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放箭杀后

(88106 www.88106.info)    “我爹爹……死了……”十七的脸变得煞白，心脏的剧烈跳动，快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她的手一震，信纸随之落下，飘到卫九眼前。

    卫九是看过信纸的，这是谢奋的亲笔书信，他和惠贵太妃两人用了很多办法才找到王御藏所在，好不容易疏通了关系，准备在三更时分把王御藏偷龙转凤弄出皇城，怎知亲眼看见靖元帝亲手把毒酒送到王御藏嘴边，然后王御藏就……

    “我还没见爹爹一面……十几年来，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我爹爹，可是……可是……”十七顿时泪如泉涌，伤心得不成样子，接踵而来的悲讯让她泪干肠断，为什么，为什么朱熠杀了孩子，还要杀了她的父亲……

    卫九看到十七的样子也是痛心之极，他伸出手想把她拥入怀里，但是手伸到一半便硬生生停在半空……十七，她现在是奉华的身边人了，他和她已经不能自由地打闹拉扯了。最后，他的手落下，搭在十七的肩上轻轻地拍拍。

    “朱熠！”十七突然大吼一句，悲伤的表情瞬间变成憎恨，她全身的怒火都在燃烧，拿过信纸发了狠地冲了出去。

    她跑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奉华的书房，一下子就冲了进去，把信“啪”一下放到奉华面前，大怒道：“朱熠这个卑鄙小人，他杀了我的爹爹，我要他血债血还！”

    奉华看着眼前的十七，她的脸色仍有泪痕，但是面上的青筋暴露，看来是动了大怒。他低下头看信纸上写的黑子，觉得甚为不可思议，复又抬头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二月二龙抬头，朱熠会和荣禄公签订“国土契约”，丰国得把皇太后送回朱朝，我便在那个时候杀了皇后，让他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十七恨红了眼睛，已经下了杀心。

    奉华先安抚十七的情绪，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好，我去做准备，到时候我把——”

    “不，不是你，是我……”十七冷冰冰道，“我要亲手杀了皇后。”

    二月二前，奉华亲自手把手教十七射箭，从近到远循序渐进，十七也学得快，日夜勤练，天不亮就起身射靶。前夕，奉华把一套普通的麻布衣服送到了水月轩，交代了十七凌晨出发丰国边境。

    一路上，奉华一直抱着十七入睡。她睡得很不好，一时皱眉，一时踢脚，而且从始至终握紧拳头，嗯嗯啊啊地叫唤。他低低地叹息，温暖的手握住她的小手，更是疼惜。

    其实这段时间奉华一直苦恼如何阻止丰国被朱熠攻打下来的悲剧，因为他知道，朱熠以修筑城墙之名安排的苦力，其实就是朱朝的士兵，而且个个都是精兵。城墙包围着，丰国的人就无法看见里头搞什么动作，朱熠就利用这个，在城墙内运载数十大炮，到时候皇太后到手，朱熠便可操控大炮由高到低往丰国发射，自以为议和得胜的丰国不可能不败。

    所幸的是，奉华的探子回禀，城墙内累高土把大炮往上移动，也是很费时间的，而且中间出了岔子，朱熠不能在当日对丰国进行攻击，但是两天后一切完成，便可以一举攻下。这两天的时间是丰国独立的关键，荣禄公狂妄自大，已经不听奉华的劝阻，更说以后都不需要奉华的帮助，奉华真是为这个老鼠屎心烦。

    现在十七主动提出要杀皇后，那确是一个好办法。皇后一死，丰国知道议和不成，也知道会激起朱熠的攻打之心，凭荣禄公的本事，两天之间部署好对应的兵力也不成问题，不得不说十七当真是误打误撞为他解决了大难题。

    天蒙蒙亮，一行人已经到了丰国边境，奉华带来的崇朝遗留的精锐兵力，检查环境后挑了最好的射击地点进行埋伏。十七第一次亲手杀人，心里紧张，他看在眼里，不断地对她说不用紧张。

    “我不紧张。”十七握紧了弓箭，“我只要一想到我父亲是朱熠杀死的，我就不紧张了。”

    “好。”奉华陪着她，又把射箭的要领重教了几回。

    二月二龙抬头，的确是个好日子。风和日丽，天时地利人和都恰到好处。顼元率三万军马到丰国边境严阵以待，只等着这个神秘的丰国君主露面。

    “皇上，丰国的城门打开了。”司徒映风道。

    顼元点点头，眼睛没有离开过前面的光景。

    丰国的城门打开，一道长长的兵马清晰可见，士兵很多，人马很壮，在顼元的角度看去可谓是一水无穷无尽的青色铠甲，犹如绵绵不尽的山峰。

    丰国国君正经八道地戴着冠冕，穿着金灿灿的“龙袍”，坐着“龙辇”在春林将军的后头。顼元眯起眼睛远远地瞧着这君主的轮廓，心中一惊，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丰国国君“龙辇”走近，两军在两国的城门间对峙，气氛隆重威严而又紧张，一时间安静无声，无人敢说话。

    “好久不见，丰国国君。”顼元先开口道。

    荣禄公笑了笑，故人相见本该闲话一二，斟酒一杯，共聊往事，怎么知道他与朱熠的故人相见，却是这般不亲近，反而多了几分算计危险。

    “朱朝新登基的皇上靖元帝真的是少年天子，意气风发，孤真的不如皇上了。”荣禄公傲视群雄，大笑道。

    顼元呵呵地笑，“朕年近三十，怎的还算得上‘少年’，国君真是抬举了。”

    “孤从来不抬举任何人，皇上担得起这名。”荣禄公思考片刻，再道，“孤想了想，今日我们两国正式河水不犯井水，皇上有‘靖元’这个年号，孤也要起一个才是。”

    “是，一个国家没有年号怎么成？”顼元略想了想，“要是国君不介意，朕以为用‘永安’这两字作为年号也是不错的，寓意千秋永世都安乐无战，怎么样？”

    荣禄公听了后皮笑容不笑道：“多谢靖元帝的美意，孤的丰国，年号当然要孤来取，要是年号都由靖元帝取了，丰国还不算真正独立。”

    “嗯，国君说得有理，朕的确是多管丰国的国事了。”顼元笑道，朝司徒映风摊开手掌，司徒映风会意，把随身所带的国土契约放在顼元的手上，顼元打开契约示意荣禄公，温和道，“国君请看，这是朕的军师连禅所拟的国土契约，还请国君派人来取。”

    荣禄公将信将疑，派了严副将去取，顼元却把手一收，眉开眼笑道：“国君是忘了，朕把国土契约送上，国君也该把朱朝的皇太后和罪人朱炆放回才是。”

    “哈哈，靖元帝记性不错！”荣禄公大笑，拍拍手掌，一辆华丽的车辇便从后头上前，他又命人掀开车辇的帘子，对顼元道，“朱朝的皇太后，孤自从请了来，便一直没有怠慢，靖元帝看她的好气色便知道。”

    皇太后由人搀扶着下辇，穿的那身还是十七册封典时穿的凤衣，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她大概是被囚禁久了，见了如此明媚的艳阳只觉压眼睛，忙用袖子挡一挡，歇了一会儿才看到顼元穿着明艳的龙衮，飞龙在天，威风凛凛。

    “我儿！”皇太后激动大喊，跨步就要跑过去，但被春林将军一马拦下去路。

    荣禄公摆了架子，清了清嗓子，对顼元道：“皇太后，靖元帝就在前方接你，真是太有孝心了。皇太后身份尊贵，就让孤派人护送皇太后和朱炆过去吧。”

    皇太后脚步停了，扭头对视荣禄公，她只觉得这男人城府真深，非常嫌恶。荣禄公不管皇太后的目光，派侃统领站在皇太后身边与她同去。

    顼元是好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后，虽然她化了妆，但是老态毕现，脚步还有些不利索了。而母后身边的朱炆，已经是失意之人，憔悴得长出了白发。顼元下马，打算亲自迎接，司徒映风便道：“皇上请小心，还是留在这里等着就好。我们人马众多，荣禄公不敢怎么样。”

    顼元留在原地，对司徒映风道：“映风，荣禄公已经是国君了，还是叫尊称吧。”

    司徒映风轻声冷哼，“皇上，这声‘国君’，臣是真的叫不出口。”

    顼元侧眼看了看司徒映风，不再说什么。

    皇太后和严副将相会，荣禄公怕顼元蒙骗他，便道：“孤心中不安，还请朱朝的皇太后为孤念一遍国土契约，不知道靖元帝会不会应允？”

    “皇太后身子看来不大舒坦，朕认为可以由严副将代劳，不知道国君意下如何？”

    荣禄公颔首，“可以，严禾，你大声地念一遍。”

    严禾收到命令，打开用绢布写下的国土契约，清清喉咙，嘹亮的声音不断环绕而响，“朱朝认明丰国确为完全无缺之独立自主国，故凡有亏损其独立自主体制，即如该国向朱朝所修贡献典礼等，嗣后全行废绝。”

    顼元笑道：“严副将念得如此响亮，想必国君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吧？”

    荣禄公得意地笑，胜券在握，江山从此一分为二。

    奉华见时机差不多了，对身边十七说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机会只有一次，你……能不能做到？”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做到。”十七双眼通红，努力压制心中翻涌的悲与恨，忿忿切齿道。

    “好。”奉华看十七眼神坚定，她用力的拉住弓，箭在弦边，蠢蠢欲发，他便转而专注地盯紧了皇太后的步伐……

    一……二……三……皇太后终于走出几步，周围没有任何人阻挡，孤身一身，这种时机犹如天赐，奉华即刻道：“射！”

    十七早就瞄准了皇太后，只等奉华一声令下，现在奉华发令，她也不手软，一拉一放，弓箭嗖一声有力射出，承载着她的痛，她的恨，犹如一只低飞的雄鹰，直取猎物的心脏！

    突然来的利箭，准确无误地刺进皇太后的心胸，皇太后还未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先大叫起来，迟来的痛感蔓延全身，她眼睛睁得老大，低头看这穿心箭，连哭也来不及哭，面对着顼元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有刺客！”司徒映风大喊，“保护皇上！”

    “母后！”顼元痛呼，脚步飞快地想要突出士兵的保护重围，却被司徒映风拼了命地按住！

    这边的十七射了箭之后，看见那明黄身躯被实实包围，却又努力地往自己的母亲冲过去，她本该有的复仇快感，却不知道为何烟消云散……

    奉华抱过发愣的十七，一声令下：“撤！”

    众精兵领命，护着他们二人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这危险之地……

    皇太后在二月二交换之日殡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天下，国土契约作废。一国的皇太后毙命，朱朝百姓都把杀她的人归到丰国头上，丰国吃了这个哑巴亏，还解释不能。两日后，朱熠向丰国发动了接连的炮火攻势，丰国拼尽全力抵挡，然而朱熠兵马太强，丰国硬生生失了六个城池。

    荣禄公再来紫辉园找奉华时已是冷汗津津，唯唯诺诺。奉华不计前嫌，把形势给荣禄公分析完整，并出谋划策，终于使荣禄公保住最后卫丢失的城池，后来，奉华也成了丰国本质上的“国君”，荣禄公真正成为奉华的傀儡。

    清明时节雨纷纷，连日来的下雨让十七心情更加抑郁。奉华到水月轩看十七，却听给她送膳的侍女说十七已经有三日未曾好好吃饭了，心里担心，便加快了脚步去看。

    到了水月轩里头，奉华问道了一股浓重的笔墨味道。他定眼一看，十七正披头散发抄写着什么。

    他走近去看，白纸黑字的写着娟秀的字，“往生咒？”

    “是。”十七头也不抬道。

    “怎么抄写起来了？”奉华合上经书，奇怪道，“要是想要超度亡灵，该念，而不该抄，你为何……”

    “因为不想念经文。”十七笔锋一停，又打开经书继续抄写，“但是心里静不下来，便写一写罢。”

    奉华无言，然而叹息又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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