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节 天王帮

(88106 www.88106.info)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七八月之际，也正是洞庭湖水盛之时。洞庭十八营寨，寨寨独立却又营营相扣，湖中暗桩纵横交错，机关层层密布。当年朝廷派兵多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反被义军杀得丢盔弃甲，之后岳飞大破杨么水寨，若非杨钦、黄佐等降将引路，又怎会那般轻易。后来夏诚吸取了教训，将十八路营寨暗桩机关各自分设，各寨有专门的引路舵手。天王帮帮规明确，戒备森严，上至帮主护法，下至普通帮众，进岛出岛都必须出示天王令牌。如果有外宾来访，无论是谁都必须按规矩行事，须以黑布遮眼，待上了湖心天王岛方可揭开黑布。

    小船轻快，舵手已换了六位，过了大概将近两个时辰，小船轻抵岸边。杨琪过来轻轻解开胡定国罩眼的黑布巾，柔声说：“我们到了。”

    胡定国慢慢睁开眼睛，一时的强光还有些适应不了，半虚双眼，“青龙寨”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天王岛四周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寨，分别由天地护法和左右使统领，岛中央为天王总坛。

    青龙寨由左使古柏统制，古柏本是杨么的义弟，使一把惊雷枪纵横江湖罕逢敌手，人称“八臂猿”。当年和杨么共创“天王枪法”，江湖曾一度流传“杨破天，古惊雷，双枪合璧怕过谁”。古柏好胜心强，杨么遇害之后，曾多次提议招兵买马，重整声威，虽不求当年义军之声势，但至少应该超过丐帮，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夏诚一直以元气大伤，根基未稳为由没有采纳。对次古柏颇有微词，一直耿耿于怀。

    胡定国跟着杨琪上岸进入青龙寨，不时会碰到一些帮众给杨琪打招呼。天王帮内部结构兼具官制结构和江湖帮会的特点，继承了当初“大楚”政权的宗教信仰，信奉道教。帮内等级森严，讲究长幼尊卑，分普通帮众、侍卫长、掌舵头领、守寨悍将、水道统领、护岛将军、镇帮元帅等七个级别，这一点体现其官制结构，但帮规明示帮众之间人人平等，赏罚分明，倡导侠义精神，这又体现了江湖帮会的特点。

    “琪姐！”一声稚嫩的童音过后，窜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听声音应该和自己的侄儿年龄差不多，大不了大一两岁，胡定国心想。不过少年身形看上去似乎有十四五岁，只较杨琪矮半头。

    少年站在二人面前，右手提一杆长枪，左手挠着后脑勺，望着杨琪笑嘻嘻地说道：“琪姐，你终于回来了。”

    “秋风，我走了后你有没有好好练功啊。”杨琪走过去双手扶住少年的肩膀，笑着问道。

    “一天都没撂下，你知道的，义父把我管的好严。”秋风嘟哝着小嘴，忽地两眼一亮，“琪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瑛姐也回来了。”

    “妹妹回来了。”杨琪望者远方自语道。面容犹如一朵渐渐绽开的花儿，笑意写在脸上。回首对胡定国说：“我妹妹回来了，我们有三年时间没有见面了。”胡定国从杨琪的表情和话语中猜测到她们姐妹感情一定很深。

    秋风扫了一眼一旁的胡定国，眼神凌厉如刀，面容冰冷如霜。胡定国对秋风的变化竟不由一怔，心道：这少年对自己似乎不太友善。杨琪似乎觉察到什么，笑着对秋风道：“秋风，这位是胡大哥。胡大哥的武功很厉害的哟！”特意将“厉害”二字说得非常响亮。

    “是吗？”秋风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那有机会我倒要领教领教了。”说罢朝杨琪甜甜一笑道：“琪姐，我功还没练完，一会再过来找你跟瑛姐。”

    “那好，你去吧。”望着秋风离去的背影，杨琪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就是这么要强。”

    “他是……”胡定国对秋风刚才的表现甚是惊奇，可对方不过是一个孩子，想问却又觉得没有必要问。

    “他是古叔叔的义子，叫冷秋风。也是十一年前金人攻入潭州之时被古叔叔救下的孤儿，那时他刚满周岁。他的父亲是巴陵县的铁匠冷云，听说和古叔叔是挚友，当年曾为义军铸造过不少兵器。”

    “他方才对我似乎不太友善。”胡定国苦笑道，“照你这样说他现在才十二岁，怎么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杨琪回头看了一眼胡定国，嫣然一笑，道：“说也奇怪，他就是比其他孩子长得快，也不愿意跟岛上同龄的孩子玩，古叔叔对他的期望也很高，对他要求一直都很严格。小小年纪渐渐地就形成了一种孤傲的性格，对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对你倒很亲热呢？”

    “你别看他年纪小，功夫可不弱，也许他就是个练武的天才。整个岛上他只对三个人好，别说是你，就是对帮主夏伯伯有时候都是不理不睬的。”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个性。人如其名，冷如秋风。”胡定国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二人过了几座小桥，通过了几道暗哨，终于来到了天王帮总坛。回到帮后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先给帮主打个招呼，算是复命。从值班将军口中得知帮主正在大殿议事堂，杨琪领着胡定国奔大殿而来。

    天王大殿门口，四根朱漆大柱子分立两边，门*一道黑漆横额，上书四个镏金大字“天王大殿”，六名身穿鸟锤甲的武士分列左右，两人手持钩镰枪站在最外边，两人腰挎雁翎刀站在最内边，另外两人手握狼牙锤站在中间。这六人分别拿三种武器，也代表着天王帮武功的三个流派，以古柏为首的枪天王，以夏诚为首的锤天王，以及以路文远为首的刀天王。三个流派各有所长，不过帮众却以枪天王居多，大概zhan有六成，除了是因为当年“杨破天，古惊雷”的威名外，还有就是因为“血战八方”的威力，不过能真正修成者寥寥无几。锤天王人最少，大概只有一成帮众，并非天王锤法不济，实为习锤者要受体质的约束，天王锤法讲求势沉力猛，无间出招，没有足够的体力又怎么能将沉重的大锤舞得浑圆，如果大锤缺少斤两有施展不出天王锤法的效果，所以习锤者多为身体强健，力大无穷之人。天王刀法简单快捷，练习起来无须枪法那般讲究技巧，也无须练锤法那般的体质，故而也受到一部分人的喜爱。

    进入议事堂，一眼就可见写着“忠义仁和”四个大字的横匾悬挂壁上，下面是两副画像，左为楚王钟相，右为大圣天王杨么。两张太师椅位于正首，左首坐着一位四十开外的大汉，身材魁梧彪悍，双臂浑圆，黝黑的面容却永远带着微笑，身披一副锁子黄金甲，更加衬托了他那伟岸的体态，此人正是天王帮现任帮主，江湖人称“八面神”的夏诚。右首坐着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神态轻盈，仙风道骨，嘴含一杆三尺烟枪正“啪啪”吸着旱烟，此举不但没有不雅之像，反倒让人觉得老者和蔼可亲。两边分列八张大椅，左边上首坐着一位三十一二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穿一件紫金长袍，面若刀削，目光如炬，头上的青龙冠以表明了他的身份——“八臂猿”古柏。左边次席坐着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年近三十，手摇一把桃花折扇，看上去清秀俊逸，气宇轩昂，此人乃杨么堂弟，江湖人称“九窍灵狐”的杨湖。右边上首坐着一位身着青布长衫，年约四十的汉子，神态平和，应该是老沉持重的“义公明”路文远。右边次席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明眸皓齿，粉面朱唇，身着灵蛇装，头带云梦簪，露着微微的笑容，听着众位长者的讲话。

    杨琪一进议事堂，便认出那位少女正是妹妹杨瑛，杨瑛看到杨琪也是眼前一亮，但依照规矩，杨琪须先向在座的长者道安问好。先向帮内的众位叔伯问好之后，杨琪朝右边正首的老者拱手欠身道：“杨琪见过钟老前辈。”

    原来老者是“湖岛醉仙”钟午子，钟午子将手中旱烟杆在脚底敲了敲，笑呵呵地说：“几年不见，琪丫头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要是不说话，我还道这是哪儿来的俊美少年郎呢。”因为杨琪还是女扮男装，钟午子故意打趣地说。

    “老前辈您说笑了，倒是您比以前更加年轻了，要不是看您手中的旱烟袋，晚辈还不敢叫您了呢。”杨琪笑着道。

    “哈哈……这琪丫头就是伶牙俐齿，老头子我说不过你。”钟午子说完和一旁的夏诚相视一笑。其余众人也都微笑颔首。

    杨瑛起身和杨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三年不见，两姐妹自是有太多太多的心里话要倾诉，当然现在这个场合也只能简单地寒暄几句。杨琪从背后的包袱取出白龙息，呈到夏诚面前，自豪地说：“夏伯伯，你看这是什么？”

    夏诚小心翼翼地接过白龙息，众人都好奇地盯着泛着微微银光，样式古朴的铠甲，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还是“湖岛醉仙”钟午子见多识广，轻声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煌龙器’之甲白龙息么？”

    钟午子早年曾云游四海，济世救人，十年前仙游到洞庭湖，突然顿悟，独创“倒虚天”心法，从此隐居与此。他可以说是天王帮的一份子，又可以说不是，当年钟相曾效仿刘备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他都婉言谢绝，但他把自己根据道家玄门丹方，自创的丹药之法“壶中谱”送给了义军。传说谱中有药方一百八十一种，最神奇乃是“回天丹”，有驱除百毒，起死回生的功效。后来又将“倒虚天”心法传授于杨么等人，“倒虚天”为一种内功心法，可以强化人的心神，增加人的斗志，提高战斗能力，后来大家都叫它“天王战意”。钟午子对杨么、夏诚、古柏等人来说是亦师亦友，他在天王帮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错！正是白龙息。”话音一出，众人都不禁“喔”了一声，各自脸上浮现出不同的表情。接着杨琪便将如何得到白龙息的经过向众人大体讲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胡定国的真实身份，只道他是昆仑派弟子。

    “真是天助我天王帮啊！如能得到八件龙器，何愁我天王帮不发扬光大，振兴天下。”古柏快人快语。

    “集齐八件龙器，可引发一个惊天的秘密，可这秘密是福是祸还未知啊。”路文远接下话茬。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自有天意。”杨湖摇着折扇道。

    夏诚将白龙息轻轻地放在桌上，对杨琪问道：“小琪，既是如此，那位胡少侠现在何处？”

    “就在殿外的厢房歇息。”天王大殿虽然不是机密重地，但却是天王帮内地位的象征，守殿六名武士皆为守寨悍将级别，低于此级别的帮众是不能随便进入的，当然就别说来访的外人了。

    “那赶紧请他进来，保护这龙器他功不可没，我们天王帮可不能少了礼数。”

    “好，我这就去叫他进来。”杨琪起身朝外走去。

    “琪丫头，等一下。”钟午子突然起身朝杨琪叫了一声，随即向众人供了供手道：“夏帮主，各位朋友，老朽将瑛丫头送回来，完完全全地交给你们了，也该告辞了。”

    “老先生怎的如此匆忙，在下还打算向老先生多多请教呢！”夏诚起身还礼道。其余众人也都起身还礼。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今日就此别过了。”钟午子说完便朝杨琪走去。大家都知道钟午子说一不二的性格，留也没用，于是齐声拱手道：“后会有期。”一旁的杨瑛连忙说：“师傅，我送送你。”

    三人出了议事堂，钟午子一只手握着烟杆，一只手背在身后，“啪啪”地吸着旱烟，杨琪和杨瑛两姐妹手拉手默默地跟在后面。杨琪感觉到钟午子一定有什么话对她讲，却又猜不透他会说什么。三人出了天王大殿，又走了十余步，钟午子终于停下了脚步，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声。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