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紫禁城 第一百七十一章 窜出的火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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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事房后的密室内，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平日里佝偻猥琐的太监们在此时看来，竟然如同庙里的金刚一样肃杀而狰狞，潭林沉重地呼吸着，趴俯在地上的他本来就已经有些喘不上来气，而毕五那尖锐的磨刀声更是让他鼻息急促。品书网

    被绑缚地木架上的于景莲比潭林更加恐惧，他全身如同痉挛一样不停地摆动，两眼紧紧地盯着陈胜文，被塞着方布的口中嗬嗬作响。

    他们两人的反应完全在陈胜文的意料之中，他见毕五那边已经开始用手指微试刀锋，于是便对身后的执事太监说道：“准备行刑！你们给毕五爷帮把手儿！”

    “喳！”执事太监们的叫声如同山响，这声音对于景莲和潭林来说，简直就像炸雷一样，使内心感到无比地震慑。

    这时，康慈太妃的贴身总管太监钟玉秀缓缓走入，陈胜文让他立在屋子中央，然后亲自上前关闭了屋门。

    “奉太妃懿旨！”陈胜文立在潭林身后，面对着于景莲庄重地说道，“太医院吏目于景莲，在内宫当值之时，请脉疏疲、侍值失仪，又屡违宫禁、诞言内廷，着内务府敬事房总管陈胜文重咎其罪，处以‘宫刑’！该院医士潭林承于氏差职，为儆其行、省其责，特准潭林观刑自省！密之！”

    于景莲听到“宫刑”二字，不禁放声大恸，虽然口中塞着方布，但他的吼声过于强烈，声音闷在喉间，如同林中野兽。

    伏在地上的潭林本来已经绝望，但在“宫刑”之后却听到懿旨中只是让自己“观刑自省”，不禁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前胸后背都已被汗水浸湿，满脸汗珠的他来不及抬头去按旨意“观刑”，一种劫后逢生的悲喜之感使他把脸紧紧地贴在砖地上面，以缓解适才难以舒展的紧张和恐惧。

    毕五等陈胜文念完了懿旨，提着刚刚磨好的刀，准备动手了！

    按照旨意是要强制潭林观刑的，而潭林此时却把头埋在地上，两名执事太监便上前将他架起来，又一名执事太监在前面托起他的头，让他的视线正对着于景莲和他身下那个恐怖的木架。

    毕五的徒弟在小桌案上给师傅倒了三大碗烧酒，毕五拿起一碗昂然喝下，然后用纸煤将第二碗点着，待碗中的蓝火窜起来，便把酒泼到准备行刑的刀上。

    紧张到极限的于景莲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恐惧的感觉却丝毫没有离开他，他瞪大了眼珠望着这一切，而脑中却只是一片空白，直到毕五将第三碗酒淋在了他的胯间，他才被那种刺骨的凉意惊醒。

    七八位执事太监在于景莲的身后将他紧紧按住，毕五感到刚刚饮下的烈酒已冲到头上，于是借着酒劲，提刀开始行刑。

    ※※※※※※

    悦珺和瑾棠抱着两包衣物，走入敬事房，照例送至敬事房的衣物需要送到后面的库房里，那里有专门库房管理太监负责，悦珺以前来到这里，所以她心里对这里的格局非常清楚。

    这一天敬事房里的气氛与平日颇不相同，若在往日，到了傍晚时分，这里的太监们知道宫门即将下钥，所以当差自然怠惰许多。由于这里是紫禁城的外廷，那些主子们难以顾及这里，于是无聊的太监们大多在这个时候提前开饭，然后偷偷地聚赌至深夜，以此来打发时间。

    而今日却格外不同，在官署门前，悦珺和瑾棠由值守的太监检查完进入手续后，一路上便没有看到一位太监，从大门到库房需要穿过三排庑房，其间还有四座拱门，平常的时候，这里都有太监值守的，可是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悦珺和瑾棠一直沿着庑房前的小道，一直向前走着，悦珺的步子很快，瑾棠紧紧地跟着她。

    两人一直把三排庑房全部穿过一遍，然后悦珺指着第三排左数第三间屋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应该就在这一间！”

    瑾棠奇道：“你怎么知道？”

    悦珺盯着那间屋子，目光锐利地道：“现在是盛夏的天气，所有的屋子都开着窗户，只有这一间窗门紧闭，一定就是这一间了！”

    她分析的很有道理，瑾棠点了点头，轻声道：“不如，我过去看看！”

    她们所在的砖石小道离庑房约有六尺左右的距离，庑房下有六层台阶，若是想凑近观看，就需要踏至台阶上。按理来讲，这里是敬事房的公署，白天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的，虽然这时没有人出入，但是，庑房之间的道路笔直通畅，如果瑾棠踏上台阶，庑房两头突然有人出现的话，那么岂不是刚好逮个正着？

    悦珺不愿让她冒这个险，并且也不愿在自己还没有救人之前便暴露了目标，于是她很利落地决定：“不用看了，一定就是这一间！交衣服的库房在这排庑房的后面尽头，我们绕到这间屋子的后面再说！”

    “可是，”瑾棠十分紧张地问道，“你究竟准备做什么啊？”

    就在这时，从那间封闭的屋子里退出了十几名太监，悦珺和瑾棠忙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低头向前走去。

    那些太监退出来的时候，将那大门紧紧地闭上，但是就是大门开启的那会工夫，悦珺和瑾棠两人都听到了霍霍地磨刀之声。

    这声音让悦珺心里更加紧张，她脚步加快，一边疾步向前走着，一边侧耳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就在她走到庑房的尽头，将要转弯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陈胜文那浑厚而又明亮的声音大声说道：“奉太妃懿旨……”

    后面的话虽然隐约不清，但“奉太妃懿旨”这五个字却再也明白不过，悦珺心中一紧，她心里暗想，懿旨一下，就再也明白不过，潭林恐怕是在劫难逃了，自己此时若是不救他，那么将会对自己的爱人愧然一生。

    想到这里，悦珺的心里更加坚定了救人的决心，她在转弯时对瑾棠道：“转弯之后，你拿着你的那包衣服，一直往库房走，头也不要回！”

    “那，”瑾棠又慌又急，“那你呢？”

    “我自有安排！”悦珺决然道，“你只管听我的就行了！”

    “好，”瑾棠吞了口唾沫，“好吧！”

    于是，两人转过弯后，由瑾棠在前，悦珺在后，一步步向前走去，待走到那间封闭的房间窗前的时候，悦珺停了下来。

    瑾棠由于心情紧张，她没有注意身后的悦珺是否仍跟着自己，而是自顾自地向库房而去。

    悦珺踮走脚，俯在窗户上，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泼水之声，她知道那是行刑前的酒声。

    “事不宜迟！”悦珺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断然从袖中拿出火刀火石，重重一划，便点燃了纸煤，她将自己抱着的衣服抖开，然后用纸煤把衣角点燃，那件衣服顿时便燃烧起来。

    悦珺手里的衣服都是棉布的内衣衬里，极易燃烧，她拿起另一件衣服，把火续上，然后抄起已经烧着的衣服，奋力甩起，从后窗向那屋子里投去。

    烧着的衣服在半空中发出“呼呼”地响声，犹如一条火蛇一样直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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