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苏舟

(88106 www.88106.info)    因为考虑到樊音不会武功，且身子尤为娇柔，不宜长期纵马，所以四人购置了一架马车，樊严担任车夫，实力最高意味着地位也不会低的白鸦自然而然和樊音坐在马车里，至于杨浩就有些尴尬，在马车里呆了一会便掀开车帘，去与赶车的樊严一起，两人议论着当今江湖的点点滴滴，有滋有味。

    马车内部空间不小，两人相对而坐，樊音横铺古琴，葱白玉指极具灵性，来回拨弄之间，空灵琴声便在其之间跳跃不止。

    白鸦本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也没有那个性子，奈何张老头与凌雪的常年熏陶，加上对于两人的深深思念，所以白鸦也收起了那份浪荡子的不羁，安安静静的听着曲子。

    世间七绝，琴棋书画诗酒茶，白鸦没有读过多少书，除了琴棋两艺，其他的自然难登大雅之堂，棋艺最深，琴艺相对较浅，但也足够听出樊音琴声里的那种入骨凄婉。

    白鸦对此嗤之以鼻，一个小姑娘家家，未经大风大浪，也未曾尝过生离死别，即便是学了几首谱子，也绝对是难以弹出这首曲子里原本的那种伤情，拿凌雪的话来讲，无非就是“无病呻吟”，现在很多的年轻男女都好这一口。

    白鸦心里如此想，嘴上自然不会说破，抛去这份小女人的特殊病态情怀，光论操琴技艺来说，远胜自己。

    白鸦没由来想起不知所踪的凌雪，那个不像人间女子的冰山女子所奏所弹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极为挠人心肺，白鸦三年时间没学会这种本事，倒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子，无拘无束，浪荡风流。

    白鸦端直身子，双手分别搭在膝盖之上，随着调子缓慢拍打，紧闭双眼，神色哀伤。

    一曲落尽，白鸦却仍是闭着双眼，只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樊音美目微抬，望向那个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缓缓道：“这首曲子名为《苏舟》，不是陵州的州，而是舟船的舟，是出自大家边凉子之手，故事所说的是一个苏州秀才，泛舟游湖的时候，爱上了一个舟女，许诺等他衣锦还乡，就迎娶舟女，舟女很是感动，在秀才去往帝都赶考的时候，每天都在渡头望着，想着那个秀才何时回来，然而去赶考的秀才并没有功成名就，郁郁寡欢，投井自杀了，舟女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当场跳入落月湖，为之殉情。”

    白鸦睁开眼，看着樊音，后者轻轻擦拭着手里价值不菲的白玉古琴，眼帘低垂，眉宇间，尽是那一抹入骨哀思。

    白鸦轻轻问道：“樊姑娘可曾有过心上人？”

    樊音一顿，抬起脸，上面有着一抹愠怒，她摇了摇头。

    白鸦没有说话，拨开窗帘，望向外面，天地一线，百花争艳。

    他的心情蓦然有些好了。

    樊音问道：“白少侠听了刚才的那个故事，可曾有些感想？”

    白鸦思量几许，点了点头，道：“很感动。”

    樊音瞪大眼睛，接着问道：“还有呢？”

    白鸦想了想，实在找不出什么其他的措辞，敷衍道：“非常感动。”

    樊音胸口微微起伏，脸色一冷，不再说话。

    白鸦乐得清静，一边闭目想着如何筹钱购置造化丹所需的大量草药，一边又在思考到了陵州之后该如何寻到那三人。

    久久无语，只有杨浩滔滔不绝的豪言壮语响起，伴随着几声樊严的惊呼。

    樊音一曲接着一曲，终于是在第三首曲子的时候，手指落错了地方，原本的调子硬生生上升了几个档次，就像是原本相貌可人的娇羞丽人轻轻张嘴，露出的却是一口参差不齐的泛黄獠牙，显得格格不入。

    白鸦嘴角一咧。

    樊音面色一红，在弹错的那一刹那她便摊开五指，狠狠按在这架平日极为疼爱的白玉古琴之上，却仍是阻挡不了那道极为突兀的刺耳声音肆意扩散。

    她心潮起伏，心中极为郁闷，自小研究琴艺，眼下虽然说不得是什么大家，但至少也是一绝，被无数世家公子家族前辈仰慕褒奖，本不该出现这么低级的失误，眼下却实实在在出现了，

    她紧紧盯着白鸦，心中仍是对白鸦在听过那凄婉故事的平淡反应耿耿于怀，莫非就是这个破坏了她的心境？

    “一定是马车太过颠簸了。”

    白鸦看着女子羞怒的表情，心中好笑，又不敢太过露于表面，只得面露惋惜，出言安慰着。

    樊音出身世家豪门，心性自然不会差，此刻又听到白鸦不知真假的安慰，倒也稍稍释然，闭目养神了一番之后，重新睁开的水润眸子便恢复了一片清明。

    白鸦心中颇为感叹。

    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樊音问道：“白少侠会弹琴？”

    白鸦一愣，捻了捻手指，笑问道：“樊姑娘何出此言？”

    樊音一脸神秘莫测，道：“猜的。”

    白鸦自嘲笑道：“我这种粗鄙武人怎么会有此等闲情逸致，即便是想，也没那份本事啊。”

    樊音哦了一声，脸上平平淡淡，心中却有些惋惜。

    白鸦不以为意，继续闭目养神。

    去往陵州的路途六百里，路途并不遥远，加上管道绵延，地势平坦，一路也没有什么匪人劫道，堪称顺风顺水，所以五天后，四人便到达陵州地界。

    一路而来，也看过不少江湖中人往着相反的方向而去，约莫着是从铸剑山庄来的。

    自从一个多月之前，铸剑山庄灭门，之后的时间里，便不断有江湖武人涌向陵州，其中另外尚存的两大山庄更是派人来此探查一个月之久，前不久才渐渐离去，不过据小道消息所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江湖大侠，并没有找到半点关于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这让江湖上不少人暗自心惊。

    而随着江湖明面上的正道领头羊离去，那些势力稍弱的也随之离开，蜂拥而至的江湖人又作鸟兽散去，唯独那些实力难登大雅之堂却又想着浑水摸鱼的不入流还希冀着祖坟冒青烟，捡到那么一两个被遗弃的神兵利器，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但是时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赶着马车的樊严一脸兴奋，说道：“昨天晚上，在那住宿的驿站里，我还听见几个江湖人说了件奇怪的事。”

    没有人回答，杨浩望着远方，樊音亦是在沉思。

    白鸦看着颇为尴尬的樊严，笑道：“怎么样奇怪的事？”

    樊严嘿嘿一笑，道：“他们从那铸剑山归来，说是那里的铸剑炉火势变小了，你说奇不奇怪。”

    白鸦不明所以。

    樊严一手握着马鞭，偏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白鸦，笑着解释道：“铸剑山庄的铸剑地就是铸剑炉，在那剑崖之上的一个洞穴里，传闻炉底有一团极为神奇的火种，千年不灭，火势不减，其火焰不似凡俗里的那些明火，威力极大不说，颜色也不同，略带紫色，即便是九穴体修大宗师，若是掉入其中，也会顷刻间化为飞灰，这也是铸剑山庄能融化那些奇异玄铁的主要原因，是山庄的底蕴之一。”

    “铸剑炉虽然听起来像是一个炉子，其实并不是，而是一个笔直往下，深不见底的洞穴，那颗火中，便在那底部，当日灭门之后，有江湖中人去查探过，火势还是极为凶猛，不少人想打它的主意，却不能得逞，时而久之，也就作罢，铸剑山庄千年基业，算是给其保留了一道火种，然而昨天晚上的那几人，却是说铸剑炉里的火势变小了，这种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何况那几人看上去连我都不如，嘿嘿，白少侠，你说对不对？”

    白鸦老气横秋的拍了拍樊严的肩膀，分明他比后者年纪要小，这若是一般人，说不得会让后者气得拔刀相向，然而樊严并未有丝毫不悦，反而极为开心。

    白鸦另一只手，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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