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第九章.孤鸿大海

(88106 www.88106.info)    见萧长白离去，凌恒换了副神色，目光瞥向身后某处，淡淡道：“先前所言你可听清？”

    话落，画屏后走出一道袍青年，朝凌恒执了一个弟子礼，恭声道：“回师尊，一字不落。”

    青年身材修长，头束银带，面如冠玉，约莫二十五六上下，嘴角始终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青年正是凌恒座下大弟子，无极宫下任掌教之不二人选——姜黎羽。

    凌恒见姜黎羽似心有疑虑，开口道：“此间只有你我师徒二人，有何话但说无妨。”

    “是！”姜黎羽点头，定了定道：“弟子敢问师尊，心中既已有定夺，又何必召萧师叔前来问话。”

    凌恒似早知他会这般发问，语气平静道：“试探。”

    萧长白不知，原来不光秋氏拜会凌恒是试探，凌恒召他问话竟也是试探！

    “试探？”姜黎羽眉头一掀，不解道：“莫非师尊怀疑萧师叔有二心？”

    “不然。”凌恒目光闪烁，道：“此人极爱惜羽毛，视名节重于生命，断不会做出此等为天下武林同道所不齿之事。”

    “那为何师尊仍要试探于他？”姜黎羽更加疑惑了，萧长白既无叛宗动机，又无叛宗事实，凌恒何以不信他。

    凌恒看着姜黎羽，道：“你真想知道？”

    姜黎羽微怔，随即拱了拱手，正色道：“恳请师尊赐教。”

    凌恒道：“为师之所以试探于他，不在其有无异心，而在其有实现异心的能力！”

    “能力……”姜黎羽喃喃自语一句，若有所思。

    “为师近来身体抱恙，加之年纪渐长，这掌教之位终是坐不长久，你虽是我座下大弟子，但毕竟资历尚浅，单论武功人脉仍稍逊萧长白一筹。”说到这，凌恒看向姜黎羽，目光如电道：“所以神宫中便有了一股支持萧长白即我神宫下任掌教之位的势力！”

    姜黎羽闻言内心一悸，他看懂了凌恒的眼神！

    自古以来争权夺利从无后路可言，失败者皆无好下场。此番若是他败，最好的结果便是废除内功逐出师门，至于最差的……

    在三清神像前处死！

    想到这，姜黎羽素来从容的神色一变，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寒声道：“这可是萧师叔的意思？”“萧师叔”三字他咬得很重。

    “不知道。”凌恒的回答很干脆，接着反问：“这重要吗？”

    “是的，不重要。”姜黎羽眼中掠过一抹凌厉，望向凌恒重重地点了下头。

    萧长白是否有意即无极宫掌教之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能力坐这个位置，也有人想他坐这个位置。

    陈桥驿变，黄袍加身！

    姜黎羽双眸一闭旋即睁开，神色又恢复先前的淡然。

    凌恒见状，微微点头，他最看重姜黎羽的便是他这种处事不惊的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就好如此刻，能将内心的杀意隐藏的极好，这种性子在武林中才能活得长久。

    姜黎羽紧了紧藏在袖口内的手，语气却依然平静道：“不知是哪些人牵头拥护萧师叔即位？”

    “现在知道这些于你并无半分好处。”凌恒不希望姜黎羽过早牵扯进这些，道：“你应该关心的是现神宫年轻一辈中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你，本脉四堂八门中又有多少长老愿意支持你。”

    姜黎羽也自知孟浪，回答道：“本脉暗堂彦长老、雾堂仇长老均已表态愿在掌教之争中助我一臂之力，影堂的段长老态度始终暧昧，至于刑堂的严长老对我三番五次的暗示始终视若不见。”

    凌恒闻言点了点头，姜黎羽所言并未出其意料之外，道：“严守正其人铁面无私、油盐不进，掌教之争中应该会保持绝对的中立，他不支持并无大碍，至于段高义……”说到这，凌恒停了下来。

    “段长老又怎样？”姜黎羽追问道。

    凌恒眉头一皱，道：“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是个不折不扣的骑墙派，此次掌教之争对其绝对是个契机，很可能成为你即掌教之位的变数，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拉拢！”

    姜黎羽闻言嘴角拉起一抹弧度，语气略显轻蔑道：“段高义此人虽老谋深算，却也并非无懈可击。”

    “哦！”凌恒来了兴趣，道：“你有何法可解？”

    “是人皆有弱点，但弱点并非一定在其本身。”姜黎羽道。

    “你是说……”凌恒似听懂了什么。

    “没错。”姜黎羽道：“段高义之子段封早已被我许以重利，归服于我！”

    “如此，主峰一脉中便再无变故。”凌恒语气一松，接着道：“不过浮云峰与清涧峰第三代弟子你又拉拢得如何了？”神宫各职各位早晚会被年轻一辈精英占据，故姜黎羽若能在第三代弟子中地位超然，即掌教之位必然八九不离十。

    姜黎羽皱眉道：“云清殿之人素来与主脉来往较少，拉拢不易，至今仍未见成效，尤其是雷师叔座下大弟子陈笑舟，其人自视甚高，轻易不肯屈居人下。”

    凌恒点头道：“若是轻易便能拉拢，又何来拉拢价值？此事切莫急于求成，以免适得其反。”

    姜黎羽连忙称是。

    凌恒又道：“真清殿之人又如何了？”

    姜黎羽神色略带得意道：“萧师叔座下大弟子范志逸已被弟子收入帐下，其余人等不足为虑。”

    凌恒摇了摇头，道：“你还漏了一人。”

    “谁？”姜黎羽问道。

    “萧长白座下第四真传弟子。”凌恒一字字道：“林陨！”

    “林陨？”姜黎羽疑惑道：“莫非此人在浮云峰一脉中地位还重于范志逸？”

    “此人乃潜渊之龙，日后必成大器。”凌恒看向姜黎羽加重了语气道：“他日若不能为你所用，定要早日除去！”

    姜黎羽面露沉吟之色，道：“我记得彦长老也说过同样的话。”

    “所以为师特意遣他前往陈州，名为探查，实则欲借剑门之手除掉他。”说到这凌恒双眼一眯。

    “结果如何？”姜黎羽问道。

    “我们都低估了他。”凌恒微微摇头，一脸凝重道：“剑门三使中的第二使与第三使联手竟奈何他不得，第三使甚至因此丧命。”

    姜黎羽目光隐约有异色闪动，意味深长道：“如此便有些棘手了。”

    似看穿姜黎羽所想，凌恒劝阻道：“此子已成气候，纵然拉拢不成，亦最好不要与之为敌，当真无路可走，定要手脚干净，以免授人以柄。”

    姜黎羽闻言拱手称是，头埋得极低，让人看不出内心真正所想。

    话分两头，地处陈州的林陨仍不知自己已落入棋盘之中，成为他人摆布的棋子。

    林陨和伽蓝走在路上，突然他抬头见空中有白鸽盘旋，定睛一看，白鸽右腿似有纸条缠绕，他将手指放在嘴边，一声哨响白鸽稳稳落在手背，取出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几字：“掌教密召，速回宗门！”纸条下角还印有一片赤色枫叶。

    林陨将纸条收起，目光深远地看向伽蓝，伽蓝也同时看向林陨，柔柔弱弱的样子好似无根浮萍只得随波逐流，纯净明亮的眸子又似小动物的呜咽般惹人怜惜。

    他本想托吴成力照顾她一段时间，但世上还有人比自己更值得信任么？林陨内心做了一个决定，所以道：“跟我回澜沧山好不好？”

    伽蓝好似松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牵起林陨衣袖，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笑得如释重负。

    在望向林陨的一瞬间，她有种今生相见再难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窒息，她不要做两条越行越远的相交线。

    所以她不问为什么，也不问去哪。

    此刻时日尚早，全力赶路天黑之前赶回并非不可，故林陨没有丝毫犹豫，买了匹快马，也不回暗格打个招呼，带着伽蓝出了城门疾驰而去。

    伽蓝年级尚轻，林陨为免颠簸过剧，有意无意放慢了速度，但奔波之苦总是少不了的，可一路上都未见伽蓝有丝毫怨言。

    伽蓝从后环腰抱住林陨，脸贴在其背后，闭着眼睛，风虽然很大，马背虽然很抖，但她从未感到如现在一般的踏实。

    又走了好一会儿，林陨自己都觉得有些疲惫，真不知伽蓝是如何撑过来的。

    林陨勒紧马缰停了下来，一个翻身下马，将手递给伽蓝道：“休息下再走吧。”

    伽蓝听话的点了点头，脸色微红地握住林陨的手，小心翼翼地下马，取出马背上的水壶递给林陨，腼腆道：“公子，喝水。”

    林陨笑着接过，正欲仰头，突然眉头一皱，放下水壶还给伽蓝，望向身后脸色一沉道：“有脚步声。”

    伽蓝顺着林陨的目光望去，只见不多时便有三人纵马从远方疾驰而来，停在身前数米之外。

    三人皆黑衣蒙面，其中一人林陨还认得，身材略胖两鬓染霜，不是卢府内袭击他的高个黑衣人还能是谁。

    三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二人，居中的灰发老者目光似利刃般锐利地盯着林陨道：“你既看见又不逃跑，莫不是想我等开恩，饶你不死？”

    居左之人则放声大笑道：“依我看此子八成已被我等吓破了胆，自知逃跑无望，还不如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也罢今日我花间上人就做回善事，给你个痛快，好让你早日去见那毗湿奴佛陀，以赎己罪！”原来说话之人正是江湖上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信奉传自天竺罗摩教派的花间上人聂不修，为人残忍无比，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少女。

    “大哥，聂兄弟此子不可小觑，待会动手时切莫大意！”吃过亏的高个黑衣人忍不住提醒道。

    “这个我等自然知晓。”花间上人收敛了笑意。其实不用高个黑衣人提醒他也知道该怎么做，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更何况对方可是亲手重伤第三使的人，如今见到他们三人也未见慌乱显然有所依仗，三人皆是刀尖舔血之辈，自是不会拿身家性命作戏。

    “说完了没。”林陨从容不迫的拔出长剑，不动声色地将伽蓝护在身后道。

    灰发老者目光森冷无比道：“我很好奇你为何不逃，以你武功若一心要走我等拦不拦得住也不过五五之数。”说话间使了个眼色，高个黑衣人与花间上人会意的点了点头，一左一右将林陨二人包围起来。

    待到围得严丝合缝，花间上人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哈哈，此刻你纵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待我将你开膛破肚看你是否还能如现在一般从容！”他性子孤僻怪异，最讨厌林陨看他那种眼神，最喜欢的便是在杀人之前将对方狠狠折磨，享受对方或跪地求饶或求死不能的惨状。

    “我为何要逃？”林陨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以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三人，声音冷冽无比道：“今日你们都要死！”话落浑身散发一股凌厉无匹的剑势，这是一种只属于绝代剑客的气势，此刻的他就有如一柄锋芒毕露的绝世宝剑。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