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之城 第六章 互不自知的爱人

(88106 www.88106.info)    “我先走了，妈在商场四楼的咖啡厅等你，赶紧去找她吧。”

    “我中午兴许晚点过来，回趟学校，如果你们饿了就在附近吃，不用等我，到时候看我短信。”太阳有些晒人，罗昭远将书颖冰送到了商场附近停下了车，然后把一罐糖果往后座一抛，书颖冰稳稳地接住了。

    “你倒是还记得。”女孩的口气里满是诧异，显然没料想到。

    “一直放在车上忘记带回去了，逛商场的时候吃吧。”

    那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只是书颖冰念叨很久但罗昭远始终忘记带给她的东西，一罐普普通通的彩虹糖。从小她就很喜欢吃甜食，想当初牙疼哭得那么惨，现在还是老毛病不改。

    书颖冰想了想，把糖果放进了自己的小包里，然后挎上包推开车门下去了，罗昭远看着那个潇洒的背影慢慢走远，正也准备撤了，没想到书颖冰穿过马路后，就站在对面路边望着罗昭远，两只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

    “喂，赶快走了，还在那发呆干嘛。”罗昭远趴在车门上冲她远远地喊了一声，棒球帽下，书颖冰的眉毛蹙了蹙，低下头像是在手机上敲着字。罗昭远下意识也去掏了手机，很快就收到了来自联系人“小妖孽”的一条短信：

    你不走远点，我怎么安心去玩，快一些。

    这是在墨迹啥呢？书颖冰还把问题甩给了自己，明明小姑娘平时挂他电话都不会这么纠结。尽管这么想，罗昭远还是无奈地发动了车，临走前回头笑着冲女孩甩了甩手，想着反正再过几个小时又会再见面，先放她出去野一会儿。

    书颖冰看着罗昭远慢慢开远了，便望着手机默默出神。

    她仿佛被淹没在都市嘈杂的车流里，周围都是来来去去的行人，这里是明江市最繁华的城北商业街，虽然跟上海南京路没什么可比性，地方挺小，却足以让她感到彷徨。

    可以的话，她其实是想带罗昭远去尝尝这条路上的小吃和甜点，有几家新开的店很早之前她就想去试一下了，或者两人端着瘦肉丸，就着酸辣的汤水边吃边聊，在公园里晒晒太阳都好。休息得差不多了，抓着他的胳膊去附近饰品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新奇的小玩意，书颖冰觉得自己可能想要一个耳饰。等时间到了中午，就在对面的那家日料店里吃午饭，把一大堆芥末全挤到罗昭远的酱料碟里……但是，问题在她始终都没找到什么独处的机会。

    觉察到阳光变得有些强烈和刺眼，头顶上那个大大的广告牌已经不能把自己遮挡在阴影里，书颖冰把帽檐拉低了一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往商场里走去，身影有些落寞。

    道别了书颖冰，罗昭远先去超市买上了一些蔬菜和肉类，同时也没忘记家里紧缺的食用油跟零食，把这些东西都搁在车上后，他把车停在了离学校限行区较远的位置，在限行区的边缘会很难找到合适的停车位，万一开到太里面出不来就搞笑了。

    罗昭远自己抱上了需要带去学校的材料，打算多走几步路。

    车来车往的红绿灯旁是一家小报刊亭，白海大学创办明江分校之前，明江的行政区划还属于县级市，那时城区里还没有这么多的人，城里四下还晃荡着一种叫黄包车的神奇交通工具。小时候的罗昭远跟书颖冰住在离附近不远的机关小区，一旦看厌了楼下的大爷们下棋，就常常跑出来玩，每次到了报刊亭都会和她一起在这买几本漫画小说才回家。

    小时候喜欢看的东西，除了老师会发的《小学生天地》跟《小学生时代》，最多就是凑凑大人们的热闹，看一种叫做《故事会》的神奇小书，上面会有许多玄之又玄的故事，现在想想感觉跟《聊斋志异》这种奇闻怪谈有得一拼。总是不由让人很佩服那些写手们讲故事的深厚功力，在那样一个分明不通文笔的年纪，能被纯粹引人入胜的故事牢牢抓住。

    现在他两个看漫画居多，大都喜欢在网上订购实体书，或者关注微博上的最新动态，尽管偶尔也会在这买上一本新版的《故事会》翻翻，却找不到当初那种捧着黄黄糙糙纸张时的心情，因为已经过了对应的年纪了。

    恰巧那也是中国最后一批街头艺人退出大舞台的时间，印象里冒着黑烟的土制爆米花机，会画糖画的麦芽糖贩子，渐渐的都没了。后来这里开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具商店，基本上是卖些那时电视台会放的动画的相关产品，比如光能使者、铁胆火车侠的，还有后来数码宝贝、游戏王的……小学时还因为争抢一张卡牌，罗昭远曾经把书颖冰给弄哭了，几经曲折最后还是把那张宝贝卡片让给了她。

    初中到大学期间到底搬了几次家罗昭远记不太清，总之是有很多次，包括那张卡片在内的许多玩具现在已经找不见，书颖冰一直觉得很惋惜——说那是证明罗昭远从小就是坏胚的证据。罗昭远想想，真幸亏是丢了啊……

    地标变了许多，包括上过的机关小学现在都拆没影了，原本一条小巷的窄道如今也成了双向四车道的大路，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个改了样式的报刊亭。

    守着报刊亭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从六十多岁到了八十多岁，却还是同一个人，头发都已经完全变得花白，看见罗昭远路过，老大爷就冲他笑了笑，露出了缺口的门牙：“小伙子，今天怎么没见你姑娘啊？”

    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是没有理由的，只要在这座城市里，罗昭远就能感觉到许多存在的温暖，每一个人每一份回忆都在促使他更加积极向上，乐观开朗，让他能够始终如一保持着自己的初心和方向，耐心面对生活中的所有事情。这个人本来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如果生活没有在考验他，那么只能说明生活已经尽如人意，他并没什么想补充的。

    看起来今天报刊亭的生意也很冷清，大爷正坐在里面看着花白的小电视。近些年来，上班的人们都不大愿意花费时间在路上，步行渐渐淡出视野后，也就很少有人会在报刊亭驻足。

    大爷近年来记性不太好，总把罗昭远跟书颖冰当作是一对跟他相识已久的小情侣，罗昭远也懒得去解释：“她在陪她妈呢，改天再跟她一块儿来。大爷您今天心情不错嘛！生意怎么样啊。”兄妹之情可比什么男女之情高贵多了，客串一下情侣那都不是事儿。

    “唉就那样儿，还能怎么滴，可别调侃老头子我了。好好赶路，上课不要迟到小伙子。”

    “好的嘞，谢谢大爷。”

    书颖冰老是嘲笑他能在菜市场跟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婆婶婶唠叨起来，活生生就是个“大妈之友”，但不得不承认罗昭远乖巧的性格很是讨老人家的喜欢。路过了报刊亭后，罗昭远的步子更加轻快起来，伫立到街旁，静静地等待着红绿灯。

    这个路口的交通十分繁忙，红灯的时间有足足七十秒，而这个方向上等待通行的却只有他一人，好在也不是那么赶时间。罗昭远小声地哼着歌，原地踮起脚尖蹦了蹦。

    紧张吗？不是的。

    在这个男生年轻的面庞上，忽而露出了与之前稍有不同的表情，之前待在家里、待在书颖冰身边的他就像个稀里糊涂的家伙，但此刻的罗昭远却有鲜明而认真的态度，因为除了他本人之外，谁都不知道他今天去学校是要做些什么。

    他要来一场赌博，想到这他就有些心潮澎湃，像是临上战场的武将，心中充斥的不是恐惧，而是渴望冲锋陷阵、立下功勋然后衣锦还乡的勇气。这是一个没有败局的赌博，因为所有的答案罗昭远都会坦然接受。

    赢了，书颖冰会获得她的未来。

    输了，他就带书颖冰去找找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好玩的东西。

    为此他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努力，直到上一周，他才拿到了跟关底BOSS谈判的资格。

    罗昭远开口练习着，思考接下来见导师可能会说到的内容，他的声音很轻，被来往车辆的引擎声与喇叭声盖在了下面：“其实今天过来是要跟老师说一声对不起的，因为我准备放弃这一次的保研机会，或许不能再继续做老师的学生了。”

    “跟随老师一起学习的时间也快四年了，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感谢老师一路上的栽培跟指导，真的很谢谢您。老师您像是我的父亲一样，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和帮助。做出这样的抉择，我知道或许会让您很失望。但是，我认真地考虑好了。”

    “我想要向老师推荐另一名更加优秀的学生，希望老师能把她收做弟子，我把自己的名额让给她。即便老师不答应，我也仍然选择退出科研这条道路，老师不要因为我感到为难。”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