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六章懵懂入中年

(88106 www.88106.info)    小的时候，盼望长大，长大以后，又留恋童年。人，就是这么矛盾。

    童年时代，我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在门框上量一下身高，并用小刀刻上记号，以至门框上刀痕累累，见证了我成长的痕迹。那时我真是急不可耐地盼望长大，仿佛一旦长大，就会在某个清晨实现自己所有的理想。

    也就在挥手之际，我便长大了。

    1987年我参加了工作，那年我18岁。为了混口“轻松饭”吃，我早早放弃或者说是逃避了高中学业，参加了县劳动局组织的招开考试，在深山峡谷之中当上了一名发电工人。在哪个年代，只要你是非农业户口，就不愁没有工作。哪怕你只有初中学历，照样都能端上“铁饭碗”。在长达10余年的电站生活中，那个骤然可以实现童年理想的早晨一直没有到来。原本以为参加工作就能吃上“轻松饭”的幼稚思想，被无情的现实生活驳得体无完肤。周而复始地重复着枯燥、单调而乏味的生活，没有任何值得回味与寄托的故事。在深山峡谷之中，我的青春，如一串串通灵走失的音符，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和小溪的流水声中，演奏出了一丝丝淡淡的悲悯。

    如今，我已为人夫、为人父，也从大山深处走向了喧嚣闹市。回想我的人生轨迹，充满着平凡。在平淡中，走过童年，未能享受到太多的幸福；在平淡中，错过青春，留下了太多的苦涩；在平淡中，步入中年，未能收获到成功和喜悦。想想这样的人生，隐隐地感到有一点自卑，感到有点儿对不起童年的那份期待，难免有几分黯然神伤。

    中年的人生，在我浑然不觉中拉开了沉重的帷幕。初入中年，我好似突然失落了什么，对生活感到有些把握不住，感到茫然无绪。最明确的感受是，来到中年我很不情愿。因为那醉人的青春岁月有很多美妙之处我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还有许多宏伟的计划还没来及实施。我曾计划写出一篇《哈利.波特》鸿篇巨著让人百读不厌；曾想骑着自行车游历祖国山川，像徐霞客一样创作游记；我还曾想着沿着丝绸之路去寻访中国的历史遗迹……。

    其实，人就是这样。在怀瑾握玉时并不觉得宝物的珍贵。而一旦失去它，才知道它价值连城。在电站的日子里，我们可以为打牌一赌输赢不惜夜战通霄；为排谴寂寞的酒宴上不惜数日烂醉如泥；为姑娘的一个浅浅的微笑三月不知肉味。如今蓦然回首，可谓是“少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如今青春弃我而去，只留下片片苍白、缕缕忧伤。

    弹指一挥间，我已迈入不惑之年门槛。但有时仍不乏激情，常耽于幻想，容易轻信人的表面而不善于洞察其内心；仍然太重感情而缺少理智，总是坚信铅印的文字而无视血写的事实；仍会为一件小小的失败而郁郁寡欢……

    我在《幽窗小记》中看到了这样一幅对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为人做事能视宠辱如花开花落般平常，才能不惊；视职位去留如云卷云舒般变幻，才能无意。老实坦白地说，四十岁的我，仍难做到如此超脱与从容。

    有时不得不感叹人生演进得真是太快。恍然间，同事的男孩，似乎昨天还在上房揭瓦，今天已突然长成伟岸的男子汉；朋友的女儿也从害羞的少女，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姑娘。走到街上，总感觉到青年男女突然地多了起来。一个个满面春风，潇洒傲岸地从我面前走过，仿佛向我炫耀着青春。

    在单位里，那些“80后”的同事们，往往为着一件在我看来未必可笑的事情而纵情欢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淋漓尽致。我猛然感到纵是十分好笑，我大约也不敢这么笑，潜意识里总觉得与年龄不符。走在大街上，一位漂亮的姑娘从我眼前走过，有位小青年毫不掩饰的以目送之，以他那忘情的神态表达着对美的理解和向往。而我何尝不是心向往之呢，但我却不敢那般忘情，至多装作漫不经心地一瞥，把回味潜在心底。

    也不知是谁教导，中年人必须保持这份矜持、这份稳重？只有在此时，我才无比遗憾地悟到我的确不年轻，的确有好多行为、好多生活、好多追求已不属于我。虽然，我仍不情愿。不过，别以为人到中年就万事皆休了。如果“60后”与“80后”PK。中年人的生活虽然没有青年人那般奢华，但来得坚实。青年人思想激进、活跃，但中年人活得最为明确，不会为一个虚幻的目标东奔西突、捕风捉影。青年人会为一句简单的赞美而稣了半边身子，或因一句批评的话语而暴跳如雷。而中年人的沉重，好似红果满枝、好似璞玉成器。青年人如夏天之火热，而中年则似秋天之宁静。青年人效颦少年，敢爱敢恨。而从中年人口中说出的爱必是最深沉的爱，从中年人眼里放射出的恨那必是刻心镂骨的恨。

    中年人是最睿智的，他以特有的机敏去洞察人生的风云变幻。有人把人的一生做了这样一个形象的比喻：少年时期象只猴，中年时期象头牛，老年时期象只狗。四十岁正处于的“牛”的年龄，牛最能负重，牛最能忍辱。人到中年，在事业上要有所作为，在家庭里要有所地位，要善于把握好儿子、父亲、丈夫的角色转换……这就注定了中年人不仅要具有牛的耐性，还必须有牛的韧性。为了肩上的担子，再不可观望，再不可走走停停。因为中年再没有退路，更不敢说来日方长。人到中年，似乎只能像牛一般默默地耕耘，而无暇留恋路边的花草。难道这是生命的规律和自然的法则。老子在几千年前就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不可能逆天而行，人不可以改变自然，但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造自然。如果加一把劲就会创造人生辉煌；偌若懈一口气就会一事无成，那我们的人生便别无选择，只能承上启下，一步一滴汗水，一步一个脚印……

    如今，我站在四十岁的门槛上，仿佛人生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是是非非。自以为明白了世间万物，自以为看透了人情世故，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了。有时甚至会为“四十而不惑”这而沾沾自喜。其实，不惑是相对的，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四十而不惑呢？

    人生的每一站、每一程都是美的。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可贵的。人生的经历就象一棵树，经历了幼苗、成长、开花、结果、成熟乃至枯萎死亡的过程。四十岁以前的奋斗是为了让自己这棵树结出果实，四十岁以后的奋斗则是让自己这棵树结出的果实更加丰硕。人生的每个时段，都值得我们好好珍惜！

    寻找失去的时间

    我是伟大的布鲁斯特的最忠实的读者，曾经他那七卷本的鸿篇巨制《追忆似水年华》，深深触动我灵魂最深处深藏着的感情。布鲁斯特一生都在寻找失去的时间，在他半百人生的终了时刻，一切都重现眼前。他是一个极度聪慧又至为敏感的作家，是二十世纪彪炳史册的不朽灵魂。

    任何一个成熟的作家，所要做的就是寻找失去的时间。所谓文学创作，归根结底是作家寻根的心理历程。一个没有“向后看”情结的人，无法成为伟大的作家，也就无法成为伟大的文学家，无法创作出超越永恒的时间和广袤的空间，经受无数民族和社会考验的杰作与宏构。作家的使命是寻找失去的时间，千真万确。

    一个积习于寻找失去的时间的人，会时时刻刻深刻省察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无论这条路是捷径还是漫途，是崎岖还是平坦，是布满荆棘还是开满鲜花。啊，我心中有猛虎在细嗅蔷薇！这样的省察可以使我对自己的信念和决心保有经常性的怀疑和批判。我的信念真的那样纯洁吗？我的决心真的那样坚定吗？或者我只是一个十足的庸人，时间在我的指尖流逝，而我只是碌碌无为地走过若干年，流逝者已然无法寻觅，信念被遗忘、决心被虚掷，在武汉如此炎热的夏日，我突然想到去寻找失去的时间，流逝者自会嘲弄寻找者，寻找者一无所获，最终体味的是时间的虚无。

    一个积习于寻找失去的时间的人，大多是情感世界极为丰富的人。平静的海面下有汹涌的暗流，坚实的地壳下有炙热的岩浆，忧郁而内向的普鲁斯特的心底，一样有无法遏制的惊心动魄的情感风暴。我像普鲁斯特一样寻找着失去的时间，其实就是在寻找失去的纯真的感情。每每午休醒来，我都会陷入莫名的忧伤之中，想起中学时代的朋友，每每子夜入睡，我总是梦到高三时那张朴素的课桌。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时间带走了我曾经的真实的情感，留下的只是一具日益干枯的躯壳，笑也不再纯真，哭也不再淋漓，时间，你这个的情感的杀手，如此苦苦地寻找，只是想回味你刀刃下年少的岁月。

    一个积习于寻找失去的时间的人，总是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无尽的怀疑。人生何等无奈，命运极其冷峻。在这个荒谬而可笑的世界上，唯一的真实是失去的时间，其他一切都只是幻觉和希冀，统统只存在于脑海和眼眸中。寻找失去的时间吧，她是唯一的真实，其他一切都是虚假的，不要过分留恋。生活在回忆中的人儿啊，只有你是真实地生活着，那些不懂回忆的人，其实根本未曾真正地存在。时间是无垠的墓场，所有的人都葬身其间。快快寻找那些活着就被自己下葬的无知的人吧，告诉他们，只有回忆，只有不断地寻找失去的时间，才能在时间的墓场中苟延残喘。

    寻找失去的时间，并不意味着消极遁世。积极的人生并不是豪言壮语，豪言壮语只是盲目的乐观亦或吹鼓的牛皮。积极的人生是真实地存在于这个注定要毁灭的世界上，去感受每一株花开，每一声鸟鸣，每一滴露水蒸发的声音，每一缕阳光折射的色彩。去真实地感受，然后将她们埋葬在时间的墓场，并在剩余的时间里不断寻找失去的时间，把花开、鸟鸣、露水和阳光从时间的墓场中复活，再次感受她们曾经的存在。这样的人生是积极的，也是平实。我们可以在死神像磕烟灰一样将我们最后击倒前，平静地对儿孙说：我还记得那缕阳光，把露水蒸发，花儿也开了，鸟儿也叫了。

    寻找失去的时间，并不意味着忽略当下。我们都活在当下，活在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活在失去的时间中，活在虚无缥缈的未来。我不断寻找失去的时间，其实是为了更好地把握当下。失去的时间带走了我的稚嫩、我的轻浮、我的懒惰，我的暴躁，当下的时间也在不停地变成失去的时间，同样带走我人生中至为宝贵的东西。造物让我们成长，成长于无始无终的时间里。失去的，当下的，没有区别……啊，我似乎应当静下来，聆听正在失去的时间的声音，而不是敲击键盘写下这些注定要消逝的文字。

    心中有爱，鹊桥长在

    我们步出建在公园湖边的饭店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天已经全黑了。月儿升起来了，用淡淡的清辉笼罩着夜色下的湖光山水，和夜色下的人们。看不见湖有多宽，但可以见到那时时漾起银色的波光潾潾，偶尔有几只小游艇悄无声息地滑过水面，会飘过一串串属于年轻人脆脆的笑语，那湖心亭和几座弯弯的拱桥都亮起了彩灯，映在湖水中忽明忽暗地轻轻摇曳着美丽的倒影，偶尔可闻几声蛙鸣虫叫，远处的花草树木成了一片幢幢的黑影，只有湖边的垂柳，仿若家里窗前门上的竹帘，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只是不闻叮叮铛铛的风铃声……哦，真是湖边月色撩人！

    他喃喃地对我说：哦，多美的景色，我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发现公园湖边的夜色会这么美？对了，以前总是吃了饭就走，没有注意到这些。转过身来面对着我：那么，我们沿着湖边散散步好吗？没等我回答，他突然将我的手紧紧拽在他的手心里，牵着我的手绕到了湖边的小路。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暖暖的，象有一道闪电掠过天空，击中了我的心脏，怦的一痛几乎停止了跳动，又象受到电击一样猛然搏动起来，我甚至听得到自己的血脉在有节奏地跳动，如果看得见的话我想这时自己一定是红晕满面。

    默默地随着他慢慢沿着湖边往前走，过了好一阵我才从最初的惊震中缓过气来，于是有一种喜悦温馨地漫过心头，才感觉到原来能被他紧紧地牵着手是那样的幸福！在一片浓浓的柳阴下，他放开我的手，将我轻轻搂进他的怀里，两手环抱着我，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今夜你真美！只是太瘦了点。我闭上眼睛靠在他那温暖的怀中，喃喃地对他说：知道吗？这就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不过，衣带渐宽终不悔哦！他将我转过来面对着他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为我消瘦了，好吗？这样我会很心痛呢。我仰视着他：不知道那二十个字吗？只因相思苦，真想不相思，明知相思苦，不得不相思！我能做到不想你吗？他将下颚轻放在我的头上，轻叫我的名字：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我点点头：我相信！

    湖边的月色朦朦胧胧，我的心中却恍恍惚惚，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今晚再要停电，我就陪你去散步，地点我都想好了。去哪里？猜猜看。是江边？还差一点点。那是桥上？告诉你吧，是鹊桥！鹊桥？今天是七夕吗？不是啊。不是七夕，那哪来的鹊桥？他噗嗤一声笑了：真是个笨丫头！心中有爱，哪儿不是鹊桥？呵呵……那朗朗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空中和心上。心中拂过那爽朗的笑声，脚下就象踩喜鹊翅膀上一样软软的，象是做梦似的被他牵了到桥上。我环顾四周，湖水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桥上桥下的彩灯仿若繁星点点在眨着眼睛，哦，是鹊桥吗？我转头问着他，因为他常常说要陪我到鹊桥上散步。他闻言笑了：是呀，我们这不是在鹊桥上吗？你看这桥下还有星星呢。这回是我笑了：哟，要是鹊桥断了，我们岂不是要掉进银河了？你会游泳吗？能救我吧？他放开我的手，将我的肩搂了搂：当然罗，小姑娘，我是游泳健将呢！于是两个人象孩子那样开心地笑了，昏黄的灯光将桥上的我们定格成一幅美丽的剪影……

    哦，如果能这样牵着他的手，跟他直到永远该有多好，真希望这湖边的小路远到天涯无尽头，真希望鹊桥能够夜夜有，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生一世牵手不分离！走出湖边朦胧的月色，来到明亮的街灯下，我就清楚地知道，过了今夜我们又将是红尘中两个普通的过客，今夜的鹊桥却会永远架在我们的心上，虽然隔着银河相望的两个人注定只能默默相守终身，但鹊桥漫步的每分每秒都会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那种欢乐与甜蜜将陪伴我的一生。

    有一种情感，只是为了那相互给予的勇气和力量。这样的情感有如春色缭绕，花儿美，草儿绿，露珠晶莹一点点。彼此虽然不曾涉水而来，却在远方用柔柔的灯火，给了对方一个繁星点点的浪漫。当枯叶绿了，当绿叶枯了，依然不变的是，那注视的明眸。

    有一种爱，因为距离而绵延悠长；有一种等待，因为有距离的相思而更荡气回肠。红尘有梦，无数个红尘梦串成生命的项链，人生一世总是会经历许多段让人难忘的真情，但人生有些真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待我们红颜老去时，它会在岁月的颈项上闪烁！

    有一种风景不会在脑海中留存良久，但是会珍藏在我们的心中。其实，有的时候，相爱也不能终身相守，更多的是两心相许只能在远处默默的守望。我想：这样的守望未必不是一种幸福。当时光流逝，青春不再，能有这样一份真挚的爱默默地陪伴自己终身，细细想来也会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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