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扇 正文 第9章:放开我,你这个魔鬼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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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期间袁娇娇几次张口想问那个荣婆婆,能不能把她退还赵奶奶处,还只在府里当个干杂活的丫头吧。

    但当听到荣婆婆说出,她的月银是二两的时候,她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去了——一个人过了一年多的苦日子,她知道一个月二两银子对她和王婶王叔等来说有多么珍贵。

    于是顺从的跟着执事的丫鬟学了一日的礼节,到了傍晚时分,荣婆婆又唤她来,问她是住宿还是家去住?

    袁娇娇便说家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明日再定住哪里。

    荣婆婆准了。

    她便换上旧衣服,到来时的那个大院里找到王婶,张喜张旺等会齐,大家一起回家。

    王婶果然从大厨房得了几个冷馒头汤菜等物,用一个大陶碗盛着,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家里走。

    彩凤看起来挺兴头,说她分在刘家大小姐房里做丫鬟,里面丫鬟多,根本没什么活,她倒随她们玩了一天的秋千毽子。

    张喜便窜过来问:“凤姐姐,那刘家小姐生的如何?”

    彩凤白了他一眼,道:“今日通还没见上呢,小姐据说跟着郡主夫人去同泰寺烧香,这会儿怕是才回来呢。”

    王婶说:“这才是夫人小姐过的日子,啧啧,今日我在厨下,他们府里好生浪费,早饭时分抬下来的桌子光菜就几十道,饭碗却只有两个,两个人吃那一大桌子——啧啧。”

    彩凤便又问袁娇娇:“娇姐姐,那赵奶奶带你去了哪里当差?”

    袁娇娇心情沉重的道:“还不晓得,一个丫头说我会被分到那个南阳王的院子里,管我的那个荣婆婆又还没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

    “南阳王的院子?”彩凤和张喜都惊叫了一声,显然他们今日在府里也都听说了这刘宅有这样一号人物。

    张旺也看了袁娇娇一眼。

    王婶念了一声佛说:“阿弥陀佛,就是那个带兵围恒州城的王爷?嚯嚯乱世的奸恶之人?”

    袁娇娇点点头道:“应该就是围城的那个。”

    彩凤却又说:“娘,也不能这么说,如今的那个皇上当政,也没见我们的日子有什么好过,你和爹爹还不是每日为生计发愁,他们这就是坏人打坏人罢了。”

    王婶便唉的叹了一口气。

    一时大家又数算各自的月钱是多少,彩凤的是一两二钱银子,袁娇娇的是二两银子,张喜张旺各是八百钱,王婶最少,只有五百钱。

    一日三餐全包,若想住府里有下人房,不住也没有额外的补贴。

    众人于是又都忘了别的,开始羡慕嫉妒袁娇娇这一月二两银子的待遇。

    彩凤更是撅着嘴说,回去也要问问调到那王爷院里去。

    袁娇娇便笑道:“钱多不是好拿得,听人说那王爷很难伺候,不一定干得长。等真发了第一个月的银子,我们大家吃些好的。”

    众人又都欢喜起来,说说笑笑不一时就到了兰荫街的新宅子。

    进门静悄悄杳无人声,房门还是走时关的模样。

    彩凤喊了几声爹,大家推正屋门进去,便听见王叔在东间呻吟了几声。

    大家赶过来看时,只见王叔还是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干枯,看起来像是又病了。

    “老头子,你这一日都没起来么?”王婶忙过来问。

    王叔答应了一声,说:“两条腿疼的厉害,不晓得什么样儿了,身子懒怠动,爬不起来。”

    王婶便掀开被子,撸起一条裤腿查看。

    袁娇娇忙回身找蜡烛,张旺从抽屉里掏出火石打着,点上蜡烛。

    房间里明亮了不少,将烛台凑近了床,明亮的烛光之下,只见王叔的左腿膝盖肿的发亮,连带的小腿也肿了,看起来好不吓人。

    几个人顿时出不得声,彩凤上去把她爹爹的另一条裤腿也挽起,只见右腿也如是,比左腿稍好之处是小腿没有肿。

    “这……这可怎么好?”腿肿成这样,王婶的手有些哆嗦。

    张旺便直起身子说:“我去叫大夫吧,叔这样一定是不好走路,只能请大夫来。”

    王婶一叠声的说:“快去,快去!”

    袁娇娇见王叔疼的额上不时的冒汗,心里也很着急,说:“我先烧点热水,让王叔吃点东西。”走到院里去收拾点火,张喜便来帮她拾柴。

    王婶母子在屋里陪着王叔。

    一时烧出一壶开水来,让张喜提到屋里,这时张旺也回来,后面领的却不是那个小医馆的大夫,而是一个老者,背着药箱。

    张旺说:“今日在刘府我打听过了,这位先生是城里有名的,人也是个有德的医者。”

    一面便请那大夫进堂屋。

    袁娇娇见张旺小小年纪倒是有心,做事很有主见,因此心里很赞叹,又忙笼了一盆炭火,让张喜端进去驱寒,她这里把馒头饭菜之类的热上,心里想,王叔年纪大了,又本就有腿疾,逃难这一个多月每天顶着寒风驾车,腿如今肿成这样,三两个月内怕是好不了,且,有腿疾的人干不得重活,不能久站,像他这样不识字的老人,能做的轻省活只有打更,打更是晚上,沾风带露的,也干不了,怕是不能找到合适的活计了。

    这个大夫姓杨,把了脉,又验看了伤情,给开出了几付中药,另外还有些贴膏,嘱咐不能劳累,卧床休息,又吩咐了些忌口之物,拿了诊费便走了,留他吃茶他也不吃。

    张旺还把他送到大道上这才回来。

    看着王婶床上铺垫的一层单薄的褥子,盖得一床单薄的被子(从恒州带来的本就不多,三张床一张床上也只得一褥一被而已),袁娇娇心里迫切的希望刘府能发工钱,赶紧买些新被褥,让王叔躺的舒服一些,老寒腿最怕冷了。

    刚刚有些喜事,转而就有了这样的意外之祸,让大家的心情都变沉重了,也都更珍视在刘府的差事。

    由于王叔腿肿的厉害,基本不能行动,王婶只能暂时不去刘府当差,在家伺候病人。王叔的病不是一日两日能好的,王婶的活算是到此为止了,第二日晚上回来,张喜就帮忙拿回了王婶一日的工钱。

    王婶王叔看起来都有些愁眉苦脸,袁娇娇和张喜两兄弟安慰他们说:“我们四个挣钱满够咱们一家人花的了,你们两个老人本就不应该出去受累,只在家看着院子就成。”

    王婶这才转忧为喜,又骂王虎:“这个孽障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恒州打仗他就不会打听打听他老子娘还活着没!一跑就不回头!”

    又对袁娇娇说:“以前你婶子还总想让你做我的儿媳妇,幸好没促成,王虎从小就不着调!”

    袁娇娇只能笑笑。

    这样日子又过了四五日,由于王叔的病情,这小宅子自然也退不得,四个在刘府当差的人也都喜欢还是家来住,于是每日早出晚归。

    袁娇娇这几日在那座有白玉栏杆的大院子里,除了学礼仪举止,就是整日跟着几个大丫鬟调脂粉,蒸花露,听得袁娇娇会写字,荣婆婆还给了她许多诗集,叫她每日回去诵读。

    王爷在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单只做个丫鬟还得吟诗作画的。

    不过这集子是袁娇娇喜欢的,欢欢喜喜的拿回家,每晚灯下看到几更天才睡。

    恰好彩凤也每日从府里拿回课业要做,却是背诵建州城乃至全国各地王公贵族的名单,什么公主公子的一大堆,据说那刘家大小姐的丫鬟人手一册。

    两个人半夜研究一会儿诗集,研究一会儿公子王妃的名讳,笑得不亦乐乎。

    做丫鬟的日子似乎也不那么难熬。

    袁娇娇见过那刘家大小姐一次,是个高挑的姑娘,柳眉凤目,薄面朱唇,看起来是个很凌厉的人,担心彩凤在她手下当差会比较难熬,问彩凤,彩凤却说这刘家大小姐对她很和气,还常常赏她一些玩物,以至于有些丫鬟都嫉妒她。

    袁娇娇听她没被欺负,也就放了心。

    她虽然不干什么重活,其实比别人更忙,因为那荣婆婆几乎每日都将她带在身边,与她谈话,袁娇娇不知道这是一种方法,可以说言传身教,只是觉得每日想着怎么得体的应对荣婆婆的问答都很费神思。

    倒是那个南阳王一直不见,原来在袁娇娇他们进刘府的当天,这位王爷就摆驾去了前线,大约要过几日才得回来,袁娇娇想即使这位难伺候的王爷回来了,她近日观察所得,这几重院子里丫鬟仆妇多的是,她未必有机会近身端茶递水,顶多就是在里面充个数,在那三门之外跑跑腿之类的,倒也不用很怕他。

    于是更加放宽了心怀,只掰着手指头计算发工钱的日子,王婶卖马车的钱又租房又请医问药,一定剩不了多少了,发了钱都是等着急用的。

    这样想着,当差越加的小心勤谨,荣婆婆看起来也很喜欢她。

    这日,她正和几个丫鬟立在那白玉栏杆的桥上撒面食喂水里的金鱼,忽然听见外面许多人匆匆的跑,接着有个丫鬟跑进来说:“王爷回来了!”

    一溜儿跑到荣婆婆平日歇息的那个小厅里去了。

    和袁娇娇一起喂鱼的杏儿便忙拉她的袖子说:“咱们快进去,别在这路上挡道。”

    袁娇娇不由自主的被她拉着,也连忙提起裙摆,往下人歇息的小厅里走。

    正在这时,已经听见墙外似乎有人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都山呼:“王爷。”

    还不及转弯,就听见霍霍的马靴声响,转眼间院里走进了一个人来。

    头戴攒珠王冠,身穿团龙深紫蟒袍,玉带黑靴,外披着一领黑狐斗篷,玉面含威,气势夺人,是一个十分高大威猛的男子。

    身后跟着一班文臣武将,还有一个带文冠的长须男子紧随他身后,想来是这府邸的主人刘郡主。

    他一进来,凡在院子里的各处人等又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给南阳王请安。

    这个南阳王眼也没瞟,只点了点下巴,就大踏步的进了厅堂。

    袁娇娇也随着跪下了,她跪的地方正在道旁,南阳王的一双黑靴就在她眼前踩了过去,这个男人走路雷厉风行,听了杏儿的描述,她原本以为他是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没想到却是这般形容。不过这般形容也很符合杏儿的描述,气势凌人,一定脾气暴烈或者怪异。

    南阳王一回来,这个雕栏玉砌的所在立即繁忙起来,几个随行的将军带刀侍立在廊下,兵士倒是不多,后来袁娇娇才知道,都在二门之外守着,几个应该职位不低的官员和那刘郡主都在厅里陪侍,不时的有笑语声传出来,看起来恒州的战事很利于这个南阳王,此时她还不知道恒州早就破了。

    只不过这次破城之后,南阳王安抚百姓的工作做得比较到位,因此没有多少流民南下罢了。

    南阳王在里面谈谈讲讲的,许久之后才命大摆筵席,庆贺恒州之捷,袁娇娇和杏儿等丫鬟在外围忙碌,深感这位王爷不见外,在刘府里有喧宾夺主的气势。

    傍晚时分筵席摆起来,筵席摆在水阁,到处灯火通明,又有奏乐的乐姬舞姬被传了进来,一时间楼上楼下歌舞升平,乐声袅袅。

    丫鬟们不得上前的,都在外面下人房里偷眼张望,很是艳羡里面的热闹。

    里面酒罢三巡,又舞起剑来,有个身手矫捷的男子舞剑直舞出了水阁,一时间灯火辉煌之下,水面上剑光点点,刘府的众丫鬟更是看呆了眼。

    袁娇娇她们忙到近二更天,才有饭菜传来是她们吃的,这些丫鬟看起来今日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俱找机会瞧热闹去了。

    到了三更天,上面的晚宴才散了,着众人抬出桌子,又上果品香茶,一些峨冠博带的大夫官吏这才退出来,继而一些腰系弯刀的将军们也才退出,声乐换了一种,轻歌曼舞的调子,许多袁娇娇平日常见,但是不常说话的大丫鬟这才陆续进去服侍。

    天晚了,袁娇娇惦记着回家,正要找荣婆婆请示,没事她就先回了。荣婆婆却正好找她。

    听到荣婆婆唤她,袁娇娇心里先就忐忑。

    荣婆婆把她叫到跟前之后,指了一个叫海棠的大丫鬟,对袁娇娇说:“王爷回来,他贴身服侍的人还缺一个,明日你就跟着海棠上去,一道服侍吧,有不懂的就问海棠。”

    这才放她回家。

    袁娇娇把上头赏丫鬟们的几块点心用纸包了,拿回家给王婶他们尝尝。

    三更多天已经有些晚了,路上行人不多,她急匆匆的走着,走出两条街便看到半明半暗中,张喜张旺正往这走。

    看到袁娇娇都迎上来,张喜便问:“娇姐姐,怎么这时候才下来,家里人派我们两个来接你呢。”

    袁娇娇心里一暖,将手里的糕递给他两个看,说:“今日那个南阳王回来了,半边院子都忙得底朝天,散的晚,喏,倒是挣了一盒糕饼,拿回来给你们吃。”

    张喜便叫道:“嘿,那个南阳王今儿我也看到了,好大的派势!当时我们几个小厮正在外门当值,忽然就看到十几匹马簇拥着一辆华盖大车过来,前后簇拥围随的部从也不知有多少,那车子进了府,我忙悄悄的赶到前头去看,正好那南阳王下车。”

    “被我迎面觑了个正着,那一身衣服好不威风,脸没敢细看,接着就跪下了,啧啧。”

    说的袁娇娇不禁扑哧一笑,也说:“这王爷瞧起来是挺傲气的。”

    独有张旺对此似乎不感兴趣,不发一言。

    袁娇娇又问了些王叔好了多少,和王婶两个一天都吃的什么等语,不一时也就到了家。

    众人把糕饼分吃了一空,袁娇娇又说了一遍晚回来的缘故,彩凤很兴奋的说:“那个王爷一回来,那大小姐的院子,小小姐的院子里的丫鬟都疯了似的,为这个大小姐还训斥了几个丫头,这里面独我没见那个什么南阳王,明日我一定找空儿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物被她们说成那样。”

    袁娇娇只当那些丫鬟所说的“那样。”也是杏儿说给她的那些,心想众口一词,这位王爷看来确实讨厌,既然不得不去伺候人,明日就一定要多加小心,谨言慎行才是。

    这样下了个决心,大家又聊了会儿天,这才分别去睡。

    因为王叔的伤,堂屋里一屋子的药气,王婶便叫张喜张旺两哥儿俩搬到另一间厢房里去睡了,于是以后四个人都在家且清闲的时候,经常会聚在一间厢房里斗牌……

    第二日,袁娇娇鼓足志气准备好好伺候坏脾气的主子时,一进府,却听说南阳王早早的就架鹰带犬,出去打猎放松去了。

    她去找海棠,却又被告知,海棠昨日冲撞了王爷,已经被罚到厨房看火去了。

    昨晚临走还好好的,早上来人就被撵到了厨下,什么事导致了这样的处罚?

    荣婆婆带着杏儿等几个丫鬟上街采买去了,南阳王此次来建州带的随从并不多,近侍只有二三十位,都是男子。丫鬟之类的没有一个,其他就是将军亲信了,所以这日常饮食,还是需要其他女婢来服侍。

    袁娇娇本想去找海棠问问,同时安慰安慰她什么的,但另一个丫鬟提醒她道:“你最好莫去,王爷最烦嘴碎喜欢乱打听的人,海棠还算好的,至少没怎么地,玉珠可是惨的多呢,直接被撵出去了。王爷这里不用的人,府上也不敢留的,虽然都是做丫鬟,在刘府可比别处强多了,这建州城里再找不到第二家的。”

    玉珠?袁娇娇记得是一个稍微有些胖,但十分漂亮娇媚的姑娘,因为什么事就这么撵出去了?

    这个丫鬟看袁娇娇发愣,又说:“你也莫以为犯了事王爷才会撵人,这个可是全凭王爷高兴的,总之,他也不只是为难我们奴才,那些官儿,就连我们郡主算在内,还不是隔三差五就要被他折腾一次呢,谁敢怎么着啊?他就是这性子——”

    这丫鬟这番话里,如果略去“王爷。”二字,单听其他内容,则很像在形容一个无法无天胡搅蛮缠的娇惯孩子……

    ——可惜这个孩子长大了,还掌握着大秦国半壁江山的生杀大权。

    一想到这里,就让人不由得打个寒噤……

    海棠去了,另一个叫银翘的丫鬟便带她进了南阳王日常坐卧之处听差。

    其实这些地方有一小半袁娇娇也都是来过的,不过都是在南阳王没回来的时候,来擦地板,扫灰尘,换帘子,浇花喂鸟等。

    她这日便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退步间里当差,有人进来打打帘子之类的。

    大概是刘府为了迎接南阳王特意改造了不少厅堂房舍,这一间小小的退步也是椒泥涂壁,暖融融的,屋内一色儿的陈设都是新展展的,沉郁大方。

    袁娇娇猜测南阳王即使回来也不会到这个小暖阁来,所以站得比较放松。

    又从窗棂里看到外面是个小小的天井,天井里有几树梅花,将近年关,梅花粉白脂艳的都开着,阵阵清冽的香气袭来,让人心旷神怡。

    袁娇娇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小院里的梅树——她和云泽栽下的,还没有看到花开,就颠沛流离到了这里。

    想到这些自然就想起那个人来,温暖的,紧握她的手大手,温暖结实的怀抱,他身上特有的清冽又带着淡淡药香的气味儿。

    袁娇娇沉浸在回忆里,神思飘渺,不知身在何处。

    正在这时,忽然感到自己身前有个阴影,另一种淡香以及有些危险的气息似乎近在鼻端。

    袁娇娇打了个冷战,思绪刹那收回,抬起来头来……

    通明的烛火下,只见那南阳王正站在她面前。

    带着紫金冠,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暗青色,依旧是蟠龙绣凤,彩绣辉煌,只是这一身的锦衣映着他那张脸,却让人觉得奇异的和谐。

    袁娇娇从来没见过这样气势压人,同时又长的这样——怎么说?说丰神俊逸似乎嫌太正,风流妖娆似乎又嫌太偏。

    这个南阳王长着一双漂亮的长挑的秀目,眉是剑眉,但秀而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挺而直的鼻子,端正的唇吻,两个唇角微微上挑,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是笑着。

    但那眼中的寒光却让人立即纠正了自己错误的看法。

    这个人,单看容貌无可挑剔,但已经让人知道他是个魔王……

    袁娇娇看这个人冷冷的睨着自己,吓了一跳,立即反应过来,忙叫:“王爷。”正犹豫着要不要跪下行礼,南阳王已是走开了。

    走到茶几边坐在椅子里,说:“看茶。”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截然相反,听起来懒懒散散,甚是拖泥带水。

    袁娇娇忙拿起茶壶,一摸已经冷了。

    便抱着出去换热茶。

    看茶水的人一见她抱着壶来了,便知道是南阳王的茶,忙提壶先给她灌。

    袁娇娇换了新茶复又进来时,却见那南阳王不见了,她犹疑着将壶放在桌上,正在琢磨,又一个丫头掀帘子进来,说:“王爷的茶在哪里?我来拿。”

    袁娇娇一愣,便把桌上的壶提给她,那丫头接过来就忙忙的走了。

    她悄悄的到门外看了看,见正厅之外有几个垂手侍立的小厮,认出是刘郡主的人,便知道南阳王不会再过来了。于是又放心的看梅花。

    还没静上一刻,又有一个丫鬟掀帘子进来喊她:“来帮忙。”

    原来是传菜。

    于是她出来到了后面的正厅帮忙传菜,往来的丫鬟都穿着一色的衣裳,果然是个个貌美如花,而那些四处侍立的近侍也都十分的英武挺拔,这个王爷!……

    刘郡主作为宅子的主人和臣子,自然每餐饭都来亲身侍奉南阳王,在廊下都能听到刘郡主的唯唯附和之声,以及那南阳王高谈阔论的声音,南阳王的声音很特别,虽则低沉懒散,但却十分的威压,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袁娇娇听到了一声“梁国太子拓。”心里一惊,再去侧耳细听,那懒散的声音却低沉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

    不过,只是这一句就激起了她心头的千层浪,站在廊下又发起了呆。

    一会儿银翘又来寻她,拉她穿过回廊又穿过几层门,到了一个富丽堂皇很阔大的房间里,叫她和另外的几个丫鬟在里面准备果品甜点香茶等物,预备南阳王来。

    原来这是南阳王的寝处,这华丽宏大的规格倒是很符合南阳王的气度。

    一时都预备好了,她却又被分派到隔壁一个小书房——说是小书房也足有三间屋大,香檀木铺地,大案,屏风,卧榻,紫檀书架,宝瓶香炉一应俱全,银翘叫她和另一个凤眼的姑娘在里面执事。

    袁娇娇看着那满架的书,倒是十分羡慕,又想起乱军之中,自己没来得及带出来的,小院里的书——还有许多是袁老爹买给她的连环画,带出来的,唯有一张纸,是云泽写的字……

    南阳王饭罢,便又听到前面厅里一阵一阵的调笑声。

    后来南阳王就进来了,没去寝处,直接到了这个小书房。

    一进来又叫倒茶,那个凤眼姑娘便忙答应一声去了。

    南阳王此时又换了一身衣裳,绛红色的斜襟袍服,袖口敞着,外面披着一浅色敞衣,不知道是什么毛的,这个王爷似乎比较怕冷。

    他一进来就蹬掉了鞋子,穿着靴袜踩在地板上,先抽了一本书,然后懒洋洋的就躺倒在了那矮榻上。

    袁娇娇便近前,将烛台往他手边移了移,方便他读书。

    这个南阳王倒是好身架,穿这一身红,格外的英武漂亮,又兼本人眉目五官生的精致至极,又风流至极,真的是好看到了极致。

    书房也是椒泥涂壁,底下笼着地龙,整个书房暖洋洋的仿若春夜,南阳王看了一会儿书就叫:“宽衣。”

    袁娇娇看看房里无人,便答应一声过来,南阳王却是指了指自己的发冠,袁娇娇便替他去了簪子,拿下玉冠,头发散了下来,轻裘宝带,明珠白玉,墨发三千,衬着那张精致邪气的面庞,眼前这个男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一伸手,就将袁娇娇带进了自己怀里。

    “新来的?”他搂着她的腰将她压在榻上,低头嗅了嗅她的发丝,声音暗哑低沉,懒懒的问。

    ——什么时候这府上有这么个女子?他竟没留意。

    “是……王爷……”袁娇娇从没有见过这么无礼的男子,下意识的就想推开他,但脑中突然想起杏儿等人叮嘱的话——不可违逆了王爷,他不高兴了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除了云泽,被这样一个陌生男子无礼的亲近,她又羞又急,用力一挣,脸涨得通红。

    皮肤被触及的那一刹那,袁娇娇再也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的坐了起来,伸手把那南阳王推翻到了一边。

    魔王被推到在了地上,小白兔鬓发散乱的站了起来,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忽然发现这书房有些小,四壁空空,竟是找不到地方躲避。

    南阳王轩辕玦从地板上起身,就便坐在了地板上。

    他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动情,似笑非笑的望着慌乱的袁娇娇,抬起那只无礼的手,放在鼻端嗅了嗅,两弯原本就上翘的唇角更弯了起来:“肤如凝脂,柔腻有香。”他恶劣的笑着说。

    一双邪恶的眼睛半眯着,将袁娇娇上下打量。

    此时,袁娇娇已经把那些身家性命,担忧顾虑,委曲求全之心全都抛在了脑后,书房外就是他的寝室,既然无处可逃,她退到书架边,手里握住了一只玉瓶。

    这个男人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衣襟头发倒是都一丝不乱,他背着手,慢慢的晃到了袁娇娇身边,高大的身影将袁娇娇都罩在了阴影里。

    袁娇娇咬咬牙,警告他道:“王爷,你再无礼我就真打了。”

    南阳王抬起手,却只是抽出了她头顶的一本书,闻听她说:再无礼就要打,却是从来没听过的反抗之语,因此稍微愣了愣,又细细打量了袁娇娇一番,方拿着书往书案边走。

    嘴里一边说:“那玉瓶先放下,那可是五百年前康王朝的旧物,珍贵万分。要打就来这里。”

    说着,盘腿在书案后坐下,自顾自的翻开了书,竟没有再动手,再不理她了。

    袁娇娇握着玉瓶半晌,见他再无动静,老僧入定一般的坐着,渐渐放松下来,想了想,又窝火又生气,便推开书房的门,就要出去。

    那男人在后面,却是头也不抬,懒懒的又吩咐道:“慢着,给我沏壶茶来。”

    袁娇娇一停,复又抬脚,

    “不听使唤,扣你月钱十文!”

    那个声音马上又道,还带着没心没肺的笑意。

    世上还真有这样可恶之人!袁娇娇闻言气愤的回头,见那男人正一手执书看的认真,故意的正眼也不看她。

    “你!”袁娇娇见状气极反笑,呵了一声。

    然而他这句话很有用,袁娇娇很快想起还有五天就发月钱了,王叔还等着钱抓药,她一个人的月钱就顶的上彩凤和张喜两个人的,确实很难再找到这个价钱的差事了。四个人这些钱也就刚刚够一家人在建州安身立命而已。

    走?还是不走?

    等发了这个月的月钱再走?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袁娇娇终是默默的转回了身来,拿起茶壶出去了。

    南阳王轩辕玦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很满意的神情,继而又将书往案上一丢,露出了迷茫阴郁的神色,似乎在为自己无聊到以捉弄一个婢女为乐而沉郁。

    袁娇娇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心里暗道杏儿她们所言看来还不尽言,这个南阳王除了脾气暴烈,妄自尊大,性情阴郁之外,品性更不端正,这不是小心在意就能服侍的了的,若想安稳的待到发月钱,看起来就要多躲着他一些,只在二门外做事,等闲不到跟前,方是安全之策。

    这样盘算了,给他送去茶水。

    不过接下来这南阳王倒没有什么无礼之举了,他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一直伏案看书,批阅一些折子,写写画画,忙忙碌碌的,一直忙到二更多天,一直全神贯注,无论袁娇娇到近前斟茶还是剪烛,他都视若不见。

    大概有些政务比较繁难,有时候他眉头紧皱,有时候又托腮沉思,在书房负手来回走动,甚至一头趴在桌子上思想半日,这才又爬起来另写。

    袁娇娇觉得他大概没想到丫鬟也有识字的,因此才会不避嫌疑在她面前写那些信件,袁娇娇看了看,虽然人名都不知道,信中偶然出现的官名她还是认识的,都是朝廷大员和别国的君主相辅。

    这南阳王一直忙完了一堆的公务,这才叫袁娇娇又传夜宵,吃夜宵时袁娇娇终于得空出去,几个晚上回家的丫头都散了,只剩了她一个,换了衣裳便往家去。

    这一次是张喜一个来接她,说以后和张旺两个轮流来接。

    袁娇娇知道他们白日当差也挺辛苦,不好意思叫他们每晚来接,便想以后散的晚就找银翘或者杏儿她们一起住,不过又想到可能不久就不在刘府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回到家已经三更时分,王婶和王叔都已经睡了,有给她留的一份水饺,放在她和彩凤的厢房里,火盆上暖着,张旺和彩凤都还没睡,各在各自的屋里,一个在打绳结,一个又在看不知什么名册。

    王婶这几日在家,将墙角的厕所重新修了,又把东面墙下的空地翻了一遍,准备过了年种小菜,还买了十几只半大不小的母鸡,现在就养在那块翻过的土地上,这几日的晚上,半夜时分,张婶经常会大叫一声,提着木棍出来赶偷鸡的黄鼠狼。

    填鼠洞,安鼠夹也成了一家大小饭后必备的功课。

    王婶的鸡窝垒的像模像样,大家还商量赚了钱买些夯板,工工整整的做几排鸡笼,让王婶专一养鸡养鸽子,既轻省家里又有蛋吃。

    虽则经了离乱,失了家园,但古语说:人在哪里家在哪里,四海为家,只要心里有念想,日子还是能红红火火的过下去的。

    回到家,彩凤照例又噼噼啪啪的讲刘家的大小姐,讲了一大堆。

    好像这个刘家大小姐那日去同泰寺烧香,不小心崴了脚,所以这些时日总未出门,彩凤说:“今儿走路瘸的轻了,因为崴了脚,这几日脾气可大呢,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小姐脾气了。”

    袁娇娇听了想:给人做奴婢终究不是常法,还是要攒些钱自立门户。

    然而这一番离乱,不论有家底的没家底的,都是一身空,自立门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胡思乱想了一通,便先洗洗睡了。

    刚吹熄了蜡烛,彩凤又在黑暗中大叫一声:“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好容易裹好的被子又被她蹬开了,袁娇娇叹了口气,笑道:“又有什么大事?”

    彩凤兴奋的翻了个身,道:“刘家大小姐说,十日后是那个南阳王的寿诞,刘郡主要给王爷做寿,就在府里做。刘家大小姐这几日一直在计较要送那南阳王什么礼物。到时候府里可热闹了,小姐说到时候每个下人都有赏银呢,王爷肯在府里庆寿,是给了刘府天大的面子,到时候赏钱花红一定不少!”

    哦,原来这个南阳王的寿辰快到了,难怪这些时日经常见有大宗的东西往府里抬。

    袁娇娇她们这些专门侍候南阳王的婢女,平日都被约束在南阳王下榻的正院里,除了早来晚走,平日一概不许到别处去的,因此都有些坐井观天之感,外面的许多事通不知道。

    南阳王的正院有三重,南阳王住最后面一重,袁娇娇刚来的时候在第一重院子里接受训导,后来和银翘等一些丫鬟,基本每日一来就在南阳王坐卧之处当值,前面两重院子都少到了,更何况别处。

    听彩凤这样一说,袁娇娇才知道这事。

    见袁娇娇只哦了一声,似乎全无兴奋之意,彩凤又道:“其实这十日之后并不是那南阳王的正生日,他的正生日还在三日后,只不过他从小到大,正生日从不和别人一起过,也不许人庆祝,据说他母妃就是生他那一日死的。”

    “哦。”袁娇娇答应了一声,心想难怪他脾气阴郁,看起来也和生母早逝有关。

    彩凤还没有过去兴奋劲儿,又满怀艳羡的说:“听人说,这个南阳王的母妃,当年可是艳冠十三国的美人呢。”

    原来如此,难怪那个南阳王会生成这样……

    袁娇娇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今晚他的无礼,她或许会公正的也评判他一句:“生的好。”但此时想到他的放浪情状,便觉得浑身烦躁,也翻了个身,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咱们快睡吧,天都要亮了。”

    彩凤这才歇了话头,两个人睡去。

    累极的人,心里的烦恼也就不再是个负担了,听着街上的梆子声,袁娇娇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在恒州武原镇玉柳街,正有几个异服异容的人在找她。

    战火硝烟,一起,就没了尽头……

    第二日,袁娇娇一到刘府,换上衣裳,便发现杏儿银翘翠锦等丫鬟看她的神色都有些异样,一种——说不出来的……怜悯……

    似乎她身患绝症,又似乎有什么天大的灾祸在等着她。

    她疑惑着应该是昨晚那个无礼的王爷轻薄她的事,已经传遍了众人了,今日自己还有厚脸皮来当差,真是难言之事,难言之隐啊。

    这样想着,便不由得脸上发热,本就少了几分精神,更加少精神起来。

    殊不知,更大的摧折还在后面。

    她刚浴手毕,准备去花园摘花供瓶,荣婆婆就走了进来叫住她。

    袁娇娇不知何事,站住问好,又问:“婆婆有什么吩咐?,这时却又看到门外许多丫头都不去干自己的差事,都围在门口往里看。

    这气氛诡异极了。

    荣婆婆倒也不去撵那些围观的丫头,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纸,展开,坐到椅子上,对袁娇娇说:“你的文契,如今拟好了,我读给你听,若无异议就按手印吧。”

    自来刘府,彩凤张喜他们的文契都签了,独有她的没签,当时她想着杏儿说的南阳王那般难伺候,签了也不一定能长久,便想先看看,如今经历了昨晚之事,自然是不想签了。这时候荣婆婆却又拿出了文契来。

    荣婆婆看了她一眼,方念道:

    “今有秦恒州武原镇玉柳街袁姓之女袁娇娇者,现为南阳王私婢,月银二两,因此女言语不恭,冒犯主人,降为厨下婢,月银暂不削减……其他事项,容后再拟……此契为期两年,逾期再议……”

    下面是年月日等内容。

    靠!他非礼了我,还要说我对他不恭!这就降为了烧火婢……?!

    好吧……她明白海棠犯了什么错了……真该早就去问问她……

    袁娇娇站在当地,听荣婆婆读完契书,内心的火气腾腾的就上来了,她一生气就脸红,此刻满面涨红的站在那里,荣婆婆看见,还以为当众被惩罚,她是小人家儿女脸皮薄,羞了。

    看她往日乖巧,动了不忍之心,放下文契出言安慰道:“丫头,听说你在家做的一手好菜,倒正适合去厨房,这院里的小厨房只供给王爷一个人,倒也不劳累,闲得时候还是居多的,你既然不适应近身服侍王爷,在那里也是好的,干得好工钱还涨,不信你可以问厨娘。”

    袁娇娇握了握拳头,不是钱的事,不是钱的事……是这样被他羞辱真的很丢人……!

    门外的丫鬟自然把里面听了个一清二楚,现在都在叽叽喳喳的议论,袁娇娇看了看荣婆婆颇好心的笑脸,有气实在不好意思往她脸上撒——又不是她做的主张。

    难怪那人后面就规规矩矩了,也没再为难她。原来憋着坏水等着今日让她出洋相……

    她想起那晚他摸了她,还闻着手指头说什么:“肤如凝脂。”的神情语态,脸上被怒气冲得一阵红一阵白。

    荣婆婆见她迟迟不答言,就将文契递给她,说:“你拿回家和爹娘商议商议吧,明日来再答复我。”

    说着就赶丫鬟们各自做各自的去,她也走开了。

    人都走出好远了,袁娇娇还能听到众人议论自己的声音……

    厨下婢。

    袁娇娇这日就进了小厨房。

    这个专为南阳王而设的小厨房在第二重院子,主楼之侧,后面的五间抱厦之内,里面已经有六个厨娘,四个丫鬟是打下手的,两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嬷嬷是主厨,据说都是刘郡主经过千挑万选选出的,南阳王对吃也挑剔的很。

    看到袁娇娇来,几个老嬷嬷问了问缘故,大概是见得多了,倒也没大惊小怪,就给了袁娇娇一盆菜,叫她在廊下剥豆角,袁娇娇很惊讶,这个天还有豆角?

    一个老嬷嬷说:“这可不是秦国的物产,是从南洋运来的,番邦的东西。”

    又给她讲了一遍南阳王饮食挑剔之处,比如碗筷要洗五遍,青菜要嫩青嫩青的,不吃一点肥肉,喜欢吃海物,海物收拾起来要注意哪些事项之类的,夹七杂八,袁娇娇听了一个上午晕头转向。

    不过这厨房里看起来倒是挺和睦,大概是离南阳王那个阴郁的气场比较远的缘故,厨下的几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中午饭大家还不吃大厨房的例菜,也不自己烧菜吃,而是拿了钱使唤小厮去外面买甜糕卤肉各样好吃又划算的吃食。

    厨娘们都招呼袁娇娇一起吃,袁娇娇也知道在人家做奴仆的,差不多都很节省,放着主家供养的饭食不吃,还要自己掏腰包吃小灶,说明这几个厨娘至少月钱不少。

    果然,到了下午一起炸鲜鱼的时候,一个老嬷嬷便笑眯眯的告诉她说:“我们这小厨房是这些丫鬟仆妇里面钱最高的,。”指着另一个老嬷嬷:“她一个月月钱有十两银子。”

    又指着那几个丫鬟:“这几个丫鬟里面,五两、六两、八两的都有,都比平常的丫鬟高哟。”

    这老嬷嬷唯独没说自己,她的月银至少在八两之上,或者十两之上。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任谁处在袁娇娇等人的处境听了也不能不动心。

    荣婆婆说,厨房的钱都比别处多原来果然是真,还说在这里做的好也会涨钱。

    这里倒是和那南阳王碰不上面,倒是个安身的去处。

    袁娇娇这时才按下了不理智的怒火,认真的考虑起那张文契来。

    到了晚上,两个老嬷嬷和三个丫鬟是住在府里的,袁娇娇和另一个丫鬟把该干的活干完便早早的散了。

    临走两个老嬷嬷把退下来的许多吃食装了个篮子,叫她提着,说:“都是王爷的钱,不要白不要,拿给家里人尝尝吧。”

    袁娇娇谢了,遂拿着去找彩凤,又会齐了张喜张旺一起回去。

    到家的时候,王婶正在灶间煮饭,王叔围着一条破毯子,坐在正屋烤火盆,膝盖处看起来比往日细了一些,想是消肿了不少。

    大家都坐下之后,袁娇娇就叫王婶不要做菜了,她带回来不少。

    张喜便动手翻篮子,一边哇哇叫着说:“还有炸鹌鹑!”

    袁娇娇便告诉了众人自己现在分到了南阳王的小厨房里的事儿,分到哪里对众人来说都没有什么概念,因此并没有人问她原因。

    袁娇娇又把拿回来的菜肴分出一部分,和彩凤送到隔壁李老婆婆家,李老婆婆是刘府二门上守夜的人,晚上是经常宿在府里的,恰好今日在家。

    回来吃罢饭,大夫又来给王叔换药切脉,王叔早年就有腰肌劳损的毛病,建州城湿气比较重,这些日子的病痛折磨的他比原先瘦了不少。

    往日袁老爹在的时日,王叔和他是极好的,老哥俩平日没事就在一起喝酒,谈古说今,两个人倒是脾气很划得来,袁老爹做豆腐生意,开始的本钱有多半还是和王叔借的,当然后来都还上了,两家历来不怎么分里外。

    所以袁娇娇看到王叔这般病势,就如同看到自己的父亲生病一般,从心里期盼着快点好起来。

    老大夫诊断了一番,开了药方,又坐着喝了会儿茶,说起了如今的世道。

    原来,这南阳王的兵不但攻破了恒州,连滁州,堰州,胜州等州县城池已经尽皆攻破,大秦的半壁江山如今都已经落到了他手里,如今大秦国也无暇缉拿在逃的曲山王轩辕贺,也无暇去打随国罗国,大兵全部回撤,在大江两岸拉开战线,和这个不孝子南阳王对峙。

    秦国内乱,其他国家按说应该乘机而入,但实际上,梁国国内如今也正暗流汹涌,原本在秦国被曲山王轩辕贺鸠杀的梁太子呼延拓近日又回到梁国,据说这个呼延拓母后的娘家势力十分了得,传言呼延拓死后,梁国国君武皇便欲立珠妃第二子呼延兰若为太子,仪式还未举行,呼延拓却忽然回国,于是朝野震动,皇位之争在所难免。无暇灭秦。

    秦国周边的小国都是早就臣服了得,除梁国之外这中原大地上还有两个大国,一个楚,一个魏,这两国一则离秦国比较远,二则一个国君向来没有侵伐的大志,一个似乎还在按兵不动,大约在静观时变,衡量攻秦还是灭梁?

    这大夫每日见得人多,听到了许多时下的世事,赞了一声:“这房子虽老,倒没有湿气,暖和的很。”便在王婶家喝茶喝到了二更天——恰好他今晚没有其他病人。

    经了离乱之后,大家也十分关心时事,都围在老王大夫周围,聚精会神的听讲。

    袁娇娇只听到一个梁国太子拓回了梁都,也就放下了心来,又听得他的母家势力很大,足以与珠妃之子抗衡,愈加的放下心来。也明白当初他隐瞒自己的身世,以及留下她匆匆而走,实是情非得已。

    只望他能平安,其他的一切,也就无关紧要了……

    喝了一会儿茶,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大夫于是告辞回家了,张喜拿伞去送了一程。

    回来大家又坐了一会儿,都感叹这个南阳王好生厉害,袁娇娇想起他私下里那懒懒散散的举止,心里觉得他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攻城略地,不过就是运气好!

    回到厢房歇息的时候,袁娇娇把这个南阳王怎么调戏自己,又怎么把她罚到厨房当烧火的婢女,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彩凤,此时她气过去了,讲起来的语气便不再那么义愤填膺,就当个笑话讲完了,倒是彩凤替她好一顿痛斥。

    她反而要安抚彩凤,又告诉她在小厨房的人工钱都很高,活又很清闲之类的,还能不时的带好吃的回来大家吃,王叔也能补一补身子。彩凤听了,也觉得算是因祸得福,说:“等你们家云泽领着大军回来,把这厮灭了,替你出气!”

    袁娇娇已经将云泽的身世告诉了彩凤,她们两人之间青梅竹马没有什么秘密。

    两个人说说笑笑了一番,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心里痛快了很多,也就觉得过去了,不再以为意。

    却不曾想,她这一时口快的发泄,却又给她引来了另一场疾风骤雨的灾祸……

    袁娇娇已经决定接受在厨下做事的差事,所以第二日便在那文契上画了押,给了荣婆婆。

    第二日却是很忙的一日,那个南阳王又不知召来了一群什么官吏,在房间里密谋到中午,又赐宴,小厨房顿时忙翻了天,连袁娇娇这个新手也上了灶。

    其实她会做且比较擅长的菜只有一道,白菜炖豆腐……

    因为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做,几乎是从小做到大,袁老爹的在的时候做,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做,后来病书生云泽在她家养病,这道菜也是每日必备。

    于是她就自作主张的炖了一碗豆腐。

    清脆的白菜叶,水嫩的老豆腐,清油热锅,下了几粒花椒,白菜下锅,翻炒几下倒上清水,水开了下豆腐,几根姜丝葱花,然后就盖上锅盖不停的炖,一直炖到豆腐嫩的能掐出水来,香气四溢的时候,这才盛在碗里。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既清淡又暖胃,百吃不厌。

    老嬷嬷们先尝了一筷子,觉得味道真的好,这才敢端上去,后面的活袁娇娇几乎都是在打下手了。

    没想到,宴席进行到一半,却又有个丫鬟来小厨房传命,叫:“那个白菜炖豆腐在做一碗。”

    看起来席上的人爱吃,袁娇娇又依样做了一碗。

    这样到了下半晌,席散了,收拾完了碗盘杯盏之后,小厨房里的几个厨娘又都撺掇着叫袁娇娇再做一碗,大家尝尝:到底是什么龙肝凤髓的味道,让一向挑口的王爷再要一碗?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忙了一中午累得很了,袁娇娇许诺说等改日闲了,一定做几碗大家一起吃,今日胳膊都动不了了。

    众厨娘倒也不强求,宴席上撤下来的饭菜都让外面的仆妇搬出去,散到外面吃,她们依然着人出去买小灶吃。

    下午,南阳王离了府,据说晚上才回,院子里外的下人都放松下来,小厨房里没什么事,两个老嬷嬷便回了住处歇午觉,另外三个丫鬟相约偷偷上街买东西,还剩一个和袁娇娇一起在小厨房看门。

    袁娇娇本想出去找杏儿她们玩,但这个丫鬟抢先一步,央告袁娇娇一个人好生在家,她则去会她的一个什么表哥去了。

    袁娇娇只好留下,将厨房又收拾了一遍,搬了张凳子,坐在抱厦外的台阶上晒太阳休息。

    下午的时辰人很容易困乏,又兼中午干多了活,她靠在椅子里,不一时就打起盹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恍恍惚惚的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一惊,就醒了过来,揉揉眼四下里一瞧,看到院门处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个长挑身材,流云髻,水蓝色织锦上衣,白地绣花长裙,外面披着一领杏黄的斗篷,粉面薄唇,是——?

    袁娇娇站起身来,又眯眼细看了看那女子身后的一群丫头,终于认出这个姑娘是彩凤的主子,刘郡主的长女,大小姐刘璧。

    她来这里?袁娇娇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会是彩凤闯了什么祸吧?

    正在疑虑,那女子身后的一个丫鬟又叫了她一声,说:“过来这里。”

    袁娇娇想了想便下了台阶,走了过去。

    近处看,这个大小姐长得挺漂亮,只是鼻子太过高挺,唇吻太薄,略略的有点薄情之兆,也许是第六感,袁娇娇只觉得就感到了这个刘璧的敌意。

    “不知道小姐有什么事?”袁娇娇过来服了服身子,问道。

    “你随我到花园。”刘家大小姐说,打量了打量她。

    从小厨房的院子后门出去,直接是刘府的大花园,袁娇娇自来了这一个月,还从没有进来玩过。

    一走进去,不由得好奇的四处观望。

    那刘璧带着一群丫头更不停步,一直往花园深处走,这花园仿的是南方园林的格局,曲水相接,画栋雕梁,林木繁茂,杂花生树,曲径通幽,藤萝攀奇石,绿萝遮拱桥,一处一个景致,刘家大小姐在前,曲曲折折的就将她带到了一处湖边上。

    那里也有曲栏凉亭,还有一个小小的阁子。

    刘家大小姐便进了阁子,后面有几个丫鬟有些粗鲁的把袁娇娇也推搡了进去。

    看到这架势,袁娇娇自然知道不是好事,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个刘家大小姐。

    更猜不透她找自己所为何事。

    不过她很快就不用猜了。

    因为这刘家大小姐很开门见山。

    她往那阁子内的木凳上一坐,便瞪起眼来问袁娇娇道:“说!你是怎么勾引南阳王的?!”

    什,什么?!

    袁娇娇闻言简直愣住了……勾引南阳王,这话从何说起?!

    刘家大小姐见她发愣,看起来更加生气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一个平民贱女,也敢攀高枝,南阳王是什么人,是你能高攀的吗?他罚你到厨下做烧火婢,也是你活该!”

    说着冷笑了一声,那言语神态,倒和那刘夫人训斥家下人的时候有七分神似……

    袁娇娇听明白了,这个刘璧看起来是倾慕南阳王,或者就是南阳王未来的妻子也未可知,这样一想,顿时通明,刘郡主巴结南阳王,有什么比嫁女儿更合适呢。

    于是便不卑不亢的道:“小姐想是听错了谣言,并没有什么勾引只说。便是王爷把我贬到厨下,也只是因为我当差的第一天,便没伺候好茶水的缘故,小姐若不信可以问王爷。”

    估计她被南阳王整的事儿已经尽人皆知了,如今辩驳也没有用,刘璧只是想惩罚她出气,并不想听她的辩驳,更不会相信她。

    果然,刘璧听完了这话,只是冷笑了一声,说:“还敢狡辩,来人,掌嘴!”

    在她身后燕子排开的一群丫鬟中便走出两个,一边一个拉住她的手,一个黑胖的丫鬟便晃了晃手,要上来掌嘴。

    “你在烧火只用手就行了,这嘴留着也没用,给我打肿了!”刘璧恶狠狠的说,仿佛看一出好戏一样兴致盎然的站了起来,抱起双臂,眼睛里都是畅意的恶毒。

    “小姐若是看不惯我,尽可以撵我出去。私下里叫人打肿我的脸,倒叫人说小姐心肠歹毒,喜欢作践下人,若传到王爷耳朵里——”

    袁娇娇话还没说完,刘璧已经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上来扬手就打了袁娇娇一下,用力很大,袁娇娇偏了一下头,没有扇到脸,只把发髻打散了。

    “你还敢躲?你以为我还叫你活着走出府吗?这个湖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刘璧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恶狠狠的指了指水阁之外的水塘。

    那个水塘虽是观赏用得,但因为全园的水都汇聚在这里,所以碧沉沉的,看起来挺深。

    这时一个丫鬟就说:“小姐,不要和她绕嘴了,直接绑起来扔下去,免得一会儿人来碰见了倒不好了。或者打她她叫起来,被人听见也不好。”

    “怕什么!”刘璧横了那个丫头一眼,却果然就命人拿绳子把袁娇娇捆起来,沉到水里去。

    看到一个丫鬟从手中的锦袋里掏出一大捆绳子来,袁娇娇就知道她们果然是有备而来,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了,不能坐以待毙,这个园子这般大,现在又走到了远离四边房舍的所在,真被扔到水里肯定没命了。

    于是她趁几个丫鬟还没有扑到自己身上,使出吃奶得劲儿踩了左边的一个丫鬟一脚,趁她手一松连忙抽出胳膊来,又把另一个丫鬟推开,她到底比这几个丫鬟大几岁,又在家做了一年的粗活,因此倒也没费多大的力气就甩开了两个人,冲出亭子,顺着来时的路忙往回跑。

    “快追!”耳中只听见后面刘璧发了一声喊,后面咚咚的脚步声就赶了上来。

    其实一离开那小亭子,袁娇娇就不害怕了,跑,她相信这些养尊处优的丫鬟是跑不过自己的。

    然而跑了一会儿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座院子道路复杂,不时的有幽径、小道,那七八十几个丫鬟散开来,各超近道赶她,几次逼得她又返回那水池,又往南跑。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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