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县官难做，往事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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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钱小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自知之明。

    姜欢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姜哥，你吱个声啊！哑巴啦？”钱小豹搔搔脑袋，“要不我去给那个啥啥腿道个歉？”

    姜欢叹了口气。“你没错，不用去道啥子歉。他自打进了内门就不想跟我混了，傻子都看得出来。腿儿……杨足飞人家新高，瞅不上咱们。”本来就早有所觉，“小飞腿”进了内门就再也主动找过自己，他那一身蓝袍一个褶子、一根冒出的线头都没有，而且被他洗得蓝色几乎褪尽变成白袍了。姜欢心觉兄弟晋升理应高兴，万分没想过今日“一朝加冕，亲朋不识”的结果。

    “能起来么？”

    “腿还有些发软，歇会儿就行。”钱小豹答，“谢谢姜哥出手相助啊！回来我让我爹给你报个金元宝，这么大个儿的！”钱小豹比划了一下那元宝的大笑，怕是把老虎寨搬空了也给不起。

    姜欢一口应了：“行啊。你出手还挺阔。”（画外音：姜欢你居然还真要？！_(:3」∠)_）声音低沉，没听出几分喜悦之情。钱小豹心里愧疚，只好不住地搭讪撩他开心，“姜哥，那个姓孟的真不是个东西，搞什么阴险的文斗出来！等半夜往他的被窝里塞两挂鞭炮去！”

    “别。人家墨汁儿其实挺好的。”姜欢说，“你别看他的模样欠揍，其实人不坏。”姜欢没回头，自顾自的开始用手填坑。

    “墨汁儿？孟、谟、之……哦哦哦，哈哈哈哈！姜哥你太会取外号了！真贴！那个小白脸真他娘的跟秀才一个模样！”钱小豹拍腿狂笑，“姜哥就是义气！墨汁儿那种人都忍得了。我钱小豹一向佩服姜哥这种人品，不如咱们拜把子把？”

    姜欢还没来得及说话，钱小豹就兀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仨响头，一口一个诚挚的浇到：“姜哥！以后我钱小豹就是你的小弟！你让我揍谁我就让谁永远不能自理；你想要我一条胳膊，我连腿一起锯给你！”

    “……”

    “姜哥，我这人嘴欠扁，但干活绝对是一把好手，等我休息好了就帮你把你老哥扛上山去，不用谢我，小弟该做的！”姜欢扶额，我也没想谢你啊！他快被这钱小豹整得一个头两个大。

    “姜哥，你的武功真牛掰！我爹来了都经不住你炸！”

    “姜哥，你打哪儿学来的符？是不是哪个坟头里刨出来的？”

    “姜哥，话说我姜嫂……”

    “你住会儿嘴吧！”

    “笑了！嘿嘿，姜哥你可算是笑了！我这嗓子都快说的冒烟了！”钱小豹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走过去，“姜哥一看就是高人，瞅瞅这笑起来跟天仙儿似的！”

    姜欢彻底被逗乐了，“我呸！天仙是形容娘儿们的！”

    ……

    因为官银失窃，狄蓓江和钱老虎全都被县官请去喝茶。

    喝茶的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像挨审，反倒像是在审人，搞得知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尤其是狄蓓江，就像吃了五十斤的枪药。这只炸了毛的老猫，一身毛怎么都理不顺，只要开口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怼一通，反倒是带了众多人手像是来拆房的钱老虎一直在做和事佬。

    知县本来打算让狄、钱二人睡普通卧房，看见狄蓓江气势汹汹要吃人的模样，干脆咬咬牙，把自己和媳妇儿的大屋让给他老人家。即使如此，狄蓓江接连两天的脾气不但没好，反而越养越差，骂人的话更是变着花样不带重复的。从狄蓓江的气色来看，他在上好的大屋里睡得奇差，一直是两只熊猫眼、一副苍白脸色。

    知县就更不懂了：星铭阁的床铺是有多舒服才能满足这个刺儿头？

    “那个……本县今天还是要问问你们二人，可曾在老鬼山地界里见过任何可疑人物，最好是能把官银追回来。”

    钱老虎还没来得及说话，狄蓓江就连珠炮一般开怼：“您当老鬼山是我俩开的，有啥可疑人物我俩还必须帮您老人家惦记着！您哪来的这么大面子！您养的那些吃干饭的是干什么的？嗯？留着给茅厕贡献屎吗？！”

    “行了，老狄，你少说两句！”钱老虎又开始和稀泥，“回知县老爷，我们俩啥也没干过、啥也没看见。就算我们干过，您这样天天审下来，我们也该招供了不是？大家好聚好散，放我们各回各家吧。”

    “哪儿能啊？！人家知县大老爷不查个水落石出，都对不起列祖列宗！”狄蓓江一言不合竟连祖宗都骂。钱老虎默默揩了一把冷汗，心里庆幸狄蓓江的刀子嘴有针对性，而且这个县官没脾气，若是换了自己，真不知能坚持到第几句。

    “狄掌门，本县是不是哪里招待不周了，您明言。”

    “我明言？！小人又哪里惹知县大老爷不快了？我是得有多大的胆子！莫不是知县老爷您的瞎眼里长了针眼！就事论事，老鬼山一向he ping得像一口古井，出了事您先怀疑有内鬼，您真端得上‘清正廉明好知县’！”抢了官银的本尊正襟危坐，脸不红心不跳的颠倒是非黑白，把县官训得一愣一愣的。

    钱老虎若不是参与了全程，还真的会被狄蓓江好一套冠冕堂皇的鬼话给说服，不由得打心里佩服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老子奇了怪了，徒弟那么温文尔雅（孟谟之），怎么师父跟个炮筒似的？”钱老虎心想。

    狄蓓江说了一长串话，终于喘口气，喝口茶水。县官趁此机会，“二位明天就可以回去了。此案扑朔迷离，我还是去知州大人那里留个案吧。”县官终于是忍到了极点，又青又白的脸色惹得钱老虎想笑不敢笑，一口茶水呛在了嗓子眼，不停地猛咳。

    这县官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他想自己在所管的一亩三分地里追回银子私了就好，上报到了有些神经质的知州那里，不知道会降下什么惩戒，于百姓有害无益。可查到现在都没有见效，事情也快要藏不住了，与其天天对着狄蓓江的臭驴脸，还不如自己早些去知州那里认个错走一步看一步。

    狄蓓江和钱老虎结束审讯后，钱老虎终于忍不住这些天的疑惑，趁没人在问狄蓓江：“我说老狄，你是不是跟知县有什么过节？”

    “没有，我第一次见着他。”

    “真的假的？！你每次跟他凑一块儿都像要把他抽筋扒皮似的！”

    “我跟每个当官的都有深仇大恨！”狄蓓江这么说着，神色愈发冷了起来，双眉倒竖，一向耸拉的眼角也立了起来，一个阴郁的人刹那间变成了煞气满身的活阎王。钱老虎知他不是在开玩笑，识趣的也没往下问，而是岔开了话头。

    “我可没有把你抢银子的事情抖出来，回去得给老子表示表示。”

    “放心，不差钱。”

    钱老虎听罢，嘿嘿的傻笑两声，搓起大手来。

    留在县衙的最后一天夜里，狄蓓江又做了噩梦。

    塌了一半的灰蒙蒙小庙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红得发黑的野草。忽近忽远的距离里填满了举着大刀拿着长剑的官兵，影影绰绰。清一色的漆黑两裆铠不合时宜的穿在他们身上，厚重的如墙一般！

    简直乌云盖顶！！！

    没有前路，没有退路，目力所及的远方皆是涌动的血色，如喉咙深处在吞咽着什么东西。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粉嫩如幼儿的小手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豁口，汩汩流着黑血！面前的地上横亘一把长剑，伸手去抓，剑柄在触碰的那一瞬忽然变得粗如木椽！握不起剑，又四面临敌，欲意呼救，却发现：

    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官兵们一张张机巧的笑脸在面前上下左右的旋转，雪白的牙齿发抖一般撞击着，发出“咔哒咔哒”的怪声。狄蓓江在梦里玩命的后退，转身，逃跑，官兵却一直徘徊在身侧，仿佛他从未移动过。

    倏尔！焱城派的老掌门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苍白着一张脸将他薅住！

    狄蓓江定定神，回头却并不见人影，只有记忆深处不能磨灭的一个惨不忍睹的狰狞血洞！从血洞里不断流出的鲜血，汇成一条河，上面漂浮这一块金牌，像是红色河流里漂荡的一片金叶子。

    狄蓓江努力的伸手去抓那块金牌，但仿佛有斥力一般，每当近在眼前却突然被推到遥不可及的地方。

    那块金牌漂啊漂，漂啊漂，终于被人抓在手里，当然不是他自己的手。

    抓着金牌的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倨傲的笑脸……

    “赵楠！！！！！”狄蓓江生生的把自己给吼醒！！！

    树上的鸟，地上的畜生疯狂逃命。那一吼的内力所波荡之处，翠绿的树叶下雨一般簌簌而落，衙内的人住得离狄蓓江近的都被击得吐了出来！

    此时的狄蓓江狠狠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喃喃：“原来是梦。”

    注：老鬼山以西，三面悬崖，再往西行，乃是繁华大市“焱城”，名门大派焱城派扎根于此，上任掌门一年前仙逝，现任掌门名唤“赵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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