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三百二十三 商队老板的春天

(88106 www.88106.info)    酒吧里的即兴演讲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二十几年来几乎可以说是滴酒不沾的麦克唐纳终究没有水磨石砌一样强大的脾胃，空腹喝酒本来就容易上头，空腹按瓶吹这种高度数蒸馏酒更不是蓝礼能受得了的。

    主要是这厮一头晕脑胀起来没留意形势，他随手抓了个一升装的那种大扎杯来让酒保给他添酒，酒保很无奈啊，他能怎么办？公爵的意志不能被违逆，除非他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话说从下了工到酒吧里吹水的佣工、再到刚进门的兰道尔，看蓝礼用大扎杯吹威士忌那副豪迈的模样，都以为他有多酒精考验呢。

    结果一杯下肚咕咚一声就倒了。

    蓝礼的确不常饮酒，更别提有酗酒的习惯了，老实说这高度数的烈酒他真没怎么喝过，好不容易嗨皮一次，三两下就现原形了。

    这也太业余了。

    不过虽说吹酒瓶子是业余了点儿，但蓝礼在吹牛皮这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要不然怎么说呢，战前男人个个都是总统，都是主席都是皇帝，这并不是说他们真的就在治国理政这方面有一套，实际上大多数人——你好比说蓝礼——放到五流氓里随便哪个国家都充其量是个村屯级基层干部的水平，问题是这手上真功夫不实在它架不住一张嘴就能吹啊！

    合众国的政界传统是什么？无非一个吹字啊！这方面跟海对面的天朝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了。美利坚政客哪怕是个州议员也能吹得天花乱坠五迷三道的，没听过演讲的人是不知道，在现场的只要肯停下了听一听，这帮家伙总有办法找到能引起民众共鸣的点儿，基本上每次竞选的时候一开始演讲，不出半钟头，底下就能有好大一帮摇旗呐喊的。

    人嘴上功夫是真有一套，合众国几百年来无论哪一位总统的就职演讲基本上都是能载入史册作为优秀的参考资料的。当然这手上功夫就得另提了——这帮家伙就跟几百年前那些个儒生一样，个顶个儿吹的牛逼，实际上除了吹吹牛也没别的本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可好不容易有点本事儿那还用在了败家害国身上。

    话说这么一看蓝礼忽然觉得这些政治家们跟当年那些个青虫真的是一样一样的，这俩内斗的功夫是半斤八两，治国无能这方面倒是一个比一个强啊！

    相比之下一看对面老喜欢说话一板一眼、给人一种僵硬古板感觉的大天朝反而是最让人舒服的，人家至少说到做到，什么“大力”“深入”“贯彻”“落实”“狠抓”之类的，新闻联播里听起来千篇一律，可这边想听都冇得。

    这边与那边相同的只有哪儿也甩不掉的形式主义。

    好的一个不学，坏的全他妈学会，不过学会了还他娘精通，这....

    这他妈还真是个北上的故事。

    形式主义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光说不做，这么一来蓝礼想想还觉得自己有点地方可救，至少他虽然说得多了点儿，但他并不是没有做，他这边的行动还是很多的，步子迈得挺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扯到蛋。

    目前看来没有，底下人非常拥戴他最近颁布的一系列新政。

    呃，主要是在劳务雇佣这方面他搞了许多废土上没有——或者说战后早已遗失了——的新花样。

    说实话他的原则就是要最大限度利用好手里的劳动力，其核心思想大致就是“英格兰期待每个人都恪尽职守”又或者是“时刻牢记发动人民群众”之类...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手里头捏着小两万号人呢，这要是不把他们都鼓动起来让他们为了“给社会建设添砖加瓦”而贡献一份力量，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过去那种混吃等死、每天只要能搞到口饭吃就立刻进入胸无大志模式的烂人蓝礼要来没用，他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治下都是这种鸟样，要都是这样他还不如杀上一茬来减减负呢！

    蓝礼需要的是他们都动起来，至于怎么动往哪方面动这还真不重要，他想看到的是这些人都行动起来去赚取财富、去扩张！或者说去经营事业、甚至参军提供武装力量之类的都没有区别，对他来说都是好事——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更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资本家，现在他是剥削阶级，他占据的不仅是统治地位，经济上他也是垄断地位...这样的多重身份，他用得着在乎什么？

    只要这些人都去行动起来，那么无论是通过掠夺、战争、贸易抑或是其他各类方式来积攒资本，对他来说就都是一样的，就像他麾下士兵领到的薪水最终还是会通过各个销金窟流回他的手中一样，无论他们从哪里获取资本，经过怎样的渠道，都无法绕过他这个消费最终端。他既是森林，又是大陆，也是海洋，水源自他生发，流经于他，最终同样以他为归宿。

    而他们在各种各样的工作之中付出的劳动则是不可逆的，好比在机械加工厂里工作的工人，尽管他每个工作周期的薪金最后都将分成各个数量不同的部分以不同方式流入蓝礼的金库，但他加工出来的零件却是切实地存在着的，自然不可能会因为他花光了工钱就消失不见。

    战前世界很难出现这样的经济体系，没有哪个国家会容忍整个国家的经济体系都从一个源头生发、同时又被这个源头垄断，那样的话全国人民都将是在为一个人打工，就是封建王朝也不可能出现如此这般真正“富可敌国”的存在，更别说权力斗争更加细化的现代了。

    但废土可以。

    蓝礼恰巧满足了每一个前提条件。

    在这样一个因交通不发达而导致距离被拉长、相对来说较为封闭的环境里，他治下的所有人都在为他打工，而且还不是封建意义上的巧取豪夺，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为此掏腰包，自愿当肥羊被薅羊毛、自愿当韭菜被一茬茬地噶。

    在钱只是货币意义上的钱的时候，钱不是万能的；换成资源的时候，它开始进一步接近万能了；而若是将其抽象化、变为更形而上一些的“某个有指向性的‘代价’”的话，它就是真正的万能了。

    等价代换是世界的基础法则，无论哪个世界都是如此，无关人品，凡人的品格与意志也不可能动摇得了世界本身的规则，因此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事物，都会有一个价码，这是它的基础值。

    在辐射尘之中苦苦挣扎的废土人为了生存下去，为了看见第二天的太阳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他们愿意为了生命支付无比高昂的代价——当一个人为了活下去宁肯吞吃腐肉、饮用含有辐射的脏污废水、甚至是撕咬同类的腐尸的时候，他又怎么能对黑麦面包和夕阳沙士说不？

    在蓝礼的统治之下找生计自然不可能比自相残杀更加困难，那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上现在的君临到处都是在谋一条发财路的人，废土人对瓶盖不是不热衷，但以前可没有现如今那么狂热的追求——以前是苦于有钱没地方花，在废土钱能买到的东西真不太多，可在君临那能干的事儿可就太多啦！

    尤其是在体验过了君临堪称天国一般的基础社会资源保障之后，对财富的欲望终于盖过了对生存的欲望，人们不再满足于吃饱喝足有衣穿有房住，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瓶盖来干更多的事情...蓝礼先前出台的一系列法令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把人们的消费欲望勾引起来。

    为了得到更多的财富，君临城里一时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活计。

    首当其冲、从业者最多的倒不是蓝礼想象中的农民和劳工，而是...呃，水贩子。

    没错，就是水贩子。

    君临当然也收水电费，有居留证的有雇工上门查水表一周一结，每吨一百瓶盖，无居留证的流动人口得去指定位置买，每吨两百瓶盖。至于电费那得另计。

    蓝礼这个价格可谓说是相当公道了，公道到了近乎于白送的地步，按废土的物价来计这个价钱的饮用纯净水确实称得上是白送，而蓝礼这边也没什么损失：他同样也是白捡的，净水厂从地下水系里提出来的水，供给一个才万把两万人的城市绰绰有余，根本不存在资源匮乏的可能性，而电力消耗更是被他选择性无视了，提那个才叫没意思呢。

    对于废土人来说这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往年一瓶五百毫升也就是半升装的净水均价大约在十到十五瓶盖左右，一吨就是一千升，按均价来计一吨净水在以前的价格是可怕的两万瓶盖...两万瓶盖啊！这他妈够买多少东西了？

    然而在君临，同样一吨质量更好的纯净水，只卖两百瓶盖。

    百分之一的价格。

    头脑机灵、最先意识到这件事的家伙，直接当场昏了过去。

    当然帐不能这么算，整个春田地区的水价都被君临给压了下来，自然不可能说哦，我从外城这边拉上半吨水，出了东城门随便晃一晃转手就是一百倍的利润，那当然不可能。

    产生物价差异是有一个最小距离的，而在废土，这个最小距离，往往是一个不搭乘载具、只携带自身负重上限的补给品的成年人能走到的最远距离。

    大约是十到二十公里的直线距离。

    不要小看了这二十公里，在散布着各种变异生物，以及掠夺者、变种人和其他未知危险的废土上，在无补给点的情况下单次跋涉二十公里差不多是人类的极限了，这还是运气够好的情况下，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走得这么远。毕竟你不单要有足够的食水，还得有一些辅助道具和医疗用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武器弹药...就是虎背熊腰，你也没办法背着超过一百斤的负重长途跋涉呀！

    事实上为了满足这个前提就已经没办法背负额外的货物了，孤身一人更不可能推个板车啥的来载货：轻装简行你还未必跑得过死爪呢，再推一板儿车那不是成了送菜的吗？

    超过了这个大致的距离，一个聚集地的影响力就有限了。就好比现在离君临大概三十多公里外就有好几个聚集地，是享受不到这边的物资供给的，哪怕想赶过来，都费劲儿得很。

    现在这些水贩子做的就是这些人的生意。

    一百倍的差价自然没人愿意当冤大头，但十几二十倍还是没问题的，即使从最开始的五千瓶盖每吨降到了现在的一两千、甚至七八百瓶盖每吨，对他们来说还是极为充沛的利润：别看蓝礼不把万八千的瓶盖当一回事儿，可要说一个普通废土民在各大聚集地里混，七八百也是了不得的一笔款子了！

    独自一人无法跨越的障碍，他们可以组成商队来进行贸易嘛！牵上两三头双头牛、挂上几辆板车，然后再配十几二十个全副武装的护卫，这样一来无论是后勤还是武装都有了一定保障，可运送的货物量更是大大提高...现在君临到处都是这样的商队，可以说是泛滥成灾了。

    运力一大起来，贸易路线一熟悉起来，这商品种类自然而然的也会多元化。单是买水有赚头不假，可水也不是那么好运的呀！一个聚集地对水资源的需求有限，一大堆商队狂轰滥炸之下很容易就产生饱和，水价就越发的贱——这样一来，那不是得搞点别的东西去买啦？因为君临的建立而在春田市价格一落千丈的东西，也不止饮用水一样啊！

    这么一来就开始有很多人来捧商城的场子了，批发方便面、杂粮饼干、水果蔬菜肉罐头的；批发止血粉、治疗针、抗生素甚至是其他医疗器械的；批点儿打火机、无烟炉、针头线脑的...等等等等，蓝礼几道法令连番轰炸，整个以春田市为中心往外辐散的大片地区，经济一下子就被盘活了，只要有利可图，这些平日里看着木讷呆板的废土民表现出来的行动力那是令人瞠目结舌的...

    很快就连来申请执照办各种手工作坊的“小老板”都开始出现了。

    ——多花点心思赚钱、完了去酒吧赌场花天酒地，又或者是去找个小姐姐深入浅出地交流一番，不是比吃饱喝足躺在发霉的干草堆里数腿毛有意思多了？！

    而事物的发展是连续性的，尝到了对外贸易的甜头之后，很快他们也尝到了对外贸易的苦头。比如说不领情的当地民众啊，不满意的消费者啊，冥顽不灵的本地垄断资本家啊...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挡在了他们的发财路上。如果是战前的本分商人那可能一下子就怕了，可这里是哪儿？这里是废土啊！

    ——特么老子才开始文明没几天呢，你们这帮逼就开始来跟老子玩什么野蛮战胜文明的小把戏了？

    公爵大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软弱不是文明的代名词，强硬才是！

    于是这些刚刚学着做买卖没几天的废土客很快就不跟这些胡搅蛮缠的“当地民众”讲道理了，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们就换上了全副武装的阵容，一句话不说立刻杀进去把他们全给突突了。当地民众心里也很苦啊，特么的这些奸商，做这没本儿的买卖也就算了，还他娘的这么暴力，这下不但价钱没谈好，谈着谈着还把小命都给丢了。

    ——他娘的咱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们、压一压价钱而已口牙！

    而意识到对外扩张有多美妙的君临市民们，已经停不下来了了。

    蓝礼当日在酒吧的那一番长篇大论，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咣当”一声把他们的脑袋砸得嗡嗡作响：

    为什么要扩张？

    可以掠夺、可以杀戮、可以黑吃黑、可以让他们哭着喊着把钱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可以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与美好生活挂钩的巨额财富滚滚而来，

    为什么不扩张？

    这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于是，短短几天里，一手武装掠夺一手贸易倾销，武装到牙齿的商队老板们双管齐下，怀着对金山银山的无尽渴望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四面八方，冲向了那处女地一般干净新鲜只待开发的庞大市场！

    这一次，无比自觉的他们就再也不用蓝礼来一次即兴演讲了。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