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冗长的世界 第五十九章

(88106 www.88106.info)    明天就是去贵阳参加奥数的日子，青颜在床上辗转。

    窗外的月光通过来来回回的折射，从旧床单铺成的窗帘外扑进来，灰蒙蒙的一片，对面青涩湿润的墙壁被隔得老远，像是电影开场的空白屏幕，扑满了整个荧屏，接下来是焦躁和模糊的等待。

    母亲在隔间的板床上翻身，引起的“吱呀”声夹杂着劳累与病痛的呻吟声，穿过墙壁的缝隙刺过来，漏过来的灯光点点直射到对面的墙上。

    父亲住院费已经欠下了不少，最近母亲一直奔波着四出借钱筹集医疗费。

    建筑公司表面上答应了赔偿，只是赔偿金如同镜花水月一般，让人牵挂寄托了无尽的期望却迟迟不到，可望而不可及。而之前找的律师也不知所踪，母亲不止一次的去律师事务所闹过，结果整个律师事务所都紧闭了大门。

    想到母亲那张沧桑悲伤的脸孔，青颜禁不住一阵阵的揪心。

    仿佛整个天就那样黑压压的压了下来，眼泪在潮湿昏暗到近乎黑暗的空间里，滚烫的划过脸颊，一滴滴的侵蚀了枕头的柔软。

    平房后面还有机械的声音，通过平房与平房间的间隙，深幽的传进耳朵。

    青颜伸手拉亮灯，从床头的木板柜上拿过那本揉得皱巴巴的《奥数题库》，随手翻开来，匍匐在四十瓦的白炽灯下，一页页的往下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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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晨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把买好的车票递给正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选台的小姑。

    一个温润贤淑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其实冉晨也不知道小姑今年多少年纪了，看上去就像二十七八的成熟女人，他只知道她小父亲十几岁。

    “买了？几点的？”小姑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来看了下，“明天早上？我的少爷啊，我是叫你买今晚的啊？”

    冉晨腼了下嘴，耸耸肩，“卖完了，只有明天的有了。”

    “你个小脑袋瓜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啊，就是想让我明天送你上车了。”小姑笑呵呵的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他。

    父亲从书房走出来，“回来了？看看你妈好了没有。都绣一整天了。”摘下眼镜来，揉了下眼角，端起小姑刚刚倒给冉晨泡的茶，仰头灌了下去。

    “哎，那是我”冉晨还没说完，父亲已经举着个空杯子冲着他微微的笑了。

    小姑又从饮水机柜里掏出一个杯子来，倒水递给他。

    “别理他。”父亲又抢在冉晨的前面，结过水杯喝光了杯里的水。

    小姑白了父亲一眼，转过头故作无奈的表情说，“呐，自食其力咯。”

    “哈哈…”父亲得意的举着杯子，“要从小养成勤劳的好习性。”看了下冉晨又看了看故意楞在一旁的妹妹，夸张的样子说，“你看看我们家思思，多么勤劳多么光荣的模范啊。”

    小姑冉思思笑着遥遥头，“哥啊，你这招没用了。”说完转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传来母亲和小姑的女人的窃窃私语。

    然后一阵阵的娇笑传出来。

    冉晨此时觉得母亲和小姑的笑声，比世界上任何人的声音够美妙，堪比那些大明星的歌声那般陶醉。

    他撇了撇嘴角，脸上泛开一片温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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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看到我就浑身不自在。”秦芳语半躺在床上，对着电话的话筒狠狠的说。

    “大小姐，你大度点就是了，其实对冉晨，我比你还恶心，可是又能怎样。就像你看见只屎壳郎在拱屎，你绝对不会把他踢开对吧。”话筒的另外一边也是满腹抱怨，打出恶心的比喻，像是文革的老革命家们指责当下的政治错误。满满当当的反对却无从出口。

    秦芳语被逗乐了，“呵呵”的笑了两下，“你这破比喻还挺贴切的。”又换上一幅忌世愤俗的样子，“对了，我们学校分班的名单出来了吧？我可不想再被祸害了。”

    “恩。出来了，我在我叔叔这里看到了。”

    “那有哪些高一的老同学一起？王梦，汪延在没在？”秦芳语兴奋的问道。

    对方像是受到任务未完成的恐吓一般，断断续续愤愤不平的说，“这个学校太日隆了，怎么就专门把那些恶心的学生安排进重点班来。”

    秦芳语不耐烦的问道，“都有谁谁嘛？”

    话筒那头叹了口气，“革命还要继续，夏默和那个冉晨还有梁青颜都在你班，还有我刘婷也在。你说怎么就那么不公平？讨厌什么来什么。”

    “哦。真是的。”

    “她俩都被贬去三班了。这学校真是的，高二都开学这么久了才分班。”

    刚刚变好转的神情一下被一百八十度转变回去，“睡了，妈逼的扫兴。”

    冗长的世界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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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城的气候和外界的比起来就像是两个地球，秋天的早晨却像是冬天一般雾气朦胧。

    气候是多变的，日子却还依旧进行着。

    冉晨和夏默等在路口。

    青颜从拐角出走出来，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得鼓鼓的，柔顺的刘海飘流在空气里。

    “作为班长的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咯。”夏默笑呵呵的冲着冉晨与青颜开着玩笑，伸手准备去招车。

    冉晨笑了笑，“别了，那呢！”伸手指了指前面。

    冉思思笑容满面的冲着冉晨三人挥着手，青颜一直沉默着，低着头跟在冉晨后面。

    “你还早有准备啊？低估你小子了。”夏默呵呵的打趣着说。

    “哪有？那是表哥你一向高高在上惯了。”冉晨语气有些冷漠了起来。

    青颜看看冉晨，再看看夏默，一样高大骄傲的背影，被早晨深埋在雨雾背后的阳光拉出一道似有似无的影子。

    远远看去，斑驳的墙面前面，几棵树歪歪斜斜的村托着一些杂乱的电线，和安装在树与墙上的说不出名字的废弃的设施，像是以前按路灯后留下废弃物，于是走着走着后面影子显得有些猥琐与卑微起来。

    地上的积水被来往的车流搅得浑浊不堪。

    没有更多的语言，也不要需要更多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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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碾着铁轨如长蛇一样在山间和草坪越野上扭曲飞驰着，比青蛇撞塔救白蛇不成的逃跑还要迅急，缓慢一步便是灰飞烟灭，窗外的风景受到了法海的恐吓一般躲闪急速。

    可还是一个接一个山峰山沟山谷隧道桥梁被唐月的视线捕捉到，一块接一块的田地上辛劳的农民们弓着身体擦拭着汗水，汗水是必须流的，没有汗水浇灌的ZJ永远没有收获的季节。

    青颜本不想看到这样急速这样熟悉的画面，可还是像车祸一样你不想它出现它就是一桩接一桩的出现了。

    火车的“哐当”声和车厢里或是因为远行去展望广阔世界而兴奋或是归家而喜悦的谈笑声混合在一起，如同钢筋混凝土下的繁华，清晰的感觉无处丛生，使得青颜一阵沉闷，想吐吐不出来，想哭却又没有眼泪。

    不是难过，只是难受，难过和难受永远都是有区别的，即使再无知的人你问到他区别在哪里他也找得出难受和难过的字不同读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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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晨看到对面有些昏沉沉的青颜，递过一瓶水去，“困了？”

    青颜没有及时接到，冉晨又缩回来，拧开盖子，再递过去，“喝点水会舒服些。”

    接过水，在嘴上压了压，依然继续沉默着。

    “你是第一次坐火车？”冉晨又问，声音平静，撇开了平时的冷漠。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第一次坐火车。以前小时候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坐火车的场景。我记得我爸爸说，他说等我长大了，他就买车票给我坐火车去发达城市上大学。”说完一阵苦笑，多纯洁的话，可是现在的父亲，青颜又是一阵苦涩。

    冉晨意识到青颜的变化，忙道歉道，“对不起，让你想到了烦心事。”

    “没事。话多了，别介意。”青颜也感觉到自己太感性了，擦了下眼睛。

    “说什么呢！我们是好朋友。”

    “恩。”

    “想吃什么吗？”冉晨问。

    “不用了。”青颜笑了笑，她一台头，正好触碰到冉晨的眼神。冉晨正注视着她，忙尴尬的笑笑，她又补充道，“对了，你和夏默是表亲？”

    “恩。”冉晨兴致的看着青颜，突然发现其实青颜并不是表面那种冷傲的，从她的眼睛里，他发现了青颜那分灵魂的温度。“还是第一次听起你问及别人。”

    “呵呵…那你和秦芳语呢？”青颜继续问着。

    “仇人。”冉晨甩下两个字，起身来向前面走去。

    “哦。”青烟趴在前面的横台上，看着窗外发呆。

    火车在烈日的蒸腾下，更快速驶向贵阳去。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