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墨坊_分节阅读_4

(88106 www.88106.info)    r/>   “臣家中是有一块药墨，叫八宝五胆红。”

    “听说八宝五胆红可治皮肤恶疾，可是真的？”

    红墨坊 第一章(10)

    “回皇上，这八宝五胆红，人间独此一块，能治八种毒疮症、五种皮肤病。”靳开文老老实实地回答。

    乾隆闻之大喜，对靳开文说：“皇太后染上皮肤恶疾，朕四处找药找不到，现在有了八宝五胆红，心里就踏实了。靳开文，你可肯……”

    那靳开文果然是机灵之人，不等乾隆说出完整的意思，就急忙跪下，叩头道：“皇上孝感上天，皇太后必会痊愈。臣这就修一封家书，派人将八宝五胆红取来。”

    “好好，你马上写信，朕再拟一道圣旨。”

    靳开文遵照圣旨，急忙书写家书。写着写着，仿佛身子已经回到了江南……写着写着，仿佛看到江南满目青翠的景色，嗅到江南那股子潮湿的略带一些植物腐朽味儿的气息。小时候，那气息曾令他心旷神怡，在山野、在竹林流连忘返，感受着大自然恩赐给这人世间最美的一切……写着写着，他的心底突然闪现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位美丽的江南少女，那少女正在用羞涩的目光瞟着他……

    哦，江南梅子，现在，已经是熟透了的季节罢？

    12

    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在靳开文突然想到那少女之时，远在江南徽州歙县梅龙镇的那位少女，也正在苦苦地思念着他—

    开文哥啊，你远在京城，浪迹他乡，今宵今夜是醉卧于歌台酒肆，还是沉迷于花前月下？也许你早已经把妹妹给忘了罢？是的，当年你风华正茂，神采飞扬，眉宇里风流无限，谈笑间蟾宫折桂，跨马游街千人赞万人夸，青云直上赴京城伴君侧，你怎么会记得住在那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在用敬仰万分的目光望着你呢！

    哥哥，你记不住我，我一点儿也不怪你！那时我尚年幼，不谙世事，未解风情，只是一粒没有成熟的仍带青色的梅子。那大家闺秀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早叫你眼花缭乱；那官宦人家小姐雍容华贵、气度非凡，更令你意乱情迷，你的目光怎么会投向那悄悄躲在街角的阴影里向你窥视的那个小姑娘呢！

    但是哥哥啊，你是应该记得住我的呀！我爹与你爹是师兄弟，虽然后来两人交恶，可是，我们俩小时是在一起玩耍过的呀！你忘了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你忘了么—我们俩一起在墨坊里耳鬓厮磨，一起做墨，我用赤色的墨泥捏一颗心，你用鲜红的墨泥捏一颗心。我们俩将两颗心穿在一起，放在太阳下晒干，两颗心就紧紧地连在一起了。我们俩给这两颗紧紧连在一起的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双心墨。

    如果说那些岁月离咱们太遥远了，那哥哥啊，几年前你春闱折桂，宫门传胪，即将离乡赴京之时，我在一个月清风静的晚上在你家街角的路口等到了你。我不敢看你，低着头，站在你面前，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儿在怦怦狂跳。我什么话也没有对你说，只是把一方少年时同做的双心墨塞在你的手里，然后，我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我不知道你那时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你是否把那方双心墨一直珍藏在身上，但我想你应该知道，妹妹是把自己的心交给了你啊，不管你走得多远，妹妹的心是紧随着你的……

    几乎整整一天，乌梅就在这样的思念焦虑中度过。她无法再专心致志地在家里做女红，心烦意乱地起身向外走去。

    少女乌梅是悄悄从她家乌龙阁里溜出去的。

    幸好，没被她爹乌之鹏发现。

    13

    原来看制墨也是一种享受！

    红墨坊的制墨过程红红火火，就像是一台精彩的好戏，直看得乌梅眼花缭乱，只看得她心房嗵嗵直跳。

    乌梅去时，正看见那些墨工们**着上身，肤色黧黑，将一捆捆松枝送进了火窑里，那些松枝就开始燃烧起来。登时炉火熊熊，烟火冲天。墨坊院内，几口大锅正在熬胶，墨工们正挥动着棍子搅拌着大锅里的胶汤，他们一个个十分强壮，显出一股子阳刚之气。当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所有的墨工都聚集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一个庄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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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墨坊 第一章(11)

    突然大家闪出一条路来，用恭敬的目光望着缓缓走过来的一位老人—那就是令尊啊，哥哥。那时在我眼里，老人家简直就是一位仙风道骨的活墨仙呀！老人家一身洁白衣袍，雪白的胡须迎风飘扬着，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一步步向墨棚走来。两个墨工为他打开棚门，老人家庄严地走了进去。

    墨棚内光线迷离，整个气氛显得神秘而空灵。香案上，立着一尊红木雕像，雕像前供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醒目的大字—

    墨神  邢夷

    邢夷是制墨家的老祖宗，吃制墨这碗饭的，都得恭恭敬敬地供奉着这位老祖宗！

    靳尚德先在一个铜盆里的清水中净手，然后取出一炷香来，点上，插在香炉里，虔诚地祭拜着墨神。然后，他捧起那个盒子放在香案上，打开，里面取出一个黄绸缎包来，恭恭敬敬地将那绸缎包，一层一层地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本书—

    《墨经秘谱》

    这本书是靳尚德的师父晁墨仙传给他的。

    靳尚德在一架小称上将配料仔细地做了称量之后，将料配好。这时，刀师耿天洪便带着众墨工们鱼贯而入，准备祭墨神。

    歙县各家墨坊的好坏，全看墨坊里是不是养了一位好刀师！有道是千金易得，刀师难求！只有心灵手巧、极富灵性的男子，又得经过千般磨练、万回钻研，方能成为一名好刀师。只有好刀师刻出的好墨模，方能制出上乘之墨。所以在歙县墨坊，刀师的身价是非常高的，在墨坊中的地位也非同寻常，开墨坊的掌柜对刀师都非常尊重。

    刀师耿天洪，人长得敦敦实实，黑黑壮壮，整个人儿仿佛也是被天工神斧用刻刀雕琢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有楞有角儿！墨行里都知道，他是方圆几百里之内最好的刀师了。

    两个**着上身的墨工抬着一大桶胶汤走进来，将那胶汤分别倒进了几个大木头盆里。**着上身的墨工将长棍子伸进大盆里，开始搅拌起来。每个盆里墨泥的颜色都不相同，有黑色的，也有红色的，也有绿色、黄色和蓝色等其他颜色的。靳尚德仔细地查看着，不时对墨工们说着什么。

    当那墨泥都搅拌好了之后，便将那几团彩色的墨泥放在一块块干净光亮的松木板上。镇上的几位青春少女赤着脚上了木板，开始用脚踩那一团团彩色的墨泥，犹如舞蹈一般十分优美。这些少女都是墨坊专门请来踩墨泥的，这也是墨坊制墨的规矩。据说，只有十五六岁少女赤足踩过的墨泥，才极柔软而富有弹性，制出墨来才极有光泽，那墨才会在十二个月份里都会散发着暗香哩。

    乌梅高兴地看着，一时兴起，也脱了鞋上了木板，与那几个少女一同踩起了墨泥。欢乐在少女乌梅心中汇聚成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滋润着她的心田，让她沉浸在其中久久回味。

    刀师耿天洪虽然以前也见过乌梅，可是这一次忽然发现乌梅原来已经长成大闺女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但他只是想想而已，目光马上从乌梅身上收回来，心只是那么怦然动了一下，便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他知道这乌梅是少爷心中喜爱的女子，也许有一天，她会做靳家的少奶奶呢，自己怎么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呢！

    耿天洪当然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居然会与乌梅小姐有那么多生生死死的瓜葛！

    14

    乌梅的父亲乌之鹏，本名乌十万.为何要叫乌十万呢？那是因为他在学制墨时，总要将那墨泥捣十万次以获得最佳的制墨效果。他的认真得到师傅的认同，便给他起了个名儿叫乌十万。可他总认为这名儿太土，有一回巧遇到西安来的一位大官人，那大官人喜欢附庸风雅，自以为对文墨颇为精通，便摇头晃脑，沉吟再三，给他起了这么一个雅致的名字—乌之鹏！

    鲲鹏展翅，一举冲天！哈哈，这名字岂不是暗喻着他日后将要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么！

    却也怪哉，自从叫了乌之鹏的官名之后，乌龙阁却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眼见得师兄红墨坊的墨卖得越来越火，火遍了大江南北，而乌龙墨却无人问津。徽州各墨家，有人被尊称为“墨神”、有人被称为“墨仙”，有人被称为“墨王”，而乌之鹏，却得到“墨鬼”这样一个雅号。

    红墨坊 第一章(12)

    “墨鬼”何意？自然是无圣仙之大材，却有满肚子的鬼精灵；在墨行混久了，开始是人不人鬼不鬼，再混得久些，便成墨鬼。

    但乌之鹏喜欢人家管他叫墨鬼！

    能混到鬼这一步，离神也就不远了！要不人们总说神鬼神鬼呢。

    墨鬼混世，此生最爱一个人—女儿乌梅；生平也最恨一个人—师父晁墨仙！

    有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但对于乌之鹏来说，此话大错特错也！师父生前偏爱师兄靳尚德，对二徒弟乌之鹏连个正眼儿也没有，好像乌之鹏前生前世欠了他几百吊钱似的，总是拉着个脸子。

    师傅收山隐居前，将财产做了处置，让两位徒儿自己挑，愿意要啥，就给啥。乌之鹏先下手捡大的挑，要了那座大墨坊。靳尚德不和他争，只要了师傅的那本书《墨经秘谱》和两方墨。谁想到，一间大墨坊，却比不过一本书！短短几年，红墨坊就在歙县梅龙镇独占鳌头，成了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那时乌之鹏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本书是制墨天书啊，有了它，那便是有了无价之宝！有了它，什么样的传世之墨制不出来！他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多少次，乌之鹏找到师兄，苦苦哀求，想看一眼那本制墨天书，可靳尚德根本不理睬他，说师父告诉过他此书若是给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看了，就会变得臭不可闻，再按照书上的法子制出的墨也是臭的。

    昨儿夜里，乌之鹏的妹夫方伯谦突然跑来找他。那方伯谦是梅龙镇的父母官，一跺脚，地皮儿也要颤三颤！可方伯谦惧内，怕老婆，而他老婆又最听她大哥的话，所以，这当地的知县表面上是方伯谦，其实却是乌之鹏说了算，衙门里的许多事情都是由乌之鹏来拍板定案的。

    妹夫方伯谦带给乌之鹏一个惊人的消息—靳开文向皇上献了药墨，钦使六百里加急，这就到梅龙镇来取药墨。靳尚德这就要把师傅传给他的“八宝五胆红”药墨献给皇上，去治太后的病了。

    倘若那药墨真的治好了崇庆皇太后的病，那日后靳家岂不是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哪里还会有乌之鹏的活路呢？

    乌之鹏感觉自己的末日到了一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行，坚决不行！得想办法，一定不能让师兄的如意算盘打成，得想办法阻止！

    整整一个上午，乌之鹏都闷在屋子里苦思冥想。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突然窥见头顶上云破天开，似乎一道闪电一闪，照亮了他阴暗的心田。他被自己的想法激动得难以自持，不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急地等待着妹夫的到来，好与他细说此事。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方伯谦急急赶来，额头上满是汗珠，惊魂不定地望着舅兄问：“出啥事儿了？”

    乌之鹏却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看，直看得方伯谦毛骨悚然，更加发慌，急迫地再问一遍：“到底出啥事儿了？”

    乌之鹏这才噗嗤一笑，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儿来：“好事儿！”

    “啥好事儿？”

    乌之鹏示意他把耳朵贴过来，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讲了几句话。

    “舅兄，这可是杀头之罪啊！”方伯谦大惊失色。

    “杀头？是要砍头，可砍的不是我们的头，明白吗？听我的，没错儿！”

    “舅兄，我还是觉得……”

    “放心吧，伯谦，这事我包管做得天衣无缝。”

    见妹夫还在犹豫，乌之鹏拍着他的肩膀，用充满信心的口吻安慰他说：“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记住，这事儿弄好了，我包你换顶子。”

    这是方伯谦的软肋，已经被乌之鹏摸得准准的—只要一说能升官，没有方伯谦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真的？我真的能升官？”

    “你是我妹夫，我还能骗你不成！快去接钦使吧。”

    这位知县老爷在乌之鹏的鼓励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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