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四十四 无火界幻景

(88106 www.88106.info)    这人似乎也是刚刚从沉眠之中醒来，活动着久未舒展的筋骨，时不时听得见疲惫中夹杂着痛苦的声音。

    加沙对此再熟悉不过，仿佛久眠于长冬的野兽从洞中苏醒，又如同瘫卧在床十余年的风烛之人第一次下地，舒展起来的时候这副弃置已久的身躯浑身上下仿佛都在往下掉着锈铁渣子，这般动静，再正常不过。

    普通人难有这样的体验，但北院某人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不死人，对此自然毫不陌生。

    当年在九重山门口醒来时那种浑身上下不得劲儿的感觉，到现在他想起来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但加沙终究没有多想什么，而是静等着看事态的发展。

    可不是嘛，自己个现在是什么都干不了，何必多想呢？老老实实地在这儿看着就好了。

    只是他心中已然明了，这个诡异的画面，应当是某个未知存在的记忆无疑了。

    而且这人，必然同他一样，不单单是不死人，更有灰烬之躯！

    这感觉很怪异，这是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也从来都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而自己正在以第一人称观看着他或她或它的记忆。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也是一个不死人，也有灰烬之躯，也是在死后莫名地苏醒，重临世间....

    这就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人生轨迹一般。

    凡人之中也有些神神道道的说法，这样与自己的经历差之不多的陌生人，就如同生活在是世界上另一个地方你自己，最重要的是二人身份一样，这就不得不说是缘分，还是更深层次的什么东西了...

    反正安静看电影的北院某人面色很是奇怪就对了。

    ......

    棺中之人缓缓坐起。

    视线扫过周围一圈，加沙也借着他的眼睛看了看四处的陈设，却只见一片朦胧的黑暗之中各种看不清轮廓的东西影影绰绰，而唯有的亮光，则是这棺中人身上衣袍边缘缓缓流淌着的火光。

    加沙眼神一凝。

    果真不出他所料，可...

    加沙的思绪一时间有些郁结，可眼前的画面却没有丝毫停歇。

    只见得这人在离开棺木后，便一直行走在黑暗一片之中，时不时还可以看得见四周若隐若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石质建筑，不过都已经是残骸，破碎得差不多了。

    “怕不是个古代遗迹？”加沙有些捉摸不定。

    不死人不止九重山才有，虽然在琉璃界的不死人甚至亡灵都是九重山走出去的，可他还丝毫没忘记无火界推论之中记载的东西呢。

    既然有异域客阿尔特留斯能穿越到琉璃界来，这莫名的记忆为什么又不可能是来着无火界呢？

    可别忘了，亡灵虽然是摩讬古已有之的巅峰种族，但不死人却是阿尔特留斯到来之后，才在九重山出现的啊。

    换句话说，无火界，本来就是不死人这个种族的故乡。

    画面依然在继续，这时候，这不知名的不死人已经走出了这片破落的古代遗迹，加沙可以看到，他去往的方向尽头是一片空旷的仿佛广场一样的地方。

    广场边缘，有一座巨大无匹的石棺，而广场正中央，则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形。

    它手持长戟，甲胄俨然。

    它身上泄露出的，是浓郁的黑暗气息。

    画面到此中断了。

    “什么情况？”

    加沙有点弄不明白。

    “看这架势，空地上面那东西不论究竟是什么，都不像是什么善物啊，怕不是这不死人和它打起来了？”

    “不好说，但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加沙琢磨着，这个可能性也确实很大。

    反正他的思维方式也就这样了，一个脑袋里肌肉比智商还多的家伙，看见摸不清来路的东西时，摸出刀来干上一架，就是最直截了当的了。

    ......

    接下来的画面却是一截一截的了，并不是连续不断的影像。

    加沙在这个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之中，看到了那个光怪陆离异世界的冰山一角，也看到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不死人的一生。

    虚幻不实的画面，却不像完全是真切发生的样子，仿佛半梦半醒一般。

    加沙看着这个灰烬，他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同族兄弟，从弃棺之中爬出，崛起于微末，在无火界搅动风云......

    他眼看着这个无火的余灰离开了审判灰烬之人驻留的墓地，从灰烬之中找到了螺旋之剑，走向了残损破败的祭祀场。

    无数细碎不成形的片段在加沙脑海里闪过，如同置身梦境之海的中央，浩浩荡荡的记忆碎片川流而过，冲击着加沙的神经。

    有一团活物，如同失了人形的血肉残渣在不停的蠕动皱缩，又像是粘稠混浊的冥河之水流淌与地面之上，它的形状怪异无比，仿佛在噩梦之中被勾勒出形状，然后落到人世间来。它蠕动，它流淌，从它身体里发出含混不清的低沉声响，仿佛在嘶鸣咆哮，又仿佛在哭泣嚎啕。

    有一个人形，庞大无比，身躯魁梧雄壮，披着露出残破布絮的甲胄，从棺中坐起，一呼一吸之间激荡风云，以铁灰色的天空做头上的冠冕，而举动之间，透出的却是苍凉的暮气。

    继而是光线阴晦不清的地下遗迹，青黑色的砖石上布满苔痕，四处散布着穿着奇异甲胄的尸体，血迹森然，在地上化为漆黑难以辨识的残渣。如同古战场一般的遗迹之中，骑士们的尸体不时悄然抽搐，有隐然几不可见的红光从覆面盔的缝隙之中泄露而出，尸体摇摇晃晃着站起，而后在暗无天日的遗迹之中互相搏杀，永无止境。

    凡此种种，莫名其妙的画面在加沙的脑海之中闪烁。

    有风雪漫天的山谷，四处散落着破败不堪的建筑残骸，背负着重物的老妪身着破旧袍服，站在悬崖峭壁之上，目视远方，崖下可见古旧坍塌的教堂，而在老妪身边，一道虚幻的身影若隐若现；

    有荒弃多年的城池，被深雪与白冰覆盖，建筑之间的巷道漫步着游离于生与死之间的不详之物，教堂深处，披着主教袍的行尸走肉静默无声，而城外的长桥上，似龙似鱼的怪物静静俯卧。

    ......

    画面的最后，是一座漆黑无光的祭祀场。

    加沙神色一凝，他还记得这个地方，这座祭祀场曾经在记忆最开始出现过，记得好像是这个同族一开始到达的地方，就是这座祭祀场。

    那时它还是有些生气的，而现在却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不光是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了，而且连正中央插着螺旋剑的篝火，也不见踪影。

    画面定格于此，缓缓消失殆尽。

    加沙睁开眼睛。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