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三百零七 水落石出

(88106 www.88106.info)    他仰望着避难所的大门，蓝礼看不见他的面容，但看得见他的背影。

    看得见他那一身无比奇异的装束。

    站在面前的这个神秘人身穿一件内华达沙漠游骑兵大衣，竖起的立领，深褐色的皮料，背部的风衣下摆几乎直垂至地，从肩部到下摆，遍布着五花八门的图案：

    熊，公牛，钢铁齿轮与羽翼长剑，群星之环...有些是蓝礼见过的，有些是他没有见过的，它们代表着的东西是什么，蓝礼并不知晓，但他认得其他的一些图案，一些...非常眼熟的图案...

    金色的五角星，白色的新月，龙，狮子，枫叶，头顶王冠的盾徽；象、鹰，红色十字，深蓝的六芒星...等等等等，以及最让他刻骨铭心的...

    ——红白条纹与蓝白群星，镰刀斧头，还有赤色底面的五颗金星。

    旧世界的旗帜。

    被他背在背后的，是曾经属于人类的世界。

    沧桑感铺天盖地，蓝礼莫名地便觉得心中止不住的悲凉。这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可现实早已是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如今的废土仅有零星几点文明的微光残存...

    神秘人缓缓转过身来。

    辐射辉光映照出他的脸庞，斑白的鬓发，眼角皱纹暗生，深陷的眼窝与略显方正的面部轮廓，他看起来与寻常废土客别无二致，是混进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那种类型....可蓝礼看着他，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几乎无法动弹。

    所谓的灵压大抵不过如是了。

    避难所大门前的所有人，都在这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面前僵住了身形，像是几个呆愣愣的木头人。

    他的目光在蓝礼脸上仔细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蓝礼·麦克唐纳。”

    他说，用的是宣布的语气。

    蓝礼僵硬地点点头。

    “你是...”

    “邮差。或者信使。随便你怎么称呼都好，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并不重要。”

    神秘人礼节性地颔首。转身迈上吊桥，走向避难所里，洋溢着的辐射光和时隐时现的闪电随着他的脚步而退散，如同在君王面前战栗着跪伏的臣子，盖革计数器哔哔啵啵的炒豆子声也不再清晰可闻。

    “来吧，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是的，聊天...我想，我们是时候好好谈一谈了...”

    ......

    超自然力量的存在，颠覆了蓝礼的世界观，让他对旧日时光所持的态度开始动摇，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所熟知的世界是否真实...他不止一次试图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去坚持，或是放弃，只不过效果不甚明显，反倒让自己摇摆不定...

    现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前路无比的清晰：

    废土的真面目，即将在他的面前徐徐展开。

    邮差转身的那一刹那，沛然莫可抵御的威压消散于无形，一行人跟随他的脚步踏上工程吊桥，那重达十吨的巨门在左手边，吊桥的另一端便是避难所的真正入口。

    这是一间占地一百平米的房间，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是大门的内部控制台和操作终端，还有几台实时监测设备，另一边则是一间小很多的侧室，里面是监控摄像头的终端；房间的尽头摆放着安检门，一扇落下的电子滑门连接着避难所的真正使用空间，现在它是锁死的。

    左手边的那一排仪器前边摆放着一张小圆桌，以及几只折叠椅，圆桌上的收音机播放着不合时宜的舒缓古典乐，辐射之下，杂音明显。

    这些东西和周围的摆设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不知是谁从什么地方给移到这里来的。咖啡机、烟灰缸和方方正正的收音机让这里看起来像是某座老年干部活动中心的传达室，而不是什么高科技工业园的地下避难所...实际上这里也确实是传达室，在避难所还正常运作的时候，这里负责的就是出入检查，以及人员身份登记，没有什么其他功能。

    邮差走到圆桌边，在一张折叠椅上坐下。蓝礼这会儿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盯着地上的某些物件脸色大变：

    ——两具尸体。

    一具是正常人类，大致是个正值壮年的白人男性，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呈俯卧姿势倒在地上，看不清长相；而另一具则完完全全空有人形，与那混沌奴隶同样整个儿看上去像是被扒了皮一般，相当瘆人，唯一不同的是它裸露的肌肉组织并非鲜红色，而是怪异的幽绿色。

    满室的辐射便是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来，光是站在它附近，蓝礼隔着一层防护服都能感觉得到浑身瘙痒，鸡皮疙瘩不断...这是过于强烈的辐射带来的应激反应，邮差用仿佛言灵一样神秘的方式封锁了辐射产生的伤害，但辐射虽然被“强行变为无害”，它本身却依然存在，蓝礼依然会有毛毛躁躁的不适反应。

    因为它的辐射烈度实在太高了，研究所上空那幽绿色的光带其实就是它形成的，这不是废土世界的原生生物，若非这段时间从它被投入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在避难所内部活动，只怕蓝礼他们进入地下设施的时候，就隔着一层楼板被它给照死了...

    蓝礼向旁边的唐托丢了个眼神，弗朗哥努努嘴示意这就是他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所谓“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不过墨西哥人自己心里头也有点迷惑：他进来查看的时候巨量辐射可是差点把他剩下的那点腐肉都给电离了，怎么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仗着自己是特殊变异的狂尸鬼就敢什么地方都往里头莽，要是普通尸鬼在刚才那一照之下怕也是浑身上下的有机质都生生裂解了，墨西哥佬倒是牛批，还活得好好的。

    蓝礼咂咂嘴，整了整防护服，在那张稍微小了点儿的折叠椅上坐下，看向对面的邮差。

    “在深入讨论我们的计划之前，我想你应该有些额外的问题要问，”

    邮差伸手示意地上这两具莫名其妙的尸体，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

    “想问就问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抽出一根来叼上，把烟盒丢到蓝礼面前，蓝礼本想推辞，毕竟他没有烟瘾也很少沾这东西，不过想了想还是伸手摸了一根出来。

    煤油打火机清脆的响声，邮差吐出青蓝色的烟圈，蓝礼没有点，把这支东海岸兄弟会珍藏版卷烟夹在两指之间，垂着头思索了一阵，指向那具白人男性的尸体。

    “...这是爱德华·克里斯汀？”

    邮差给出肯定的回答：“bingo。”

    闻言，蓝礼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眉宇间淡淡的疑惑持续了片刻便消失无踪。他伸手摸兜，忽然想起春田不在身旁，于是向邮差借了个火。

    战前人深吸一口，火光闪烁明灭，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大概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了...”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