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两百三十一 晋阶

(88106 www.88106.info)    “来吧，不必拘谨，”

    阿奎因伸出早已变为枯骨的手向他示意，

    “坐在那儿吧。”

    加沙依言坐下，双手按膝，他从未如此郑重过。

    “您...您好。”

    腐朽岁月守护者发出一道略显喑哑的笑声。

    “放轻松，我说了在这里无需拘谨，我们都是一路人。”

    是一路人没错，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族不同宗，但...怎么说呢，害怕自然是不至于，加沙到现在不能说敢战天斗地，可看见高阶者也不至于立刻就会瑟瑟发抖了。

    只是敬畏怎么样都是抹不掉的。

    对生灵他的敬畏自然不会高到哪里去，然而亡灵系本族之内那就另当别论。更何况详说起来，阿奎因·佩索斯还是他出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所遇见过的最强者之一，若是能在它面前镇定自若，那才真叫说笑。

    虽然同为镇狱一层，可正一层的阿奎因乃是主神级别的超级强者，远非迭兰汀这个初位神可比。中阶主神是足以俯视整个摩讬世界的高度，唯有已故去的源流千灯与它在伯仲之间，在加沙见过的强者之中仅次于李淳风。

    李老道纵然猥琐市侩不着调，但源天仙这个名号可是响彻千界城，在周边虚空都是如雷贯耳，主神大圆满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突破到至神的强者，实在不多见。

    事实上很多人也已经下意识地把李淳风归入到至神的领域之中了，源天道诡秘多变，他的战力也证明了这一点。放眼亡灵系的三位同为至神的亡灵大帝中，只有诗人和永夜能稳胜于他，他能与冰川大帝弗朗西斯科·格拉西亚战至平分秋色。

    这些对于加沙来说都太过遥远，主神和至神，在他面前，都是一样的高不可攀。

    圆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瓷杯上氤氲些微水汽。这似乎是这座大书库里唯一除了藏书以外的东西了。

    只是两人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其上。阿奎因微微低着头，而加沙还保持着身为客人的拘谨。他的神经还没有粗大到在主神的面前也能敞开地吃喝起来。

    毕竟腐朽岁月守护者和他并不是一个路数，李老道和他才像是一个帮派里出来的人。

    “事实上，我还以为，你还要过很长时间，才能来到这里，”

    阿奎因说着，语调平缓，

    “毕竟凑够那么多足以开启这里的能量...不是小数目。”

    它还是说得委婉了点，实际上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不死人来说这难如登天...除非他一次性地消耗掉所有界里界外的人脉，不然，就按这差不多是一个初位神所有储备能量的需求水平，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晚辈也是机缘巧合，哈、哈哈...”

    加沙面色略显尴尬，稍稍把他的经历解释了一下。

    真的是机缘巧合了，甚至可以说是随手买一注彩票立刻中头奖的水准，谁能想到呢？原本他只以为是一名古神甚至仅是古仙的道场，居然是太古代最辉煌的众圣之城...世界守护者的大本营，整个琉璃界的中枢。

    尽管那些古神们都早已身陨，然而他们留在众圣之城的那些遗物，加上星辰碎片本身，还是为镇狱提供了足够的能量。

    甚至高于阿奎因预想的标准值不少。

    纵然它了解到了加沙只是好运气，也对这个年轻的不死人高看不少。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先到先得更是天经地义的法则，修行界没有公平竞争，北院加沙的动作能快过所有人，道尊也只能在他身后吃灰。

    “进入正题吧，”阿奎因轻笑着摇了摇头，加沙有什么样的好运气与它无关。这是一个可提携的后进没错，但...对于亡灵大帝们来说，值得它们关注的并没有特别多。

    因为每一位修行者的道路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存在复制的可能，亡灵大帝更是如此，它们也有各自指定的传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加沙继承的是整个亡灵系，而非某一位亡灵大帝。

    更何况留在镇狱里的除了恶灵，其他的都只不过是一具分神而已。

    “我想你一定在期待一件事情...是的，关于你的晋升，或者说补完。”

    它站起身来，带着加沙走入某条回廊。

    “你现在的这副躯体，灰烬之躯，实际上是我们对于亡灵的实体承载的又一次新的尝试...成效斐然，是的，成效斐然...相比原始的骨殖，或炼制过的尸首，这样纯粹而稳定的材料，很显然能成为相当优秀的载体...唯一的小麻烦是，尽管它们在灵肉结合的方面表现优异，可寄宿其中的灵魂，运转效率往往并不是很高...”

    “是的，正如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尝试，尸首自然是最有利于寄宿灵魂的载体，然而它太过脆弱，根据活性、完好程度、种族血统，又有相当之多的区别；而纯粹的结构体...又不容易进行同步。”

    阿奎因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语调里流露出的感情让加沙联想到了那些半辈子都蹲在象牙塔里、为了某一些神秘的未知而呕心沥血的老法师。联想到它的身份和眼前的大书库，加沙也并没有觉得不能理解。或许这位亡灵大帝，本来就对研究方面的爱好远胜于与人争斗呢？

    “...至于你，你是后者，哦——自然，你是后者。也许你遇到过我所说的困难，好吧，只要试着去克服就好了...毕竟你身上的这些灰烬，制作起来的时候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当然，与你即将要获得的崭新躯体相比，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它停下脚步，笑了笑，似乎非常开心，而此时摆在加沙面前的，则是...一口池子。

    三米见方的小池子，边缘是雕刻着天使与魔鬼的长方形石砖，四角则是巨龙盘踞的造像，威严中带着别致的神秘感。

    至于池子里的水...

    加沙不好形容。

    他觉得像是看见了液化了的虚空...星尘点缀其中，或明亮，或黯淡，寂静闪烁，不疾不徐。还有些许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线条，围绕着水面的边缘游动，又随着水面的波动而起伏，像是被困在其中，想要逃离。

    “亘古雪原的冰，放逐海的衰亡世界碎片...当然，最多的还是六道轮回殿的恶魂之血，以埃索的坟土进行调和...我可以肯定，这必然是最适合你的躯体——必然如此，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更契合你身上的灰烬了...”

    “你提供的能量足够精纯，因此它们的完成度比我们原先最初的预计要高得多，不过这并不是需要担心的问题...”

    阿奎因介绍着加沙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他听着听着面色复杂：

    ...这些东西无论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更像是炼金术或魔药学的成果...跟我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毕竟你是怒灵，以你的精神强度，是能够驾驭得住这些材料的...”

    他听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动：

    “阿奎因大帝，您...知道我的来历？”

    “那么...您是不是也知道，我复生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腐朽岁月守护者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的来历，不要问我，自己去探寻吧。”

    它直接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明显是不打算作答，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份。或者说，你属于哪个支族...”

    失望的表情转瞬即逝，或者说，加沙原本就没有对此抱太大希望——阿奎因甚至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当初的事情它就算知晓，也未必了解...

    它不想说，也在意料之中。

    加沙呼了一口气，很快转换了心情。

    “你知道所谓七情六欲，究竟是那七情吗？”

    “呃...喜怒哀乐...惊？......好吧，我确实不记得这些东西。”

    “是喜、怒、忧、思、悲、恐、惊，”阿奎因更正道。

    它的枯骨双手在身前拂过，七个颜色各异的光团浮现在空中，

    “亡灵，非常的情绪化，正如有的人脾气暴躁，有的人却多愁善感一般，亡灵，自然也有着独特的情感...指向性非常强烈的情感...”

    “就如同怨灵、英灵、圣灵的存在，单纯而强烈的情感，当然也能够使得杂乱的灵魂，升华为纯粹的亡灵...”

    它握起左手，其余六色的光团消散，唯独留下鲜红色的那一个。

    “而你，就是怒灵。”

    “怒灵？来源于愤怒之情？”

    加沙愣了一下，“可我并不常生气啊！”

    阿奎因沉默地注视着他。那虚无的脸面之中，似乎有一道复杂的目光凝滞在他身上。

    加沙如芒在背。

    “...言尽于此，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

    这位亡灵大帝最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不想再多说了。

    “躺下去吧。”

    “...啊？”

    “躺下去，”阿奎因重复了一遍，“不需要其他的仪式了，以你现在的灵魂体状态，去融合它，等你离开镇狱的时候，这副全新的躯体，也就一同去到现实世界之中了。”

    加沙只得依言照做，解下了白袍放在一旁，直接迈入水池之中。

    ——他的灵魂像被海浪拍打的沙雕一样破碎溶解。

    无穷无尽的痛苦在这一刻淹没了他的识海！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