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二四、王雱死了,王安石极度伤心,二次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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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吕惠卿送走余中,急忙回到书房,思考对策。有王安石押字的那件把吕惠卿投狱勘问的札子就放在书房的案上,吕惠卿只觉心中有一股火正一拱一拱的往上直竄。事情已经十分明白,这半年多来邓绾和蔡承禧的交相弹劾,秀州置田一事根究所连连换人揪着不放,原来都是王安石所为。“是王安石要置我于死地,此心何其毒也!”吕惠卿要反击了。因为现在有了反击的契机,也有了反击的对象,这对象便是王安石。

    笔墨是现成的,吕惠卿铺纸提笔,因为激忿,握笔的手微微发抖,但此时的思惟却异常活跃,诡言谗词如浪涌出:

    ……安石尽弃素学而隆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

    术,以至譖愬脅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犯命

    矫令,罔上要君。凡此数恶,力行于年岁之间,莫

    不备具,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平

    日闻望,一旦扫地,不知安石何苦而为此也。谋身

    如此,以之谋国,必无远图,而陛下既以不可少而

    安之,臣固未易言也。虽然,安石忌臣之心甚而无

    已,故其所为无所顾藉……此皆奸贼之臣得以擅命

    作威于闇世者也,奈何安石今日之所为乃与之同事

    也?陛下既令安石任政,若至于此而不稍裁抑,犹

    恐非长久之道……

    吕惠卿写毕,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个木制小盒,打开后,从木盒中取出两张纸来。这两张纸只有方寸大小,一张纸上写着“勿使上知”四个字,另一张纸上写着“勿使齐年知”五个字。这是王安石写给吕惠卿的私信,无头无尾,意思却是一看便知。“勿使上知”,意即不给皇帝知道。“勿使齐年知”意即不给冯京知道。冯京与王安石年令相同,故称“齐年。”王安石在处置政事时写给吕惠卿的,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王安石并没有或者说没想到要吕惠卿烧掉,是以纸上没有写“付丙”两字。吕惠卿保存下来。并且派上用场了。这可是击向王安石的两根杀手锏!至于什么事不使上知、不使齐年知,是一件事还是几件事,反倒是不重要了。

    吕惠卿把余中送来的那份札子,连同弹文和两张方寸小纸一同封好,送往汴梁。经通进银台司送到赵顼手中时,赵顼正在崇政殿里和王安石议事。

    尽管郭逵领兵南征不久,军队还在路上跋踄,交阯必竟是癣疥之患,赵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与辽国的地界问题,两国正在河北勘查交涉树立界址,辽使有点咄咄逼人,但也不像有更大的图谋。赵顼与王安石议事时是从容的。夏天的风带着太阳的热在宫城中徜徉,吹进崇政殿里,吹到王安石和赵顼身上时,已经不觉其热,反而感到一种飒飒的凉——风把热留在了殿外,又搅动了殿里的凉。

    赵顼和王安石没有谈论南方的战事。因为他们并不知晓安南招讨使的鞱略玄机,甚至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哪里。也没有谈论吕惠卿被贬一事。如果能把此事看作是吕惠卿与王安石之间的纷争,随着吕惠卿的离京,这一纷争便告结束。他们谈的是王韶。是王韶与王安石之间的矛盾。

    赵顼对王安石说道:“王韶对朕说,他颇惧步吕惠卿后尘,想外放。大约是因熙河事未能允他之故?”

    “颇惧步吕惠卿后尘”这句话从赵顼嘴里讲出,不过是转述王韶的感受,听在王安石耳里,他的心灵有如被人用荆条抽了一下。吕惠卿的外放,与王安石并无关系。到现在为止,王安石也没有说过吕惠卿一个不是。如果连王韶也以为吕惠卿是因王安石的逼迫而外放,朝野之议可想而知。想想也是,朝中除自己之外,还有谁能迫得吕惠卿?熙河路经略使高遵裕和转运判官马瑊有矛盾,王韶上表说马瑊专门收集官吏细事,宜加惩治,其实是经略使高遵裕害马瑊,是以王安石没有同意。王韶既能作如是想,吕惠卿本人呢?想到这里,心里悚然而惊。他说道:“臣固没有同意王韶所奏,然臣对王韶别无他意,陛下所知。”

    赵顼说道:“王韶论事不烛理,但不忌能,性也平直。以后尚有可用之处,卿宜劝勉相留。”

    王安石说道:“陛下所言极是,王韶诚亦豪杰之士,缓急之时可用。”

    君臣俩正说着话,入内内侍省副都知兰元振进来奏道:“通进银台司送进陈州吕惠卿奏事,敬呈御览。”说毕双手呈上。

    赵顼从兰元振手中接过吕惠卿的奏事。略一观看,不觉“啊”了一声,站了起来,并看了王安石一眼。稍顷看完,问王安石:“卿出札子把吕惠卿下制狱了吗?朕如何不知?”说完吩咐兰元振,把那份由练亨甫起草、再由王雱押上王安石名字的札子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因见赵顼站了起来,早已跟着站起。此时从兰振手中接过看时,心里一惊一急,汗从额上沁出,只一会便汇成汗珠从脸上滚落。王安石从没有想过要重处吕惠卿,况且即便他贵为宰相,也不能瞒着皇帝随便把大臣投入狱中勘问。这份札子的内容固然看过才知,但后面签的千真万确是他的名字,而且从笔迹上看,竟是真假难辨。此时不容他多想,急急躬身奏道:“臣实不知此事。”

    赵顼说道:“吕惠卿的自辩折子卿一并看过。”

    吕惠卿的自辩折子有数十张纸之多,又是在忿急之时所写,语句自然不会好听。王安石读到“譖愬脅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犯命矫令,罔上要君”时,头脑里已是风雨雷电,呼呼轰轰响成一片。吕惠卿的怨忿、王韶的不安,果然皆由他而起,但又不知从何而起。看完之后,他不知如何辩解,只说道:“臣不知吕惠卿何以如此。”话一出口,便知不妥。明摆着的事,吕惠卿是看到了把他下制狱的札子后才作如是说的,而这札子……这札子……

    赵顼并没有要王安石辩解,脸上的神态依然从从容容,安然淡然,不过盯着王安石的眼神似乎别有意味,脸上也没有了笑容。王安石没有看到赵顼脸上的神色,他一直躬着背低着头。他是凭感觉,赵顼的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与往常不一样。往日是抚慰,今日如锥剌。王安石忽然觉得自己在赵顼面前矮了下来,原本有着冰雪之操,如今却使出小人伎俩,今后金殿议政,如何面对曾有意尊自己为师臣的皇帝赵顼?

    赵顼并没有把那两张写着“勿使上知”和“勿使齐年知”的小纸片给王安石看,他不想当面责问。他心里有点不快,却也不想给王安石知道。他说道:“卿且告退。”语声有点沉郁,并且是冷冷的。

    王安石骑马挥鞭回到家里,没有理会候在客厅里的客人,立即叫下人唤王雱去内书房问话。

    此时的王安石,耳朵里仍然在响着吕惠卿的劾词,感受到赵顼疑惑不解的目光。他的心里是烦躁、郁闷加上恼怒。他知道,那份札子一定出自王雱之手。他想问个明白,并想知道儿子何以出此下策。听到书房外响起了王雱的拐棍笃笃之声,他的心软了。恼怒变成了怜惜,并且还有点无奈,他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王雱在下人的搀扶下柱着拐棍来到内书房,先叫了声“爹”,问道:“爹叫儿子有事?”

    王安石把那份札子递给王雱,说道:“你先看看这个。”

    不用再看,王雱什么都明白了。没有什么好隐瞒。在父亲王安石面前没有必要隐瞒。他说道:“爹,这份札子确是儿子所为。”接着便把因王安国被逐身死而记恨,后与练亨甫、邓绾商量构陷吕惠卿的前后经过一一对王安石说了。末了说道:“原想设计甚是周全,谁知弄巧成拙,让爹爹为难。”

    王安石这时才明白,这一段时间里,朝中的风风雨雨竟从儿子这里刮起。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和吕惠卿交恶的缘由。他说道:“如此作派岂是君子所为?吕惠卿上章自辩也还罢了,皇上作如何想?你叫为父何以为人,何以为政?”

    王安石因恼怒和不满,说这番话时固然有点严厉,脸色也不好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王雱知道父亲是真生气了,自己此事弄巧成拙,暴露于天下,果然要有损父亲的声誉。他说道:“儿子知错了,追悔莫及,任凭爹爹责罚。”

    王安石看看王雱,见儿子愧悔莫及的样子,又见他身体越形瘦弱,终日拐棍为伴,受着病腿的折磨,又不能履职视事,如何还能责罚?即便开口责备也觉不忍。他轻叹一声,说道:“病腿见好了点吗?你去吧,好生歇息。”

    王雱回到书房,心里充斥着忿恨和内疚。对吕惠卿的忿恨,和对自己的忿恨。对父亲则深感内疚。父亲是他心目中的完人,是继孔子和孟子以后的完人。这倒好,原本是一棍击向吕惠卿,却反击在了父亲的身上。或者说,一盆脏水泼在了父亲的身上。他柱着拐棍站在书房里。他想事,脑子里一片浑沌。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更没想到一向自负聪明绝顶竟犯了这样一个低级错误。

    “何以如此?”他问自己。

    “何以如此?”他大声叫着问苍天。他双手上举,仰脸向上,仿佛是要苍天作出解释。拐棍离开腋下倒落地上,那只病腿一着力,疮口迸裂,一阵肌肤撕裂的剧痛,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熙宁九年的夏天,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骄阳蓝天和惊雷暴雨,但所发生的故事实在令人扼腕。就新法的施行而言,如果把赵顼作为后台支持,王安石和吕惠卿便可视作正、副司令。他们曾经互相搀抚着度过艰难的岁月,走上漫长的改革之路。他们终于交恶了,还搭上王雱的一条命。王雱腿上的坏疽本已无法治癒,但好好保养也不至于有生命之虑。他疮口迸裂,又过于忧忿,坏血进入动脉,便是遍请京都名医,也是回天乏术。王雱在床上躺到第五天被一命鸣呼了,时年三十三岁。

    赵顼倒是很器重王雱的,王雱病倒,给王安石特假,令在家抚视。王雱死后,又赠以左谏议大夫,手诏命上王雱所撰论语、孟子义。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了,赵顼的封赠,与其说是告慰死者,不如说是告慰生者了。赵顼要王安石在王雱“断七”后回中书视事,王安石却是上表辞相。王雱的死令他伤心欲绝。王雱的灵柩也由小弟王安上先运回金陵。他不愿再待在京师了,他要去金陵陪伴儿子,守护着儿子的亡灵。

    一直迁延到熙宁九年的十月,王安石才以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枢密使、工部侍郎吴充以前官平章事、监修国史(史馆相),礼部侍郎、参知政事王珪以前官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集贤相),资政殿学士、右谏议大夫、知成都府冯京为给事中、知枢密院事。元绛已为参知政事,王韶依旧是枢密院副使。从此,政局进入了后王安石时代。赵顼以吴充任首相的原因,是吴充身为王安石亲家,但从不阿附王安石。冯京回京主枢密院的原因,也是在中书曾多异论,亦即不阿附王安石。赵顼用此两人一个主政,一个主军,对于今后政局的走向,给了人们更多的揣测。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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