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灭之城 第八十八章 末路穷兵

(88106 www.88106.info)    进化，罗昭远倒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他以为顶多是身体的自愈能力会得到提高，于是有些纳闷地问了句：“那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总不会连外形也发生改变吧？”拥有快速的恢复能力固然好，但如果会为此变成那只绿皮怪物的模样，就有些太得不偿失。

    “会的噢，比方说长出反向关节，或者犄角、鳞片什么，反正会变得特别奇怪。”刚刚往罗昭远手臂上冲倒完消毒药水的辰琳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认真地眨了眨眼睛。

    听得这话，罗昭远的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觉得不妙，然而注意到辰琳琳眼神深处的一丝狡黠，他反应过来又被耍了，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时候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啊。”

    “啊啦，被你识破了，”辰琳琳笑着把药瓶拧好，站起了身子，说道，“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好回答，我只能这样说……举个例子，你在小的时候玩过橡皮泥的塑模吗，就是把橡皮泥碾平以后盖上去，可以得到图案的东西，类似饼干模具。”

    罗昭远不自觉点了点头，他记得幼年时跟书颖冰一起接触过，但随着年纪慢慢增长，已经很少会主动想起以前的事情，在他小时候，橡皮泥是成桶卖的，一种颜色放作一根圆柱，每个桶里会附赠上不少小玩意，如擀面杖、塑料刀等，其中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动物模具。

    “你现在发生的变化，就类似于把一个模具压到你身上。但人跟被搓圆后碾平的橡皮泥不同，人并不是平整的，人本身就包含了内容，人自出生开始一直在被写入信息，那么在接受模具改变时，决定你未来形态的并不仅仅是模具的形状，当然也取决于你原本的样貌。”

    辰琳琳这样解释，罗昭远反而感觉有些混乱。明明只要把人比喻成一张白纸，而感染就是往上面画东西，如果原先有了图案，最后画出的东西就是混杂的，岂不是更通俗易懂？

    “但多数时候会出现些问题，比如说，用于塑形的泥材与模具无法匹配，原本有形状的泥材可能会被模具切割，失去一些东西，”辰琳琳把药水放进了背包，又扒在栏杆上往远处眺望，讲着讲着，她转过身对罗昭远说道，“你坐下休息会儿，三楼没有丧尸。”

    罗昭远正想起身，上楼看看有没有新的动静，听到辰琳琳的话，“哦”了一声，找了块干净的台阶，拍了拍坐下问道：“失去一些东西是什么，你指的应该不是物理层面吧？”

    “比如说，情绪……或者是，心智，人的意识活动可以被解读为复杂的化学反应过程，感染并不会让你缺胳膊少腿，但很可能会带来你无法预估的影响……像你看到的全部的丧尸，因为入侵病毒的基因片段过于强势，它们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它们的脑子。”

    背对着罗昭远的辰琳琳甩了甩长长的马尾，伸出手将它捋顺，说道：“你担心的外形变化不会发生，但一些深层次的精神影响只有你自己才能体会，目前看来你还是很稳定的。”

    “我会变得嗜杀么，或者嗜血？”想起上楼时对血迹产生的奇怪感觉，罗昭远心中的隐忧仍然挥之不去，这是他目前能想象出的最严重的情形，在与二楼丧尸搏杀的过程中，他的情绪波动已经有了一定的征兆。

    “我不知道。”意外的是，一向不吝回答的辰琳琳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保持了沉默。

    罗昭远觉得她是在隐瞒什么，有一些事情辰琳琳并不愿意告诉自己，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也不好一直追问。

    于是他抬起手臂，看向那处触目惊心的伤口，发现伤口边缘的发黑部分已经开始剥落，从贴着骨头的肌肉部分重新生长出了粉红的颜色，那些是新生的组织，伴随着恢复的过程，伤口位置传来了微微发痒的感觉。

    罗昭远选择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问题，目前自己的处境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辰琳琳说的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这种恢复力，不是感染带来了身体的强化，他根本没有找到书颖冰的把握。不断受伤，不断锻炼……唯有这样的途径才能让他看到一条有别于常规的可能途径。

    想指望军方？军方自顾不暇，等他们回过神北城区就彻底完了。

    “没想到是我先应验了。”罗昭远自言自语道，他想起昨天早上在家中跟书颖冰聊天时，书颖冰说的那句话——哪怕是放弃作为人的所有，毁掉自己的全部，她也不会离他而去。

    罗昭远苦涩地笑了起来。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辰琳琳瞥了一眼罗昭远，看到他正坐在台阶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还一边傻笑，她没有说话，只是转了回头，不声不响地继续托着腮，看着校园内的风景。

    她确实还有一件事情没告诉罗昭远。首先这个塑料模具的例子，并不是她临时想到的，她哪能玩得上什么橡皮泥，童年这样的词汇对于她来说太过奢侈，她只有幼体期，而幼体期这种形容更像是科学家用来界定昆虫成长过程时会用到的说法。

    她是早年在实验室里从白海研究员口中听到的这一比喻，“塑料模具”实际上是包含了两层含义的完整理论，第一层含义即是她提到的“切割”效应，第二层含义却恰恰相反，它是用于说明外来基因片段，实际上圈定出了生物体新的进化边界，当生物体不满足这个框架时，它们会在不断的进食过程中，往模具圈定的范围进行生长，这即是“突变”。

    罗昭远要面临的风险不仅仅是“切割”，还有“突变”，过量的饮食摄入可能会导致器官组织增生，在这一过程中，辰琳琳必须盯紧他身体的变化，必要时甚至让他受足够的伤，通过伤势的恢复过程来消解过量的能量摄入。

    只要挨过72小时，“突变”效应的风险期就算是过了，所以在这期间她要尽可能少去直接帮忙。然而看见罗昭远手臂的那处伤口，还有他佯装轻松的表情，辰琳琳还是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就当是他进入北城区前的预热活动吧，毕竟要学的东西还挺多。

    明江市北城区，玺园北路37号，SUNGSAM专卖店。

    丧尸的咆哮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无数白色人影从附近的写字楼、小区、单位建筑，以及各处大大小小的店面里疯狂地涌出，汇聚成一大股势力，像是此起彼伏的浪潮，迎向了双开门结构的手机营业点，在完全丧失理智后，即便眼前阻挡它们的是军方最精锐的特战部队，这些丧尸也感受不到畏惧，没有一分一毫的退缩，前仆后继地拿自己的躯体去冲击火线。

    随着里面激射出的子弹，在枪林弹雨和玻璃碎片的纷飞中，不断有丧尸因为头部中枪，踉踉跄跄地退后，倒在了早已满目疮痍的车体上，躯干的诸多弹孔都没有流血。尽管场间堆积的尸体已经有四五百之多，但它们大都在登上台阶前的最后二十公分倒下了。

    然而这时，有一只丧尸因为冲在一大堆的“同伴”身后，它并没有被子弹直接击倒，由于角度问题更是形成了大块的射击盲区，陆剑川在注意到它之后，连续进行了数发点射，仅仅打中了它的肩膀跟手臂，并不能阻挡它的冲势。

    短短数秒时间内，狂热奔跑的丧尸已经冲到了破碎的玻璃店门前，一步跨了进来！在它刚刚发出吼叫，想要扑上离它最近一名士兵时，正在装填子弹的常风抛起了新的弹匣，在弹匣滞空的极短时间里，常风从自己的腰侧摘下了军刀，没有任何迟疑抬手飞了出去。

    军刀经过两周多的翻转，像命中红心的飞镖，锋锐的弧形刃头刺进了丧尸的前额头骨，直接击毙了这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在丧尸应声向后倒去的同时，常风收回手接住了抛起的弹匣，然后装入自动步枪，继续进行击发，在他加入以后，现场的压力登时骤减。

    莫鳞脸色煞白地贴在了店面柜台内的墙角处，因为恐惧她双手胡乱地摸着墙皮，两名男生就站在她前面不远，但他们的状态也好不了太多。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兵，普通人肯定会被吓出一身冷汗，什么也做不了。

    天知道为什么隔壁小区里突然落下一个花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停在楼下的车子上，刺向的汽车警报把周边所有的丧尸都吸引了过来，刚好从附近经过的常风一行人立刻遭到了尸潮最为猛烈的攻击，战斗到现在整整持续了三十七分钟。

    “增援还没来吗！”常风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以至于他现在每句说出的话都带着浓烈的火药味，他手中的步枪还在持续地射击，不断将子弹精确地送入丧尸的头颅。

    “距离最近的是王怀永的中队，但至少还要十分钟，玺园北路两头都被阻断了，他们只能步行。”陆剑川分出注意力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带，连忙进行了汇报。

    “来不及了！”随着常风扣下的扳机率先发出了一声“咔”的响动，却并没有子弹被打出，他直接丢下了自动步枪，平静地说道：“刚刚是最后一个弹匣。”

    这些士兵终于意识到了一件恐怖的事件，也是孤军深入最严重的结果。

    他们的子弹打完了。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