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蒹葭苍苍 8

(88106 www.88106.info)    小花见耶律隆蹙眉不乐，背对着自己若有所思，忙拉了耶律隆的手说道：“隆哥哥，你生气啦？你，你若实在是不愿放了小王爷，我也绝不会怪你。”

    耶律隆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屋门，牵了匹马儿来，抱着小花跃上马背，向山下狂奔而去。小花见耶律隆一路默然无语，心中也是怔忪不安，转头想要对耶律隆说些什么，只是见他黑着一张脸儿，微微张了张口，还是将嘴边的话儿咽了回去。

    只见十几万唐军果然在山脚下扎营，耶律隆纵马将小花带到了自己的帐前，对守在帐外的兵士吩咐了几句，便抱着她进了帐中，将她轻轻放在塌上，说道：“小花，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会来帮你处理伤口。”

    小花见耶律隆转身自去了，心中一阵酸涩，没来由地便红了眼眶，正一个人在那里伤心抹泪，忽见几个兵士抬了一个乌木澡盆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帐中，一会儿又有几个丫鬟摸样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皂荚香粉，几件簇新的衣裳。

    小花见了，微微收了悲声，将钗环一一除了，任侍女们将自己从头到尾好好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件衣裳，方才重新躺回到塌上，只是背上伤口未愈，也不敢卧着，只得趴在那里，一个人在枕上兀自默默流泪，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忽觉后背之上阵阵刺痛，小花吃痛不过，哎哟一声，已是醒了过来，忙睁眼去看，只见耶律隆红肿着一对眼睛，拿着一罐黑黑的东西坐在身旁，一双大手轻轻地在自己后背上来回涂抹，似是正在为自己上药。

    小花轻轻哼了一声，将小脸扭了过去，一声不吭。

    耶律隆见小花醒了过来，微微一叹，说道：“小花，你且忍一忍，这老蝠王的毒虽然并不难解，只是很难根除，我若不把你体内的毒素拔除干净了，只怕日后对你的身子大有损害。这药膏虽然痛点，但却极为有效。”

    小花听了，忽地转过头来，大声说道：“隆哥哥，小花是生是死，隆哥哥又何必放在心上，反正隆哥哥心里责怪小花，已经不喜欢小花了。呜呜…”

    耶律隆见小花两只小手用力拍打着床榻，一边说一边大哭了起来，吃了一惊，赶紧将小花的双手按住，说道：“小花，你这又是怎么啦？我刚刚将你伤口结痂的地方除去重新上药，你若是这样动来动去，只怕日后便会留下疤痕了。”

    小花挣了挣，见挣脱不出耶律隆的手，便将头埋在枕下，嚎啕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也不要你管，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了，我生不如死，有没有疤痕又有什么大不了？”

    耶律隆听了，急道：“小花，你莫要任性，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你若是怪我刚才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我只是挂着你的伤势，所以帮你找药去了。”

    小花猛地抬起头来，对着耶律隆泪眼婆娑道：“我不信，我不信，隆哥哥，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对我，你一定是怪我，一定是怪我，可我并非是故意的，我，我…”

    耶律隆见小花哭得是泣不成声，忙俯下身子，微微楼了她的双肩，心疼道：“小花，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又何况此次性命攸关，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唉，只是我刚才心中确实难受得很，你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什么韩王，那我又算什么？”

    小花咬牙恨道：“什么心里眼里只有小王爷？我的心里眼里明明只有你，你就是怪我，你就是不喜欢我了。”

    耶律隆见小花胡搅蛮缠，不由苦笑一声道：“小花，我喜欢不喜欢你，难道你还不知？我只想问问你，你可还喜欢我？比喜欢世上所有人都要喜欢？”

    小花抬着一双泪眼，瞪了耶律隆半响，反问道：“隆哥哥，小花喜欢不喜欢你，难道你还不知？小花也想问问隆哥哥，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隆哥哥都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小花？只喜欢小花？”

    耶律隆听了，长长一叹，将头轻轻埋在了小花散乱的长发中，觝首纠缠了半响，方才低低说道：“小花，我耶律隆生为你而生，死为你而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不管你是否还喜欢我，我便要守着你；只要我的心还在跳动，就算你不要它，它也会护着你；就算我死了，你心中又有了别人，我的魂也绝不会离开你。”

    小花见耶律隆紧紧搂了自己，伏在自己的颈间只是低声抽泣，心中大恸，泣道：“隆哥哥，隆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赌气，我只是好怕，怕隆哥哥不喜欢小花了。隆哥哥，小花喜欢你，比喜欢世上所有人都要喜欢，若是没有了隆哥哥，我也不想活了。”

    耶律隆听了，将脸轻轻贴在小花的发上，又厮磨了片刻，方才含泪笑道：“哦？小花，你又怕痛又怕丑，只怕更怕死，别人若是不想活了，我还略略有些相信，只是娘子你吗，我却是万万不信。”

    小花听了，也不由破涕为笑，只见她嘟着小嘴道：“隆哥哥，你又笑我，小花心中从来都只有一个隆哥哥，你若不信，日后便会知道了。”

    耶律隆叹了口气，拭了脸上的泪水，直起身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小花的伤口，叹道：“说了你偏不听，你看，这伤口又流血了，日后若是有了伤疤，你可别又对着我哭鼻子。”

    小花嘻嘻一笑，翘了两条腿儿，在空中只是摇来晃去，说道：“隆哥哥，你怎么和耶律贤一样傻乎乎的，这背上便是留了伤疤，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自己也看不见。”

    耶律隆“哦”了一声，问道：“小花，莫非你在大辽也受过伤，为什么我却不知道。”

    小花听了，赶紧抬头看了一眼耶律隆，见他低着头忙忙为自己重新敷药，便将头埋在枕下，低声道：“隆哥哥，我在大辽的时候被那个什么萧贵妃打了三十鞭子，也是耶律贤为我上的药，隆哥哥，你，你会不会又怪我？”

    耶律隆皱了皱眉头，怒道：“有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去把那萧贵妃打上三百鞭子，为你出口气也好。哼，耶律贤贵为一国之君，竟任由你被人欺侮，也亏他居然还想腆着脸皮纳你为妃。”

    小花心中诧异，抬头看了耶律隆一眼，喃喃道：“隆哥哥，耶律贤天天为我上药，为何你却不生气；小王爷不过是为我解了毒，你分明是生气的很。”

    耶律隆摇了摇头，望着小花背上如雪似玉一般的肌肤，只是一语不发，见伤口已经处理妥当了，方才拉过旁边的一张锦被来，轻轻为小花拢好，起身叹道：“小花，耶律贤看了你的身子，却看不懂你的心；我只怕那个什么小王爷不仅能看到你的人，更能看懂你的心。你的心便是我的心，我若失了你的心，和失了你又有什么分别？”

    小花见耶律隆幽幽一叹，转身便要出账而去，忙半撑着身子叫道：“隆哥哥，你先别走，小花有一句话想要告诉隆哥哥：‘我的心便是你的心，就算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它，却也拿不走它’。因为拿走了这颗心，我就会死了。”

    耶律隆听了，转过身来，只见他眼中微微一点泪光，目不转睛地望了小花许久，忽地笑道：“小花，你放心，我懂了。天就要亮了，你还是赶紧休息一下吧。”

    小花点了点头，见耶律隆对着自己深深望了一眼，方才转身掀开帷幕，大步走了出去，怀中轻轻一叹，将小脑袋趴在枕上，长长打了个哈欠，又重新睡了过去。

    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小花才睁了一对大眼，醒了过来，只见耶律隆也在帐中，正对着几案上的地图呆呆出神，小花忙叫道：“隆哥哥，你为何在这里？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叫醒我？”

    耶律隆见小花醒了，微微一笑，起身来到榻前，说道：“我看你这只小猪睡得香香甜甜，实在不忍心叫你。你这几日想必也吃了不少苦楚，便是要睡上三天三夜，我也只能由着你。”

    小花嘻嘻一笑，见耶律隆眉宇不展，忙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隆哥哥，莫非你在这里研究如何击退宋兵？”

    耶律隆长长一叹，欠身坐在小花身旁，蹙眉道：“小花，我万万没有料到宋人会如此轻易便渡了长江，早知是这样，我拼着砍了郑彦华的脑袋，也要确保池州不失。唉，如今宋军主力已经过江，南唐各军之间党阀林立，尾大不掉，如何能与宋人一战，只怕是金陵难保。”

    小花低头想了想，叹道：“隆哥哥，你休要埋怨自己。小王爷说的对，南唐之败，非战之罪。想当日如果不是耶律贤统率有方，大辽上下一心，即便他们在晋阳大破宋军，恐怕也挡不住宋人。隆哥哥，我们还是带着爹爹娘亲远远离了金陵，天下之大，又怎会没有我俩容身之地。”

    耶律隆摇了摇头，闷闷道：“你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你父亲断然不肯离去。还有你二姐姐和皇上，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陷囹圄？”

    小花听了，微微垂了脑袋，思虑了半响方才答道：“隆哥哥，你武功高强，不如把我父亲抢了出来，我们先去吐蕃，等安顿好了爹爹娘亲，再把姐姐和皇姐夫也接了过去，你看可好？”

    耶律隆轻轻一笑，叹道：“小花，此等主意怕也只有你才想的出来，你父亲如果宁死也不愿离了金陵，我又怎敢威逼于他，要捆我也只能把你捆了去。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抛下江山社稷，独自一人开溜。你二姐姐见皇上不走，恐怕也不会走。唉，如今之计，还是只能力保金陵不失，若大宋久攻不下，才能与他城门议和，为你皇姐夫和父亲谋求最好的退路。”

    小花深深一叹，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只是宋兵已向铜陵而去，隆哥哥，你估他们能否拿下铜陵？”

    耶律隆苦笑道：“大宋军队与我南唐战力本来就是以一敌三，如今他们以一倍兵力突袭铜陵，铜陵失守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小花点了点头，说道：“隆哥哥，如今荆南援军也在这里，我们不如即刻赶往铜陵，那郑彦华虽然是个无能无耻的小人，只是看在皇上的份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丢了铜陵。”

    耶律隆拍手叹道：“小花，你与我想的是一模一样，只是若正面驰援，双方必是一场恶战，我军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还是需要以奇制胜。如果南唐能将各地的兵力集结起来，趁着宋人在江南立足不稳，遏制住宋军的攻势，便有一线机会将铜陵守住。”

    小花听了，忙道：“隆哥哥，你所言极是，不如赶紧去和将领们好好商议一下，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莫要牵挂我。”

    耶律隆微微一笑，俯身在小花额头轻轻一吻，说道：“小花，崔副尉不在这里，我让张平守在你的帐外，你有什么事，找他就好了。我忙完了军中的事情，晚上再来看你。”

    小花答应了一声，见耶律隆出帐去了，方才起身梳洗了一番，卷起帷幕来，见张平果然在帐外守着，不由微微笑道：“张校尉，你从夫子那里来，他现在一切可好？”

    张平见问，恭恭敬敬抱拳答道：“司徒小姐放心，那日宋军不知为何竟突然撤兵而去，我们顺利突围之后，半路上便见到了沈将军，方大人知我久居此地，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听说沈将军要来这里寻小姐，就命我和将军一起来，他自己却是带兵连夜赶往铜陵向守军报信去了。”

    小花点了点头，心中忽地想起了一人，忙问道：“张校尉，你可知那大宋韩王赵德昌，如今被唐军关在了何处？”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