爹的豆腐担子,继续走街串巷的卖豆腐,养活自己。

    恰逢乱世,又是一个单薄的弱女,一个人做小本生意看起来也甚是凄惨可怜。

    好在袁娇娇虽然看起来单弱,却是个宽大坚强的性子。老爹死后,她一个人在坟头上坐着哭了三天,擦干眼泪回家就开始磨豆腐,第二日黎明时分就挑着担子上街吆喝开了,三街六巷的大婶大娘来买,她也能笑着数铜板,这个坎儿,一咬牙她也就挺过去了。

    一晃一年多已经过去,袁娇娇靠着自己的双手,倒也没被饿死。

    现下,她转了几条巷子做了两份生意,看看箩筐里的豆腐已经剩余不多,便将担子挑到巷口的一株杏树下乘凉,歇一歇脚。

    夏末秋初,太阳的余威还在,她擦擦额上的汗摇着手帕扇风,微微的夏风吹来,今日的天气倒不是很难熬。

    袁娇娇整理了一下箩筐上的粗麻布盖头,盘算着再有一个时辰把剩下的卖一卖,便顺道去流莺街米铺里买黄豆,家里的黄豆快不够了,早些续上预备着才好。

    正在这时,巷子口忽然歪歪斜斜的走出了一个人,看起来是个乞丐,一身脏污的衣服,一瘸一拐的走过杏树,急匆匆的出了巷子去了,袁娇娇也没怎么在意。

    不时爆发的各国之战使很多流民以及散兵游勇流落到大秦境内,恒州虽然偏居大秦一隅,但今年也能看到很多面貌奇特,衣着不似大秦人的面孔出现,大多面黄肌瘦、衣着褴褛,恒州的百姓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依然在艰难的世道中努力的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以求全家都有吃喝。

    袁娇娇也是这其中的一个,外面发生的变化她不懂也不关心,唯独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豆腐卖不出去,或者黄豆涨价买不起了怎么办。

    稍微凉快了一会儿之后,袁娇娇起身挑起豆腐担子,又往巷子深处走去。

    武原镇的巷子都是九曲十八弯的,没有高低起伏,平平的铺着青石板,曲折幽深,巷子两旁是夹立的高矮土墙石墙,墙内露出各户人家茅草或者砖瓦屋顶的一角,有时露出的是瓜架和高大的梧桐树巍峨的树冠,走在这里晒不到太阳特别凉快。

    她一边吆喝一边慢悠悠的走着,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躺着一个男子。

    头脸被帽兜半遮住,也是一身脏旧的衣裳,平躺在墙根下的青石板上一动不动,这处恰巧长了两三丛矮桑树,加之土墙上的金银花垂垂的落下,将这个人遮住了一大半,如果不是她走的近,基本上也是发现不了的。

    袁娇娇以为是在巷口她见过的那人,细看却又不是,这人的衣裳不是青衣,是蓝衣。

    她迟疑的放下担子往前又走了几步,见那人躺着一动不动,身体的姿势不像是正常的睡着了,又发现他的胸口连点起伏也没有,整个人安静的有些诡异——难道是个死人?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袁娇娇本能的就想赶紧避开走了。但这时巷子里一阵风吹过,男子盖住脸的帽兜鼓满了风,掀了开来,露出了他半张脸,以及缚住头发的几片方巾。

    是个书生?

    袁娇娇一见之下不由得又停住了脚步,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平常见到的多是些散兵游勇,老百姓对他们大多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一个瘦弱的书生一身褴褛的倒在地上,这样的事至少在恒州还是比较少见的。

    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是恶人。袁娇娇便走近来,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一探之下,觉得手里黏糊糊的,于是掀开了书生脸上的乱发和盖住大半边脸的帽兜。

    帽兜一掀开,顿时露出了一张血迹斑驳的可怕的脸……

    袁娇娇惊呼一声,差点坐到地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血将这人的大半张脸染成了血葫芦,几只绿蝇叮在眼鼻口周围吸血,而书生却一动不动,整个人毫无生气。袁娇娇连忙又将帽兜盖上,忽然发现桑树根处积了一小滩血,而书生的嘴角有一道蜿蜒的血线,一直延伸到地上。

    流了这么多血,浓重的血腥气在太阳的烘烤下,弥漫在空气中,袁娇娇的心因害怕而砰砰砰的跳起来,正想去拍拍附近的门叫人来瞧,忽然又发现书生脖颈处微不可见的跳了跳。

    脖颈处,那是血脉运行之地,这里有跳动,说明人还没死?

    袁娇娇疑心自己看错了,又细瞧了瞧,发现书生的喉结又轻微的动了动。

    果然还活着?

    袁娇娇抿着嘴勉强又拉下书生的帽兜,再次伸手去试书生的鼻息,一丝两丝微弱的气息触及她的手指。

    是个活人!

    袁娇娇于是放下心来,凝神想了想,便将双手插`到书生的胁下,用力的将书生拖起来靠在墙上,又解下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小葫芦,倒出些清水在手帕上,将书生的口鼻处简单的清理了一下,保证他呼吸通畅,又捏开书生的下巴,倒了一点点清水灌进去,看看能不能使他清醒。

    又简单的检查书生的身上,看看是不是受了伤,伤口在哪里。

    一通收拾之后,书生还是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身上也没有伤口,嘴角还有丝丝血迹不断的渗出。

    这是什么病袁娇娇自然不懂,这书生得看大夫。

    她走到附近的几个小门去拍门,问问有没有人在家来帮忙。

    连拍了几家都没人,今天是镇上的庙会,女人们大多也携儿抱女的逛去了,她今日在这巷子里没卖掉几块豆腐,幸好李秀才家里要办白事,一买就买了一筐去。

    唯独有两家在家的,是看门户的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袁娇娇说话她们都耳聋听不懂,没办法她搓着手又回到了墙根处。

    得带书生去看大夫。

    镇上仅有的一名大夫,她从小喊到大的王老爷爷住在玉柳街,离她家很近,离这里却远,老王大夫腿脚不便,去叫大夫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还不如带这书生去老王大夫家。

    考虑完了,袁娇娇看了看书生的身架,估量自己能不能拖得动他。

    书生并不是特别高大的身量,身材偏瘦长,看起来应该不重。袁娇娇将两只箩筐放到一边,用扁担串起来背在左肩上,腾出右手来架书生。

    书生看起来瘦,真要架起来却仿佛有千斤重,袁娇娇试了几次都不能箩筐和人兼顾,只好将豆腐担子寄放到别人家里。整个人半拖半架的架着书生走。

    这样也只能架出巷子,她便出了一身汗,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又拍了几家的门,总算有年轻妇人在家的,袁娇娇同她说明了情况,请她帮帮忙,借了一辆小木车出来,一个人扶着一个人推着,这才将书生好容易的推到了玉柳街。

    本来想将书生直接推到老王大夫家的,但一进玉柳街便见老王大夫正跟左邻右舍的几个老奶奶老婶子坐在自己家的那株大柳树下乘凉闲扯。

    一见到袁娇娇推着个人回来,众婶子大娘奶奶爷爷都围上来,吃惊的咂舌问袁娇娇:

    “娇姐儿,这是怎么地?”

    “这孩子是谁?哪里来的?”

    “哎哟,脸上都是血,当兵的?”

    “……”

    老王大夫趿拉着鞋摇着蒲扇走过来,袁娇娇一边回答众高邻七嘴八舌的询问,一边把书生从车上抬下来,放在柳树下的阴凉处,叫老王大夫:“王爷爷快来看看这书生还有救没救,我看他在小巷子里吐了好多血”

    老王大夫也跟到柳树下,挽起袖子伸手给书生把脉,又翻看书生的眼皮,神色先是犹疑,后是凝重,继而是紧皱眉头,又开始搓手。

    这种情况下,意思不言自明,这书生的病情很严重,老王大夫有点束手无策了。

    围观的婶婶大娘们也都不再大声说话,都静悄悄的围着看。

    “先把人抬到屋里去,田儿,去问你奶奶要我的药箱,盖子上有铜锁的那个,别弄错喽”

    老王大夫说,又指挥他的十岁的小孙子去家里拿药箱。

    抬屋里去,那就抬吧……袁娇娇和两个婶子一起动手,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将书生抬到了大柳树后她家的院子里。

    袁娇娇家的院子正中有座葡萄架,葡萄架下有只小竹床,上面铺着凉席,乘凉用的。

    书生便暂时被安置在了这上面。

    一群看热闹的邻居都跟进来,袁娇娇又搬凳子给邻居们坐,又端出些杏子来给借她车子的两个妇人吃,大家对这些都不经心,都围着书生看。

    一时小王田抱着老王大夫的药箱跑了来,老王大夫开了箱就拿出几根银针来,给书生下在了头部的几个穴位处。接着又是手上身上,十几根银针下去,老王大夫这才停下手来。

    观察了书生许久,又一段漫长的望闻问切之后,老王大夫方擦擦汗坐下喝茶,又问袁娇娇要纸笔,要写药方。

    袁娇娇家里纸笔倒是现成的,于是进屋给拿出来,老王大夫就在院里一边琢磨着一边将药方写好,递给袁娇娇,袁娇娇看着那一长串的药名,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这么些药,得多少钱啊……[WWW.kanshu.com]

    心里叹口气,看看书生那瘦弱的身形,头上染了血和灰尘的方巾,她还是决定救人救到底吧……

    谁叫他是个书生呢。

    袁娇娇对书生,格外的有怜悯和敬重之情,这是有来由的。

    因为她的爹爹袁老爹就是个不第的秀才。

    袁老爹一生酷爱读书,总想着读书出仕,造福一方百姓。无奈时运不济,才华可能也不够高,只读到秀才就再也不能进上一步,而恰逢那时袁娇娇的母亲又去世了,家中贫寒,屡试不中,袁老爹不能再读下去,只好操起祖业,由读书人转行做起了卖豆腐的,既做爹又做娘,养活袁娇娇这唯一的骨肉。

    读书人做生意,更加的不容易。从小到大,袁娇娇没少听她爹讲年轻时上学考试的事儿:贫寒的书生,捉襟见肘的寒酸,渴望出头光耀门楣的小心翼翼,殷殷切切。想造福百姓,做出一番事业的宏大志愿……都让袁娇娇从小就对书生有深深的怜惜之情和敬重之意。

    这也是为什么她发现这男子是个书生之后,便又不顾害怕想救他的原因。

    老王大夫诊断的时候有规矩,不许别人在旁边问东问西。

    把完了脉,开好了药方。老王大夫进到袁娇娇的堂屋内这才开始说书生的病情:

    “娇姐儿,你按我开的方子抓药,日头落山了就熬了给这书生喂下,若见效便罢了,若不见效便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这书生的病实在怪异,老夫不过是这武原镇的小大夫,怕是治不了他”老王大夫一边说还一边皱着眉头,连声叹气。

    主要是感叹自己医术不精,老王大夫常对人说,自己从小就是学医的料,只可惜没有钱拜师傅,只靠自己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的钻研,终究没成大器。

    “王爷爷,这书生到底是什么病?”袁娇娇和围拢的众邻居一起问。

    “唔……这,老夫也断不出哇…只是眼下看来,他脾脏胃均有出血,气脉微弱,又非外伤所致,怕是熬不过这个夜——”

    啊,熬…熬不过这个夜……?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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