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无法签约

(88106 www.88106.info)西元历2002年8月2日。

    琴岛市开发区澳琪玛工业园，高高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蓝色标示牌下，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170公分的身高，黑色修身西裤，蓝色短袖衬衣，正愤愤不平的冲着六层高的办公大楼正大门喊着：“这不公平，实在是不公平，我不服啊。。。”没人理睬他。小伙子声音渐渐低沉下来，嘟囔良久，自觉无趣，闭口不语。他四周张望，烈日炎炎下，工业园中车来车往，身穿工作服的人群匆忙的走动，除了电动门旁保安亭里的保安偶尔投来警惕的目光，再无一人对他有半分关注，这让他感到很沮丧，分外孤独。

    小伙子名叫方华，21岁，江南省人，刚刚从中原九都毕业踏出校门，来到东海省琴岛市的新单位报到。方华的工作是半年前定下来的。方华读大学时最好的兄弟闵刚是东海省人，东海省最好的城市是琴岛，琴岛市有三家全国闻名的家电企业，工业设计专业在这里将有用武之地，踌躇满志的俩人便于春节后相邀结伴同行，意气风发的应聘上了其中的两家企业，琴岛海迩和琴岛澳琪玛。闵刚去了海迩洗衣机，方华去了澳琪玛冰柜，他们分别签署了毕业协议，毕业后就可以将户口档案关系从学校转到企业，并且每人还有1000元的安家费。方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入职前体检不过关，而被通知取消正式签约！乙肝病毒携带，俗称小三阳，虽不具备传染性（注：大三阳有传染性），在当时环境下，人们却是闻之色变，如临大敌。乙肝病毒携带者不允许参军考公务员，企事业单位学校等也是禁止招收入职入学，虽无明文规定，却也是整个社会的潜规则。

    方华沮丧的走出了澳琪玛工业园的电动大门，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鎏金的澳琪玛工业园铜牌大字在烈日照耀下闪闪发光，刺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方华不想坐公交车，只想自己走走。对于未来，方华第一次觉得是如此的茫然。

    工作没有了，以后怎么办？

    安家费没有了，没钱怎么办？

    公司宿舍没有了，住宿怎么办？

    户口档案虽然转过来了，澳琪玛肯定不会再办理接收，自己又该怎么办？

    方华沿着马路漫无目的走着，各种念头涌上心头，思绪纷纭却毫无头绪。方华突然觉得社会真的很残酷，甚至产生了一丝恐惧。才刚踏出校门，就受到如此挫折，半分社会经验没有的他，真的能适应社会吗？

    要不回家吧？

    回家考研继续读书？

    或者回家考公务员？

    不行！体检出了问题，考研，考公务员都行不通，即使考上了，学校单位也不会要的。记得大一入学的时候，系里就有个女孩子因为体检不过关，听说是大三阳，就被学校拒收劝退了。

    “对了，我是怎么感染上这个倒霉的病毒的？”方华想到。也许是夜市小摊吃多了，也许是和同学喝了同一杯水，也许是已经分手的大学女朋友传染的？谁知道呢！

    “唉！倒霉啊！”方华幽怨的叹口气。“也不知道闵刚怎么样了，他应该安定下来了吧，可惜我们离得太远了，不过这个时候我不能去拖累他的。”海迩工业园在市郊区，方华所在的开发区与市区隔海相望，方华去看望闵刚需要至少4个小时，换乘3趟公交和1次轮渡。

    “对了，女朋友吕茹云还在师兄家里呢。”方华想到这里，不由的挠头，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边走边想间，方华抬头看了看路标，行走的正是师兄家方向，便继续向前走去。

    吕茹云是方华上大学时交的笔友，在湘南省一所专科学校就读市场营销专业。大学期间曾到九都看望过方华，共赏牡丹。因方华在大学时有女朋友，两人虽书信不断，却并未发展成为恋爱关系。得悉方华与女朋友分手后，吕茹云借口自己未能找到工作，欲投靠方华，到美丽的琴岛发展。方华欣然同意。五天前他们在琴岛汇合，在方华学长潘辰君家借住，在此期间，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很快发展成为情侣关系。潘辰君是琴岛本地人，工作单位正是方华要去报到的澳琪玛。工作后他在家里的帮助下买了套60平二室一厅，与女朋友过着如胶似漆的幸福生活，两人打算今年年底结婚。方华报到前，潘辰君很高兴有小师弟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满口答应了方华的借住请求。

    时值正当午，火热的太阳肆无忌惮的洒下热力，车水马龙的马路被蒸腾的仿佛快要融化了，视线望上去，如同被扭曲的水汽笼罩了一般。方华已有些轻微的中暑，却恍然不觉，仍然沉浸在痛苦的世界里，蹒跚着步履前行。方华走进了一座高架桥洞，骤然的阴凉令他从思绪中惊醒，随即感到一阵精神恍惚。方华无力站稳，伸手扶着桥洞墙壁，肩膀靠在斑驳的水泥墙面上，大口的喘气，歇了好一阵，才缓了过来。一瞬永恒，方华仿佛经历了一世轮回，脑海中多了一缕精神烙印，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只是虚妄，什么都不存在。一辆公交车呼啸着驶过，没人看见行人道上这个大汗淋漓紧闭双眼的年轻人正遭受的痛苦。方华清醒过来，咬咬牙继续向着师兄家赶路而去。

    “你回来了？！”吕茹云打开房门，看着站在楼道面色潮红，气喘吁吁的方华，惊讶的问道。

    “嗯。”方华讪讪的回答道，摸了摸后脑头发，一手的汗水，走进了房间。

    “咦，方华怎么回来了？你们今天不是签约吗？辰君呢，他没有回来啊？”张薇问道。张薇是潘辰君的女朋友，去年毕业，至今还没有落实工作单位。

    方华坐在沙发，端起水杯，目光四下打量着客厅。一米六五的吕茹云一袭粉红色连衣裙，长发披落，婷婷玉立，双峰饱满，俏似周逊的脸庞充满了关心，目光中带着一丝焦急，一丝疑惑。张薇身材高大，面庞削立，宽松的短裤体恤，脑后随意扎着马尾辫，单手持拖把站在厨房门边，用手扶了扶黑色边框眼镜，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方华。

    “我的合同出了问题，公司说无法和我签约。”方华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屋里陷入了沉寂，吕茹云红着眼眶，咬着嘴唇在方华身边坐下，搂着方华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张薇欲言又止，神色间颇为犹豫。

    “我去给辰君打个电话。”说完张薇放下拖把，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方华抬起头，伸手搂住吕茹云柔软的腰肢，看了一眼潘辰君的卧室便收回视线，注视着吕茹云的眼睛说：“小云，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接下来，我要想办法找工作才行，师兄家怕是不好再住下去了。不过你别怕，我身体还是很好的，病毒不会传染给你。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先好好想想，回头我们再商量。”

    吕茹云含泪点头，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拖累你。”

    方华苦笑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计划好好的，签约拿到安家费，我们就租个房子，我上班，你找工作，谁知道会出这样的岔子呢。现在我们最主要的问题是没钱，租房子，找工作，吃饭都需要钱，我等下给家里打个电话，看能不能问我大姐拿点钱。”方华本来从家里带了一千元出门，打了五百元给吕茹云做路费，自己的路费和这些天花销一部分，荷包已经所剩无几了。

    卧房门打开了，张薇面沉如水的说道：“方华，我让辰君去给你问了，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晚上他回来还有话和你说。”

    “谢谢师姐，这些天多蒙你和师兄的关照，方华感激不尽，以后如有需要，我一定再所不辞。”方华站起身来，真诚的说道，“另外，我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房子租，我和小云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再打扰你们，真的会过意不去。”

    张薇惊讶的看了看方华，脸色舒缓了不少，说道：“我们也没帮到什么，之前都是应该的。现在你想搬出去住也好，有空你带茹云也去检查下身体，不要把她也给传染了。我们小区的房子贵，在前面有个村子，那里房子便宜，你可以去那里找找。”

    方华苦笑着点头称是，张薇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现实。当即便和吕茹云出门，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和家里说了情况，要大姐打了一千元钱，明天就可以去银行取到。

    走出金城小区，便是牛王庙村。方华和吕茹云找了一下午，终于以80元的月租，敲定了一间10平米的单房，除了砖头垒起来的木板床，和一张摇晃不稳的桌子，什么也没有。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