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黑暗侵蚀的交织体 第七十二章

(88106 www.88106.info)    174

    “这种压抑简直是地狱。”夏默坐在凉都宫门口，指着对面的农村信用社出来的女人说。

    女人顾望着双手紧紧的揣着手里的皮包，想让自己走得很高傲的样子。

    “如果我过去把她抢了，你会怎么想？”冉晨回过头来说，一阵风将他头发撩下来遮住了眼睛和半边脸，看不见眼神和表情。

    “我还想杀了她？”夏默斜过眼睛，眼神空洞深邃。

    我还想杀了她？我还想杀了他？我还想杀了他……

    175

    回家的路上，冉晨站在高架桥头看着夏默远去的背影，秋风里的少年就突然变得格外的萧条。

    整个世界都在以他们俩为圆心在旋转着。

    两条对称的曲线，一条拖着长长的悲伤，而另外一条，在规律的分割着她理想的世界。可是谁也没能逃离椭圆的命运。巨大的轮盘笼罩着世界旋转扭曲。

    “那我就杀了他。”冉晨冷笑着，转身关上了出租车的门。

    司机摇着头叹了口气，打下表，封着油门滚入了冗长的车道。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作为司机的他们，跑过的路程一定跑过了很远的路程，那也许就已经见多识广了吧！

    176

    冬天到了。

    水城开始下起了大片大片的雾。

    街边的风景格外萧条起来。早上就看见了满街的落叶，纷纷扬扬的不再是单纯的落叶，夹杂着零碎的伤感，树枝上已经几乎光秃秃的一片了。

    没有掉落的树叶和发白的枯草上开始出现一尘看得见的白霜，秋天的白霜天亮后就融化了，而现在的白霜，一天到晚都在增加厚度，日积月累的几乎要冰冻了整个世界。而所谓冰冻三尺的严寒，让人枕戈待旦无数个日夜却迟迟不到来。白霜就喜欢这样戏弄着这座城市。

    普通外套里面已经不能再套T恤了。但是厚厚的羽绒服里面套一件好看的T恤，仍然是男生们喜爱的。

    这座城市为什么叫做水城冉晨不得而知，也自相难解，但荣获凉都的称号，从早晨深冷的风里和日积月累的白霜可以略知一二了。无论是迎面吹来或许是盘旋在身体周围，都能给人一种透骨深冷的冰凉，却不似真正的冰冷。即使夏天也不例外，还记得上一年的那个夏天就因为是夏夜被藐视了，使得他的鼻孔堵塞了无数个日夜，受尽了着凉的苦楚。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里夏天和冬天的风几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大相径庭。

    凉得让人费解，不炎不寒的天地。除了雨雪天气，一年四季都如此。

    177

    冉晨站在医院门口，从医院里出来的人群有两种，一种搀扶着别人悲伤着走出来的，另外一种是被别人搀扶着悲伤的走出来的。前者可以理解，是因为出了钱出了力，还要忍受消毒水的味道。后者就更可以理解了，有病的是因为有病花了钱，没病的更是因为没病花了钱所以更难过。

    这个社会总是在进步的，连金钱的价值也上升了。

    精神生活的支柱就是以金钱作为基础，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当一切以金钱为基础，那就随你什么三味真火四味真火的来炼了。即使太上老君再世，也没能奈何。

    一路上像是走进了魔窟一般，所有人都是一种表情，如同没有情绪没有性格一般。

    他们说医院的药太贵了，医院说他们的病太难治了，所以他们都痛苦着。

    可谁知道，真正痛苦的人，整天以泪洗面，却无处出口。

    是的，太难治了，这个世界，怎样才能根治，治标治本呢。

    “梁青颜。这笔债，我会原原本本的替你讨回来。”男生的背影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178

    学校的声音在城市的边缘沸腾起来。

    天空是大团大团绵白而厚重的云朵。

    179

    夏默坐在副驾驶座上，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小，燥热的空气让人鼻息黏膜干燥难耐。

    母亲秦晴专注的开着车，本来父亲说让司机接送就可以了，但是母亲不同意。最近凉都的几起意外事件已经让她心惊胆颤，在她看来，即使世界上的人都意外身亡了，只要夏默活得好好的，她就会无忧无虑自在逍遥了。

    直到现在她还责怪自己疏忽，以前没有一直监督好夏默，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她认为责任就要是那样的。

    广播在播报着最近的楼市和股市。人们的耳膜总是喜欢这种能赚钱的大行当捣鼓捣鼓。

    “最近房价又在上涨了。”母亲说，“也不知道咱们家那几幢公寓楼到明年去能翻几倍呢。到时也不用整天用你爸那死鬼的钱了，女人的命真是苦呢，还得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

    夏默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轻轻的用鼻子“恩”了下。

    想拿过书来看，但又不知道看什么好。

    母亲又说，“妈能靠的只有你了，你得给妈好好争口气。”说着不免脸上有些悲伤起来。

    一堵说不出具体的情绪，如同三月里酝酿了很久的毛毛雨，丝丝的缠绕住清朗的天空。

    黑暗侵蚀的交织体第七十三章

    180

    母亲还在叨叨不停，夏默想将头偏向窗外，却看不清任何风景。

    很多年以前那个夏季的某天。也就是这里，窗外突然闪现过一张明媚干净的女生的脸，然后他就在班上开始关注了那个叫做青颜的女孩。

    当时他以为她身边站着的是她男朋友，每每想到这点，夏默便觉有些想笑。

    后来就只见她一个人了，她也再没有了那种恬静明媚的表情了。

    或许是一种缘分吧，冥冥之中就注定了他们会考入同一所高中并且都以前三名的成绩进入这个班级。

    缘分总是珍贵的。

    夏默笑了笑，脸上隐隐的浮出一股模糊的表情。

    181

    时间拖回了那个六月，盛夏的季节。

    夏默坐在另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有些悠然又有些隐隐的燥热。

    “就走破这双鞋，我陪你走一夜，直到心不再滴血——”广播电台放着阿杜的《离别》，看到母亲秦晴刚刚调到这个台的时候那种欣喜的表情，母亲看向他，他习惯性的笑了笑。

    水城的夏天就像个热情的女人，总是不失明媚与温柔。

    一个笑容的干净的女孩，搀扶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步履蹒跚的穿过斑马线。因为速度慢的缘故，红灯亮了还没有穿出斑马线，横向的其他车辆都已经启动了，使出了斑马线。一大堆车辆就这样拥堵在十字路口。

    夏默是听见母亲尖利的谩骂声才看到的，他看到的时候，是一个笑容纯净有着无比干净的神情的女孩，穿着川颜第三中学的校服，鼓鼓的校服将她的身体衬得很小。女孩似乎歉意似的点点头，侧过身子来挡在老人靠车的这一边。

    继续向前走。

    所有的身体和影子在夏天早晨的光线里格外清晰，每一个细节，如同电影里放慢的镜头，一点一点的分解开来，然后车子启动，那个表情就那样笼罩在了光芒里。

    车子开出了老远，他还听见母亲的骂咧声，“真是瞎爆眼睛了，走路也不长眼。”

    夏默看看母亲，没有说话。

    心里升起了一面太阳，属于青春的光线终于变得温暖了起来，回头过来，女生身影渐渐的变小，模糊，然后消失。

    如此灿烂纯净的面孔，夏默小声嘀咕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什么哪里见过什么？瞎嘀咕什么？”母亲探索的眼睛盯着他问。

    “哦，没呢。”夏默说。

    182

    校门口已经人潮涌动，初中部的学生要比高中部的早得多，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早餐车前面买早餐。

    夏默下车来过了马路，走出老远了母亲还在朝他大声的嘱咐道，“放学了就打我电话，我就在建设路这里。”

    他“啊。”了声，自顾自的走进了学校大门。

    几个低年级的同学因为忽视了校规，买来的带一次性饭盒的盒饭被迫在大门外堆积满各种垃圾的角落狼吞虎咽的解决掉。高年级的用两本书伪装着，执勤的小男生遇到大男生们假装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到大女生们两眼放光。

    男人色的天性，是不是就这样养成的？他们幼小的心灵已经开始表现得淋漓尽致。

    夏默斜着眼睛，有些讽刺的动作。

    身后的两名女生看到他后，先是的半捂着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然后便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好像有意让他听到，又怕他听到一样。

    “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女生说。

    “唉”，女生的叹气，接着说，“那老师也真是倒霉，脑子是豆腐渣做的。”

    “就是，一点信息过滤能力都没有。”

    “也是为民除害，这样的老师留在学校也是误人子弟。”

    “唉，是啊。”女生把目光转向夏默，“蛮帅的，出乎我的意料。”

    夏默加快步调。“装嘛。”女生的声音越来越远，“要着雷”最后消失在嗡嗡的学生人潮里。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