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回 义军计夺高村寨,宋景诗杀敌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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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你说这胡燕青,也真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你是将要死去的人了,临临终之前,不去安排妻子如何为自己去照顾年逾古稀的父母和年幼尚不懂事儿女,却津津乐道于让妻子去守什么贞操,用那几千年来一直束缚妇女的“三从四德”封建礼教来束缚自己的遗孀。这种既残酷,而且极端自私的做法,为什么他胡燕青还要将他带到阴曹地府中去呢?

    提起这“三从四德”来,生于斯而长于斯的年轻人,对此不但感到陌生,甚至是一无所知。在当今社会,虽然说这“三从四德”的旧观念早已被打烂,但是它的余毒,还在像幽灵一般继续毒害着社会,使许多人虽然已经中毒却还浑然不知。那么何谓“三从四德”呢?无论三从也好,四德也罢,归根结底,都是封建社会用来束缚和压迫妇女的道德标准,是几千年以来,捆在妇女身上的无情枷锁和桎梏。详言之,所谓“三从”,即是说妇女未出嫁时,要从其父,嫁后要从其夫,夫死后要从其子;所谓“四德”,是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也即是品德、言谈、仪态、女工。由于封建社会几千年以来一直奉行这种极不公平的道德标准,才使得以男权为主的男性社会横行无忌,延续了几千年。这就无怪乎胡燕青在临死之前,还要把这“三从四德”的枷锁硬往他的遗孀聂文欣的脖子上套了。有了今日之和谐社会,妇女具有了崇高的社会地位,不但在政治上与男人平起平坐,而且在经济等各个领域也享有与男人同等的社会诉求,人们应感到男女平等的来之不易,更应该加倍珍惜才对。

    据说,胡燕青死时,聂文欣年纪尚轻,一个女儿还不懂事,要叫她独守空房一辈子,她也实在是没有这个毅力,也没有这个必要,她无法忍受这漫漫长夜对她的煎熬,再加上生活又失去了依靠,在万般无奈之下,聂文欣决定挣脱掉身上的枷锁,她决定要跳出这个无形的深坑,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另一半,去欢度自己后半生的幸福生活。经过认真筛选,她终于和一个做生意的丧偶王姓男子重新结为伉俪,比翼飞去了。如果胡燕青地下有知,当他在得知他的妻子改嫁的消息后,他会不会大发雷霆之怒呢?此事笔者不做过多的猜想,只要读者看君心领神会也就可以了。

    在火药库被炸以后,张洛行、龚德怕引来清军的报复,便在第二天黎明,挥军离开了密县,一直朝河阴县开拔而去。

    说到这河阴县,还必须稍费笔墨,加以简单介绍。其实这河阴县早已经成为历史,在当今的版图上,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找到它的位置了。它到哪里去了呢?它的故址即是今日河南省孟津县矣。自唐朝开元二十二年设置河阴县以来,县治经过三次变迁,治地亦几经改变。不过咱们说得是发生在清朝的故事,自然还是以河阴县而称谓之。

    张洛行的黄旗捻军一进入河阴县境,即惊动和吓坏了当地的官府衙门,他们立即组织团勇守护县治,唯恐被迅疾而至的捻军攻破,可谓惶惶不可终日。

    正在一般官绅忙于应付的时候,使他们大为头痛的事情又接踵而至。先是本县的反民李占标带人闹事,紧接着山东境内的宋景诗也不远千里,来到了河阴县境内。暂时隐匿于皇古寨的王怀义,听说张洛行不请自至,压抑多日的怒火也终于爆发,在征得大寨主范培钦的同意后,也带领自己的部分人马,走出皇古寨,直奔河阴县,他要与一年多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会一会面。

    各路英雄一起聚会于河阴县内的高村寨中,众人有的是初次见面,有的则是一起在雉河集聚义起事的老朋友了。宋景诗是由山东远道而来,与张洛行、龚德和王怀义等人是第一次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客套话,表不尽的兄弟情。还有河阴县的长枪会会首李占标,他与张洛行、龚德等人也是初次会面,为了尽一份地主之谊,也是百般的殷勤,万般的和善。

    众人既然是初次相会,气氛免不了就过于浓重。李占标说道:“诸位英雄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小兄弟别无所长,你们既然来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了,好吃好喝的招待也就是不可避免了,大坛的酒水,杀猪宰羊,杀鸡屠牛,这些就都包在我李占标的身上了。”

    原来,在这高村寨中,有一个官绅名曰段俊苏,此人家有良田千顷,驴骡马牛成群,积粮满囤,姬妾成群,家中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可谓富甲一方。这段俊苏最大的特点,就是守财如命,从不舍得多花一文钱。无论是对妻妾家人,还是对长工短工们,他都十分吝啬。他宁愿使囤中积粮发霉腐烂,也不舍得叫家人吃饱肚子。他有一个规定:全家人无论大人或者是小孩,每人每天只需吃半斤粮,而且还要粗细搭配,不准净吃细粮。一旦有了剩饭,一定要留待隔顿再吃,决不允许用来喂狗喂鸡。一旦有哪个人违反了上述规定,那这个人必须饿饭一天,以示惩戒。

    段俊苏不但对自己的家人十分苛刻,对外人则更是苛刻抠门。咸丰二年,黄河泛滥决口,有许多外乡村民为躲避洪水,一下子涌到高村寨村外,人们望着寨堡哭喊,希望段俊苏能施舍一点粮食,来救他们活命不死。但是段俊苏却叮嘱他的家人说:“黄河决口,此乃天灾,不是我段某所为,他们来找我,毫无道理。一旦我开仓施舍,这些难民一旦尝到了甜头,便会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会有更多的难民涌进村来,那将会给我带来多么大的压力和经济损失?这种赔本的买卖,我可不会去做!”

    因此,段俊苏紧闭寨门,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寨外的难民也一个个被饿死,他也毫不感到愧疚。当时人们编了一个顺口溜,来表达他们对毫无人性可言的段俊苏的不满。顺口溜说道:“段俊苏,恶如狼,不救人,只屯粮,宁可粮烂满囤仓,.也不用来救饥荒;虎狼蛇蝎心歹毒,俊苏老贼罪昭彰!”

    咸丰十一年,又逢大旱年,土地颗粒无收令人着急,还守着黄河无水吃,种下的禾苗均被干旱而死,土地荒芜成一片。这时捻军起义的烈火已在各处越烧越旺,河阴县内的饥民再也忍无可忍,他们不甘心就这样被活活饿死,一个名叫李占标的农民,带头组织起了红枪会,矛头所指,就是像段俊苏这样为富不仁的豪富人家。正当李占标准备对段俊苏动手的时候,这段俊苏不知从哪里获得了消息,说张洛行就要来攻,他深知张洛行捻军的厉害,军锋所指,官绅豪富皆为之扫荡。段俊苏想,保命要紧,这次他可不再视财如命了,而是脚底抹油,他赶忙套上几套马车,随身带了些金银细软,连夜逃奔到省城去了。

    因此,李占标的红枪会便没费一刀一枪,很顺利的就进驻了这高村寨中。也因为如此,所以当张洛行、龚德、王怀义、宋景诗等人到来的时候,李占标这才敢于用如此丰盛的酒宴来招待他们。

    在酒宴上,众好汉举杯论英雄,谈着各自举旗造反以来的种种险情和经历,真是各有各的惊险事,人人都有说不完的冒险史。其中,数张洛行、龚德的战斗经历最为丰富。王怀义、范立香进驻皇古寨的经过也最具传奇性。由于众人与宋景诗都是头一次见面,因此都想听一听他是如何举旗造反,又是如何来到这河阴县境内的。

    张洛行在酒过三巡之后,首先发话说道:“我在咸丰三、四年间,就曾带领黄旗捻军多次到达过山东境内,那时我就听说,在山东堂邑县境内,出了一个了不起的青年英雄,他的名字叫做宋景诗,曾经多次袭击过堂邑县衙,名闻遐迩,威名远播。只可惜我来去匆匆,未得与宋兄弟相见,实乃一憾事尔!”

    龚德也说道:“都说好汉不问出处,英雄莫问来历。既然是道路相同,何愁不会有见面的这一天呢?”

    宋景诗说道:“从诸位的长相来看,你们的岁数都该比我年长,景诗心怀冒昧,只有以小弟的名分来敬称诸位了。张洛行大哥,龚德大哥,王怀义大哥,范培香大哥,还有李占标大哥,你们皆是我宋景诗的尊长,今日在这河阴县高村寨内初次相见,是我宋景诗三生有幸。我先干三杯,然后再各自敬诸位兄长三杯,以表示我对你们的崇高敬意!”于是宋景诗遵照前言,一一履诺。

    张洛行说道:“都说山东好汉武二郎豪迈气派,可惜此英雄离咱太远,咱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景诗老弟如此慷慨,可见古人之言并不是虚传矣。佩服佩服!”

    龚德也说道:“龚德无能,不胜酒力。可是今日与景诗兄弟有幸相遇一处,这皆是前世的造化,我定要连饮这三杯,以表示我对景诗兄的的敬意!”

    众英雄倥偬交酬,连连举杯,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张宗先、张宗禹和安娇等人逐一将众首领安排歇息,一天的光景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之间过去了。趁众英雄睡眠歇息的功夫,咱们再返回头来,将宋景诗竖旗造反的来龙去脉加以详细描述吧。

    由于清政府的倒行逆施,不但在淮河北岸激起农民的不满和反抗,在山东、河北境内,也逼迫农民举戈反抗。有志之士也效仿捻军的榜样,趁机而起,公开造反,张挂旗帜,以应方色。在山东境内,张善继、孙全仁首举黄旗,郜浩文、张宗孔继举红旗,程顺书、石天雨又举白旗,左临明等再举蓝旗,杨朋岭又举花旗,杨泰、杨福龄举大绿旗,雷凤鸣、王振南举起小绿旗。首先举起蓝旗的蓝旗首领左临明,之后又联合姚泰来等人改换做黑旗,并共推宋景诗为众人的新首领,共图反清大业。

    各县饥民纷纷响应,宋景诗等人的义军势力日益壮大,在各旗造反军中,其中数黑旗、红旗、花旗的实力最强,各旗联合作战,足迹踏遍山东省的阳谷、堂邑、莘县、朝城、冠县以及河北省的馆陶、邱县、广平、曲周等县境。

    宋景诗,生于山东堂邑县西北小李官庄村,少年起即同馆陶县王占基友好相处,并在一起学习拳脚棍棒,习练武艺。后来,王占基因与某官绅发生争斗而将其杀死,被官府缉拿下狱。宋景诗为救王占基,联络同村好友十八人,将王占基从狱中救出。

    官府大失脸面,委派捕快四处缉拿宋景诗。宋景诗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好聚义起事,公开打出了造反的旗号。他们杀官吏,劫富豪,杀富济贫,使官府日夜不得安宁。后来,张洛行在安徽淮北雉河集聚义造反的消息传到了宋景诗的耳朵里,他好像在漫漫黑夜中见到了一丝曙光,从中受到极大的支持与鼓舞,便也学习捻军的样子,对外宣称自己的军队为黑旗军,是捻军的同盟军。

    缺乏兵器,宋景诗一班人便时常袭击附近村庄的乡丁团勇,从他们的手中夺取刀枪和棍棒等武器,用来武装自己的军队。不到一年功夫,宋景诗的黑旗军便由小到大,成为一支使官府谈宋色变的力量。宋景诗的黑旗军人数不断扩充,力量不断壮大,在山东腹地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有生力量,犹如燎原烈火,大有越燃越炽之势。山东与京畿近在咫尺,直接威胁到朝廷的安全,因此朝廷立即派出常败将军胜保赶赴山东,对宋景诗的黑旗军进行镇压。

    胜保初战未果,宋景诗的黑旗军居然在山东的冠县、堂邑,河北的馆陶等县势力越来越大。朝廷责怪胜保剿捕不力,因此不得不将胜保逮问。胜保去任之后,朝廷又派出号称铁骑军的僧格林沁,统领他的铁甲骑兵赶赴山东,对宋景诗的黑旗军进行残酷的镇压。僧格林沁来势凶猛,宋景诗无法与其抗争,只好带领他的黑旗军暂时退避黄河以南,以躲避僧格林沁的围剿。以上就是宋景诗之所以来到河阴县的真正原因。

    曙光初照,旭日又东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自从树旗造反以来,宋景诗早已养成了晚睡早起的习惯,鸡叫三遍,天还未大亮时,他就早早的起来,在院内练起了功夫。他先是练了一套拳法,只见他身形矫健,进退自如,精妙绝伦,时而拳打,时而脚踢,有时指抓,有时跳跃,翻滚腾飞,动作利索。

    拳术练完之后,只见宋景诗气不少喘,面无倦意,又见他顺手抄起一把大刀,借着初升的晨辉,又操练起来。但见宋景诗刀法娴熟,呼呼带风,刀光闪动之处,只见院墙跟前已经成熟的红石榴也在随风摇曳,不停地摆动。他时而撩拨,时而前刺,一会儿截杀,一会儿拦阻,又是崩,又是斩,又是抹,又是带,缠中带裹,裹中带缠,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使人目不暇接,扑朔迷离。

    忽然,在宋景诗的耳边传来一声屋门响动的声音,只见宋景诗本能的身体一颤,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用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身体立即旋飞起来,就像一支被风吹起的羽毛,由地面一直飘到了墙头之上。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赞呼之声:“好拳脚!好刀法!好轻功也!”

    站在墙头上的宋景诗举目朝下观望,原来是黄旗捻军总旗主张洛行开门从屋内出来,正对着他微笑夸赞呢。

    宋景诗又轻轻从墙头上“飞”到了地面上,不好意思的一抱拳,对张洛行说道:“十分抱歉,自从树旗造反以来,无时无刻无不生活在惊恐之中,只要一听见有风吹草动,我必须立即作出反应,否则,若是稍慢一步,恐怕就会有生命之忧。由于我方才全神贯注,全身心的投入,已经全然忘记了我是在练功,就好像是在战场上与清军搏杀一般,所以,就感到好像是清军在后面刺杀我似地,因此就一纵身跳上了墙头。景诗对此深感冒昧,望总旗主原宥才是。”

    张洛行微微一笑,说道:“宋壮士要如此说,那可就太见外了。其实,你我的处境都是一样,我们哪个不是整日处于清军的追击、围剿之中呢,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必要的警惕性,这些都是形势使然也,兄长哪有理由来责怪兄弟你呢?”

    这时,龚德也被张洛行与宋景诗的讲话声给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走出门来,问张洛行道:“俗话说,宁舍一顿饭,不舍一场觉。我正在做着美梦呢,被你们的谈话声给吵醒了。看你们谈得如此热乎,肯定是有什么开心事吧?”

    张洛行说道:“我说老龚啊,这可是过去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啦。谁叫你贪睡早觉,失去了看一场精彩武术表演的好机会。你根本就无法想象,咱这宋景诗兄弟,拳脚刀法精彩绝伦不说,还有一身好轻功,你没有亲眼观看,那才叫终生的遗憾哩。”

    龚德说道:“景诗兄弟,你是不是太偏心眼了?怎么清早练功,也不招呼我一声?你必须再操练一番给哥哥见识见识,否则我便不依你!”

    宋景诗对着龚德一抱拳,说道:“实在对不住龚大哥,不过今日小弟已是肚腹饕餮,身体疲倦,大哥要是再想看我的武术表演,那就只好等我填饱了肚子再说了!”

    张洛行立即安排张宗先、张宗禹等人责令灶头军去准备早餐,早餐霎时做毕,一桌丰盛的早餐便呈现在了诸人面前。宋景诗就像风卷残云一般,眨眼之间便将十几个大馒头一扫而光。张洛行、龚德等人看在眼里,惊在心中。二人伸出的舌头半天都没有缩回去。

    张洛行说道:“都说梁山好汉李逵食量巨大,一顿能吃半斗面蒸出的馒头,可那都是耳听为虚,并未亲见。今天我可是大开了眼界,像你这般身体不算太肥胖,却还能够轻巧弹跳自如、身轻如燕的人,我看你的肚子也不算太大呀,怎么能够装得下着许多物品呢?你的肚子里边,不会还有一个备用的肚子吧?”

    龚德也说道:“你宋景诗不但杀起清军来一个能顶十个,就连吃起馒头来也是海量,这样下去,一定会把我黄旗捻军给吃垮的呀!”

    宋景诗假装生气的说道:“堂堂捻军的总旗主和鼎鼎有名的龚军师,竟然如此小家子气,如果你们嫌俺宋景诗吃得太多,那我卷起铺盖走人就是了!”

    这时,突然从房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人说话的声音,随着声音的落下,只见一位身穿黄色军服,用红色缎帕抱着头的俊俏中年妇女,笑吟吟地从外面飘然走进屋里来。但见她:不用描眉生来俏,不施粉黛自然美,说她像西施人未见,说她像貂蝉无人识。

    正在宋景诗看得灵魂出窍,目不斜视的时候,该女子飘然走到他的面前,紧抱双手,面对宋景诗深深施了一个万福,口中像莺声吐语,委婉说了声:“小女子久闻宋英雄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一见,真乃三生有幸矣!”

    宋景诗自从造反至今,从未与女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更未听见过如此会说话的美妙声音,一时竟使得他神魂颠倒,不知所措了。他满脸涨得绯红,喃喃的说道:“大姐突然降临,竟像神女下凡一般,你把我宋景诗夸赞的如此高大威武,这倒使我汗颜了!”

    龚德说道:“宋兄弟呀,你面对这位犹如天仙般的杜姐姐,可不要心猿意马呀,她可是名花早已有主,早已对总旗主许下了那‘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房死同穴’的铮铮誓言了,你可是迟到了一步哇!她不是别人,她就是与咱的总旗主定下终身誓约的军中优伶杜金婵是也!”

    杜金婵听罢龚德的话之后,扬起她那白嫩纤细的手掌,轻轻在龚德的头顶拍了一巴掌,说道:“我把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坏鹦鹉,你不说话,还怕别人把你当做死猪卖了不成?”

    杜金婵自己找了一把板凳,在靠近张洛行的身边坐了下来,她然后对宋景诗说道:“宋景诗兄弟,你我虽然初次谋面,可是你的英名早已在咱们捻军中传播开来了。不知你能不能满足大姐一个请求,讲述一段你与清军战斗的故事?”

    宋景诗略微想了想,说道:“说实在话,那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我不再想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为了不驳你金禅大姐的面子,我就给大家讲一段我这次来河阴县之前的一段故事吧。”

    于是,宋景诗便开始了他冗长而絮叨的讲述。为了节省读者看君地时间,笔者决定采用第二人称的方式,代他叙述这篇谈话。下面便是宋景诗的谈话内容:

    .宋景诗的黑旗军多次与官军和团勇作战,每战必胜。他的行动直接威胁到京畿的安全,因此,朝廷下令僧格林沁王爷统领他的铁骑大军,赶赴山东堂邑县境内,将宋景诗和他的黑旗军进行扫荡。僧格林沁虽然奉旨而行,到达堂邑县境内,但是他心想,区区一群毛贼,何用我朝廷王爷大动干戈,只要派出一名军官,一支兵马,即可将宋景诗一举剿灭了。

    僧格林沁坐镇府城,遣派他的爱将黄彦东为先锋官,挥军进至州城之南车营街一带,准备聚歼宋景诗。可是黄彦东到达目的地之后,并没有见到一个义军的影子。此时正值盛夏时期,骄阳似火,天气异常燥热,身穿厚厚军服的黄彦东和他的军兵们,被暑热所逼,一个个都钻进树荫下面去避暑去了。而黄彦东也心想,你宋景诗能耐再大,还不就是一群土匪、乌合之众吗,你们这些阴沟洞里的小泥鳅,还能掀起什么大浪不成?因此也就放松了戒备和警惕。

    而此时的宋景诗,正在离黄彦东的不远处,正在筹划着如何消灭眼前的这批官军哩。宋景诗令郜浩文、张宗孔带领三百人在丛林之南树红旗以为疑兵,命令左临明、杨朋岭带领三百人为援兵。而他自己则带领张善继、孙全仁、杨泰、杨福龄、雷凤鸣、王振南等千余人,在禾稼的掩护之下,匍匐着身子,在田埂中青苗的遮蔽掩护之下,对在林荫下乘凉的黄彦东和他的军队突然发起了猛烈进攻。

    毫无防备的黄彦东和他的官兵们,被宋景诗杀了个落花流水,死伤惨重,大败而逃。黄彦东回到僧格林沁身边之后,被一向治军严厉的僧格林沁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低头无语。

    黄彦东的失败,也使僧格林沁的头脑清醒起来。他对黄彦东说道:“我此次委派你为先锋官,去围剿宋景诗,一开始我也认为,区区一帮毛贼,大兵一到,即可一触即溃,我们就会大功告成。没想到宋景诗却是如此冥顽不化,此次失败,罪在尔身,根源却在我身上。看来这帮反贼不可小觑,我必须亲自出马了。”

    于是,僧格林沁重新组织人马,重新调动军队,他决心要把宋景诗和他的军队从根铲除。这次,僧格林沁不惜血本,他调来了焦庄民团忠正团,堂邑柳林的永清团,范寨村的尚义团,合计有三千余人。另外,僧格林沁还将上次作战不力的数名军官褫去官职,另换新人来领导。他又从军中挑选出年龄不超过十五岁的孩童,组成一支五百名的新军,名曰红孩儿军,命令他们充当此次进攻中的先锋队,并为他们配备上拐子洋枪,自成一队,并给他们取名曰“常胜军”,不日即下令发起总攻击。

    僧格林沁的军队实力强大,又来势凶猛。宋景诗虽然面对强敌,却毫不示弱。他在军事动员会上,把义军所处的形势对众人作了毫不掩饰地阐明。营官外号叫杨二马鞯的说道:“我早已发下誓言,不灭清妖,我杨二马鞯誓不为人,此次就是战死,我也决不向他僧格林沁低头!”

    一个外号叫做狼头罐的百夫长也发出誓言:“我狼头罐以前可都吃的是狼头,这次我可要吃清妖们的人头了,僧格林沁的人头不知是个啥滋味,要是能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来一个人头蘸大葱,那才真正是人间美味呢!”

    又有一名外号叫做肉翅膀的营官说道:“人哪一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僧格林沁不就是个蒙古王爷吗,他怎么就如此毫无人情,非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们斩尽杀绝不成呢?他若是把我们逼上了绝路,我这条小命何足惜哉,俺就和他拼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俺就心满意足了。”众人摩拳擦掌,单等僧格林沁的到来。

    义军与官军就在堂邑县西北的武家庄西面,一座砖瓦窑的四周,摆开了战场。僧格林沁独自坐在一座砖瓦窑窑顶上,手执多面不同颜色的令旗,居高临下,可俯视四周二里路远近战场上的一切情况。双方一接战,官军凭借自己人多势众,且又有洋枪的优势,在密集的枪弹掩护之下,首先向宋景诗和他的义军发起冲锋。但是义军毫不畏惧,前面的人被枪弹击中倒地,后面的人手执大刀长矛继续英勇冲杀,所以官军屡战屡败,双方自清晨战至红日偏西,官军势几不支。

    僧格林沁眼望着死伤满野的官兵尸体,和几战几溃的官军士兵,气得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他在战败中临时决断,临时撤换了不称职的指挥官,严令新任军官带头冲锋,务必将宋景诗击毙或者活捉。

    你想,宋景诗和他的许多指挥官可都是武艺出众,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他们个个身先士卒,英勇无畏,几乎都是用血肉之躯迎着红孩儿军的拐子洋枪誓死如归的英雄好汉。他们身手极为敏捷,速度也极为快捷,往往还未等红孩儿军开放第二枪、第三枪的时候,他们早已手起刀落,将那些涉世未深、经验尚且不足的红孩儿斩杀殆尽。

    营官杨二马鞯总是一马当先,只见他腾跳翻滚,以极快的刀法,就像削大葱一样,在红孩儿军和官军中横冲直闯,刀刀见红,举手即不落空,只杀得官军哭爹喊娘,临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忽然,一个红孩儿兵转到杨二马鞯的身后,趁他与其他官军搏斗的时候,迅速举起手中的拐子杨枪,朝杨二马鞯的后背开了一枪,杨二马鞯应声倒地,我们的英雄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生命。

    百夫长狼头罐见杨二马鞯一死,还未等那红孩儿兵再开第二枪,他便来了个空中旋跳,一下子扑到那个红孩儿兵的近前,手起刀落,将他杀死。紧接着狼头罐又左旋右跳,用手中的钢刀又一连杀死了七八个官兵,最后也死在了红孩儿兵的枪弹之下。

    营官肉翅膀眼见有两位好友先后惨死在红孩儿兵的枪弹之下,逼使他一腔怒火直涌心头。他高喝一声,用尽全身的气力,用手中的钢刀对着从四面围拢过来的红孩儿兵,唰啦就是一刀,只见十几名红孩儿兵先后一同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他们的双腿全部被砍断,趴在地上哇啦哇啦的大哭大叫,均已失去了刚才的趾高气扬的气势。

    战场上顿时出现一片混乱,僧格林沁手中的指挥旗子也早已失去了效用,他远远地望着面前的惨景,使他这位对朝廷无限忠心,带领着铁骑军叱咤大半个中国的皇亲贵戚,也不知感动呢还是悲哀,总之一行热泪从他那饱经风霜的眼眶中流淌了出来。他禁不住大声叹息道:“自古华夏多英雄,壮烈残酷,都各为其主,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先祖努尔哈赤为争夺权力,而带领八旗军从关外闯到关内来的情形,此一战役,将此比彼,其壮烈残酷也可见一斑了。”

    在此次战斗中,僧格林沁投入的兵力有五千余人,再加上地方民团三、四千人,合计总共有近一万余人,而宋景诗的总兵力还不到四千人,力量对比之悬殊,就已经决定了双方的胜负将是如何。最后,宋景诗终因寡不敌众,在付出了三千余人的伤亡之后,终于全线溃退,败下阵去。他带领二百余人离开战场之后,一路向南溃退,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这才好不容易摆脱掉僧格林沁铁骑军的追击,一路来到了这河阴县境内,偏巧就与张洛行、龚德巧遇在一起。

    杜金婵不动声色、静静地听完宋景诗的讲述之后,这才说道:“你与僧格林沁所进行的这次搏战,实在是太壮烈了,听起来还叫人感到有些惊心动魄。你以区区三千之众,来与僧格林沁的几千名铁骑军相对抗,最后竟然还能带领几百人全身而退,这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除了你宋壮士能有这个能耐,我看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英勇壮举,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到了!”

    张洛行哀叹一声,说道:“僧格林沁这个人,自恃有朝廷对他的庇护,又加上他统领的铁骑军兵,总认为他打遍天下无敌手,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义军放在眼中,而且说实在话,他由直隶而山东,再由山东而安徽、河南,视我等义军为最大的心腹之患,必欲彻底剿灭而后安。所以,在今后的作战中,僧格林沁必将成为我们义军最凶恶、最强劲的敌人,如果不首先将他铲除,则我等的反清大业便会半途夭折矣。”

    张宗禹激愤的说道:“僧格林沁的铁甲骑兵,都是些训练有素的蒙古老兵,他治军极其严格,所用手段也极为严酷,在行军途中,常有因疲劳过度而掉队的军兵,而被僧格林沁当场斩杀的事例,所以,他的兵士无不对他畏之如虎,虽然心有怨言,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依我看来,这必然就成为了僧格林沁的致命弱点,总有一天,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他死无葬身之地!”

    龚德说道:“人们常说后生可畏,方才宗禹的一席表白,使我由此窽见了后生们的可畏之处,也看到了僧格林沁即将走上他灭亡之路的前奏,我看僧格林沁灭亡的时日离开现在不会太遥远了。”

    杜金婵说道:“你们众人开口闭口必说僧格林沁,好像他已经成为众人的心腹大患了,可是,僧格林沁这个朝廷大魔头、大鹰犬,什么时候才是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呢!”

    张洛行说道:“我既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预言家,不过以我对宗禹的了解,他既然已经说出此话,肯定是有他的谋划和打算,如果僧格林沁不能死在我们这些人手中,我敢断言,他必然会死在宗禹这些年轻后生的手中!”

    龚德说道:“这人生的道路,好像都是上天早已策划好了似地,他叫谁三更死,决不会叫他活到五更。过去我们也曾多次与僧格林沁交过手,面对他的铁甲骑兵,我们总是败比胜多,我也曾经设计截击过他,但是都被他英勇的铁甲骑兵顺利冲破,从中不难看出僧格林沁的强势。我们要想把他彻底打败,确实并非易事。此事还有待宗禹多费一番心思了。”

    一直默默无语的王怀义突然开口说道:“泰山不是磊的,牛皮不是吹的,我王怀义手挺一把青龙偃月大刀,自认为天下无敌,可是在几次与僧格林沁的交战中,几乎没被他的铁甲骑兵的马刀把我劈死,我拼死冲杀,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小命。要说将僧格林沁彻底歼灭,说说可以,做起来可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张宗禹一听王怀义此话,禁不住一时火起,说道:“身为捻军首领,你又是我的前辈,怎么能说出这等畏敌如虎、毫无战斗意志的丧气话呢?我看你这是有意在动摇军心,今天要不是看在我叔父和龚军师的面子上,我一定将你缉拿问罪!”

    王怀义面对张宗禹的责问,也毫不示弱,他反唇相讥道:“怎么,好小子,你叔父张洛行还健在,你就如此急不可耐地要篡权夺位了?黄口小儿,有你叔父张洛行在,怎么能容得你如此张牙舞爪?我看你还嫩了些吧!”

    张宗禹气愤难耐,竟然一伸手拔出佩剑,就要将王怀义一剑刺死。安娇和杜金婵两人急忙向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王怀义,这才使王怀义躲过了一劫。

    张洛行走到张宗禹身边,一把将他手中的佩剑夺了下来,假意嗔怒的说道:“宗禹儿,这是何苦来?你总是这个倔强的脾气,听不得一点不同意见,听到一点逆耳之言后,就大动肝火,这哪里还像是大将的风度?”

    龚德也说道:“此次我们来到这河阴县境,怀义听说后立即前来看望,由此可以看出,他也是兄弟情深,切莫因一时的言语不投机,而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宗禹啊,你身为捻军少旗主,这火爆子脾气,今后可是要很好地改一改呀。”

    王怀义生气地说道:“我王怀义此次来到这河阴县,我可是为看望总旗主张洛行和军师龚德而来,既然张少旗主不给我王怀义这个薄面,我再在这里呆下去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常言说得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王怀义胸无大志,只会说一些使别人极不入耳的落后话,我还是回我的皇古寨去,安分守己的去过安稳日子好了!范立香兄弟,看来这河阴县咱们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走,咱们还是回咱们的皇古寨去,去过咱们悠闲自在的安稳日子去好了!”

    说完,也不再经张洛行、龚德同意,便带上他的兵马,一路回密县皇古寨去了。

    张洛行、龚德跟在王怀义和他的军队的后面,一路尾送到村寨外。王怀义、范立香连个招呼也没有和张洛行、龚德打,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就各自骑上战马,一溜烟朝东面奔驰而去。

    张宗禹满肚子的气愤,自然不会到村外去相送。当张洛行、龚德返回村中后,张宗禹仍是气愤难消,他对张洛行说道:“总旗主,军师,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你们二位可都亲眼看见了。似这等目无尊长,满身江湖气息,各树一帜,独行其是,毫无军纪可言的军队,不要说能与僧格林沁相抗衡,甚至能不能与陈国瑞、张曜、宋庆相搏战,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呢!如果二位不信,我敢断言,王怀义此人,将来必会成为我捻军的拦路虎、绊脚石!”

    张宗禹的预言会是真的吗?王怀义未来的命运又将怎样?让咱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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