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稿】卷一 溯光逐影 第一章 兄妹间事

(88106 www.88106.info)    “下面是本台刚刚收到的一条消息，昨晚有夜钓群众在明江古溪流域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警方连夜调查，现已确认死者身份系我市‘白海’计划——明江工程办公室主任祁九德。警方在对尸体进行勘验后，排除了事故死亡可能，同时失踪的祁九德司机，家住明江市北城区的刘亮隽被认为有重大作案嫌疑。”

    “据死者家人反应，前日凌晨祁九德称单位有事离开了家门，后便与妻子失去联系。但警方调取相关路段监控均未能发现祁九德行踪，死者在案发前的去向成疑。”

    “祁九德究竟缘何深夜外出，又怎会离奇殒命河中？其妻委托公安部门，对提供线索的知情人开出了十万元赏金。”

    “在今早搜索死者办公室时，专案小组发现有关‘白海’计划的重要资料不翼而飞。”

    “由于事涉国家科研绝密，军方东部战区已派出专员介入整个案件的调查过程，尚不能确定是否有境外势力参与其中，明江市民在外出时若发现可疑人士可选择拨打公安部门电话110报警。”

    “受案件影响，计划于本周内乘坐航班从明江机场起飞的朋友要注意提前规划时间。另从今早起，城区附近主要道路交通已由军警安排临检，出行的私家车主务必将个人证件携带整齐，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如需获取更多、更及时的动态，可关注我台的93交通之声微信公众号……”

    空荡的客厅里不见人影，电视机播放着城市新闻，沙发上懒洋洋地躺着一只小黄鸡。

    早间的空气清新中带着透凉，这只球状的小黄鸡也就缩在了薄薄的毛毯里。

    它身旁搁着一只遥控器，仿佛收看新闻的是它，正在享受早间慵懒时分的也是它，小黄鸡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薯片。

    虽然对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当罗昭远哼着歌从房间走出来，望见茶几上那堆花花绿绿堆得跟一座小山似的零食包装袋，他还是忍不住唉了一声，挠了挠头。

    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小故事，罗昭远又觉得脑壳隐隐作痛。

    传说中，深山老林里住着一只绿色的小妖怪，它只会在雨过天晴的时候显出形迹，平时则住在倒塌的空心树干里，借着鲜绿的苔藓隐藏行踪，悄悄打量过往的行人。

    这种妖怪很和善，但有时非常调皮，喜欢躲在暗处悄悄绊别人一脚，或者拿走他们背包里的东西，看到别人受气它们就开心。

    有时候人们走山路不经意摔一跤，发现什么东西不见了，就怀疑是自己出门忘了带，却不知道是这种小妖怪在捣鬼。

    这家伙平时贪吃又贪玩，应对的方法就是去稍微哄一哄。

    当路过它的领地时，拿出好吃的果子摆在那，小妖怪便巴不得你快点走，好让它光明正大地享用食物。吃完后，它又一溜烟地躲回自己的藏身处，想找也找不到。

    通常来说，沙发上的毛毯里缩着的是一个人，罗昭远会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物里面把那人扒拉出来，然后把她扶正，套上外衣再推进卫生间洗漱。

    那是一个假装木讷天然，实际上鬼到骨子里的丫头片子，呼喝罗昭远替她跑腿时总能编出一大堆理由，这个显然是胡说八道的段子就是她扯出来的。

    想让你做点什么的时候，就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央求，能把话说得像春日里的娇俏桃花一样漂亮，让人心花怒放，然后无可奈何地败给这种天真无邪。

    不过，故事里也没说小妖怪吃剩的果壳还要他收拾的啊，罗昭远望着那堆包装袋，心里不由感慨。

    这时，他听见兜里叮的一声，摸出了那台国产的黑色手机，刚刚收到的短信很快跳了出来:“一杯牛奶，两片吐司，抹茶酱。谢谢。”

    消息来自一个备注为小妖怪的联系人——原来她醒了啊，这是肚子饿要吃早饭。

    起床的姑娘脾气大，罗昭远毕恭毕敬地在输入框敲了一个“收到”，寻思片刻后，又加上了眨眼比拳的颜文字点了发送，也不知那边看到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最后，罗昭远盯着那条短信末尾的“谢谢”二字，有些出神。

    看似融洽，看似亲密无间，却总有一些刻意为之的礼貌作为分界，这是两人关系最大的特殊之处。

    那些同姓兄妹会敞开心声，分享自己不为人知的小九九，但他们做不到。

    这是罗昭远跟书颖冰在一起生活的第十五个年头，两人正处于大学生涯最后的大四时光。

    这对兄妹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中度过普通的日常，不像漫画里写的那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从小从萌生出异样的情愫，长大以后互诉衷肠，家人和朋友在阻挠过后选择了理解，双双走向婚姻的结局。

    那是故事，不是现实。

    对罗昭远来说，书颖冰是他的妹妹，父母把他从孤儿院里带出来并视为己出，他们就成了家人。

    虽然当妈的老是调侃干脆把书颖冰嫁给他，亲上加亲，当爸的也没说什么，罗昭远的脑子里却没有这种德国骨科式的脑回路。

    其实书颖冰还蛮受欢迎的，就不知道为什么罗昭远总“看不上”她，可能是嫌她麻烦吧。

    家里的事暂且不说，上回本市有一个官家子弟喊了帮混子把罗昭远堵在校门口的小巷里，警告他不得靠近书颖冰，还想揍他一顿。

    虽然在一番对话后，对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是自己的“大舅子”，连忙赔礼道歉，让罗昭远很是哭笑不得，但类似的事情还很多。

    对于内心充满春天的男生而言，书颖冰一举一动都能激发他们的勇气。

    年少青春的懵懂爱情之所以可爱，正因为在这时候，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还没有被分得那么清楚。

    长大之后人们会明白，如果诚实表达自己的心意就能让喜欢的人回头看自己一眼，那世间也不至于有那么多思而不得的悲情故事。

    罗昭远担心的只是哪天有冒失的小兄弟因为太过“热情”而被书颖冰卸了个胳膊什么的，毕竟书颖冰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并不是毫无根据，从小到大罗昭远不知道被书颖冰怼了多少次，他认为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明明自己想当一条咸鱼，老爸老妈的那关过了，但妹妹那关却没过。

    可以说到今天为止，罗昭远所有的良好习惯，都是被书颖冰给“奴役”出来的。

    出入她的“栖息地”，毕恭毕敬给“小妖怪”上贡，上完贡收拾垃圾。完了书颖冰还边吃着点心，边用青楼老鸨看花季小姑娘的猥琐眼神盯着他，赞赏道：“很好很贤惠，可以放心把你嫁出去了，以后要继续保持。”

    罗昭远无奈，索性不想了，他老实动手收拾起客厅的狼藉。好不容易把包装袋收拾完，又擦了一遍茶几，罗昭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坐上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于是他揪出了那只躲在毛毯下面的小黄鸡。

    明黄色的绒毛摸起来很不错，罗昭远笑着揉了揉它的脸，却不知是不是突然发觉这小黄鸡的表情有些傻里傻气，还是在这个球状物大概是脖子的位置用白线绣了“蠢叽”两个字，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兄妹两人的日常生活中，黄鸡一般是用来代指他，这个梗的由来就不解释了。

    罗昭远提着这只毛绒玩具出了神，他知道书颖冰是会抱着这东西睡觉的，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上面绣了字。

    在书颖冰常看的电视剧里，女主角多是些脑袋不太清醒的家伙，她们在下班回家后看节目，经常会把自己忘在沙发上，最后不是被空调冻醒就是半夜咕噜滚到地上摔懵。

    如果家里有人的话，兴许还会起来喊她回房睡觉，再不济盖条被子，以前罗昭远会把她抱回去，但大学之后也没再这么做。

    在大学以后，书颖冰在外面睡着的次数少了很多，虽然偶尔还是会出演这一呆瓜形象。只不过，昨天晚上她并没有在沙发上睡着，但把平时可宝贝的毛绒玩具落在了这里，姿势还摆得这么好，难道是想逗弄早起的他？

    越发觉得小黄鸡表情很愚蠢的罗昭远，联想到刚才那条短信，仔细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了自己是被捉弄了的结论。

    于是他把小黄鸡拿进自己的房间，塞进衣柜藏了起来。

    罗昭远很是期待这个丫头今晚发现找不见这玩意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总不会又一副冰山面孔，多少得有些惊慌吧？

    要是书颖冰后来知道，他看到字之后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的，寡言腹黑的小丫头心里肯定会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在他脑门上，紧接着骂一句：“白痴。”

    注意到室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罗昭远拉开了帘子，在独栋别墅的窗外是一片小绿地，种植着一些常见的南方花卉，嫩绿的叶片点缀着红紫色的花瓣，隐约飘散出清香。

    晨间的光线透过树叶的间隙落进客厅，打在瓷砖的地面上，斑驳的光点像是被摔碎了的镜子，光线同时也落在了他干净的面庞上，这份明媚让罗昭远变得有些飘飘然。

    但他明显不是一个臭屁的人，简单拥抱了一下初升的太阳，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他就去厨房准备起了早饭。

    叮叮当当传来各种锅碗瓢盆的声音，末了从厨房里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吧，昨晚居然趁我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吃了泡面。”厨房里东一个碗，西一个包装袋，铁证如山。

    在楼下那人陷入懵比状态的同时，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刚睡醒的书颖冰望着那条回过来的短信，也是一脸懵比。

    良久后她狠狠地拧出一个表情，唰地一下把枕头甩上了天，然后看着枕头迎面掉回自己的脸上，登时困意全无。

    女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脑袋上乱蓬蓬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毛绒绒的栗子。

    像是带着一些起床气，或者是感觉有一些展开让她很不可思议，在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被压在枕头下面的嘴动了动，自己问了自己一句：“这人是有病吧？”

    “他就是有病吧？”她觉得自己可能跟那些女主角一样，陷入了巨大的烦恼。

    这难道不是影视动漫里才会发生的桥段吗，原来真有这么迟钝的人啊，还偏偏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老哥？

    蠢叽蠢叽骂了这么多年，别是真给骂得呆若木鸡了。

    书颖冰侧着脸躺着，抱起了一团被子，一侧睡裙的黑色吊带歪了，露出了完整的雪白肩颈。

    她的长发压在身下，也有几绺逃到了身前，稍稍显得凌乱。

    在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写着气鼓鼓三个字。

    这个房间的门从来都没有上锁，但是她在房间里的时候，罗昭远就没有上来过。

    坐落在向阳面的房间采光很好，陈设很简单，除了衣柜、书桌和一张床，屋内基本没有多余的事物，零散的物件都被很好地整理着，不存在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从生活环境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喜欢干净、简约的女孩。

    原本房间里的摆设都是书颖冰自己弄的，但为了避免室内的整体感觉太过清冷，罗昭远执意在这房间里添了不少可爱系的装饰。

    比如说，墙上和桌上的那些卡通贴纸，浅色的小花边的窗帘，在这过程中还挨了她的一顿暴打。

    书颖冰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又坐了起来，脸上的枕头落到腹间，才看到枕套居然也是小黄鸡的图案，她啪的一下就把枕头打到了地上。

    还要怎样，还要怎样，到底怎么样才对啊？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个乱讲课被她指出来又死不承认的老教授。

    这种感觉真是太别扭了，这种人到底是怎么跟自己考上同一所学校的？

    已经不是隔层纱的问题了，当书颖冰试图跨越崇山峻岭，横渡大河长江，从这头到那头去找一人，做出点努力试图取得突破的时候。

    那人从火星上对自己投来了一个自以为很迷人很炫酷的微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臭屁的啊？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