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沧海一粟 第八十三章 千金此姬

(88106 www.88106.info)    “芳姑，贵客到了。”

    车夫殷勤地当中引介，看来此类的事情做的不少，各个门子里的人他也都熟悉。

    那妇人薄施粉黛的脸上露出两分笑意，向三位客人盈盈一福，淡淡地道：“贵客光降，幸何如之。”

    说话间那双温柔似水，饱含着岁月风华的眼睛，已向那车夫弯了弯，水绿色的绸缎袖口中，伸出一只保养得极好，青葱般的玉手来，将一串红线串的制钱，递了过去。

    未进其门，那绿袖、素手、红线，便已成了一道风景。

    车夫接了赏钱，千恩万谢地去了。

    芳姑便向三位客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身躯一转，翩然引路。

    戚继光一言不发，大步跟在其后，白廷生和楼楠随之进了院子。

    白廷生一路走，便不自禁地拿这微翠园与齐四的淑华斋相比较，只觉同为风尘之中的雅致所在，微翠园胜在一个“静”字，而淑华斋则于“闹”字上下功夫，可谓各擅胜场。

    走进微翠园中，各处皆是青葱掩映，树木繁盛，只有脚下青草依稀之间，显露出曲曲折折、支岔繁杂的小径来。

    这份曲径通幽之趣，就与淑华斋回字廊的热闹喧哗，大相径庭了。

    芳姑边走边问：“贵客上哪一房？”

    她腰臀轻摆，既有风韵，也不做作，纯乎自然而然的妩媚气质。

    白廷生走在她的身后，但觉习习香风萦绕鼻尖，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戚继光抿着嘴不曾开口，楼楠便代为答道：“去胡姬那里。”

    芳姑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满面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巧，胡姬的芳牌已然挂出去了……”

    她偷眼一望，只见显然是为首的戚继光沉着脸，立刻接着说：“新近来了一位蝶奴姑娘，也是西域胡人，不知道贵客肯不肯赏光？”

    戚继光点点头，楼楠便道：“带路。”

    “是……”芳姑如释重负，伸手指着左近一条岔道，“请这边。”

    白廷生跟在后头，心中嘀咕：“没想到姓戚的好这口？古代人真是没见过世面，大洋马皮糙肉厚的，有啥搞头？”

    想着暗暗摇头，对戚继光的品味颇有几分不屑了。

    就在他对戚继光的土包子品味嗤之以鼻的时候，眼前景致一转，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处鲜花掩映、满目艳红的所在，定睛看时，只见万花丛中，一座灌木围成的小院，内中两间屋子，都亮着温和的灯光。

    “贵客，请。”

    芳姑走上前，轻敲了两下门，柔声喊道：“蝶奴，有贵客造访。”

    不一时花门打开，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呼闪着碧蓝色的大眼睛，将几人打量了一遍，扭头朝内唤道：“姐姐，是三位。”

    她火红色微卷的秀发上，扎着两只小辫儿，肤色甚白，眉眼之间已是秀色可餐。

    丫头尚且如此，想来那位名叫蝶奴的胡姬更是美若天仙了。

    这时房中袅袅走出一名身着彩服的胡女，也是蓝眼红发、鼻梁高耸，皮肤白得好似羊脂一般。

    除却愈加的美貌，唯一与那丫头不同的是，她修长的脖颈下，用粉色纱布裹着的酥胸，露出半截来，高耸白皙，叫人一见之下面红心跳，无法自持。

    楼楠当即低下头，竟不敢多看一眼，就连戚继光也微微侧目，不假正视。

    蝶奴似乎早已对男人的这等反应见怪不怪，往常只要二三人同来的，多数都是这般。

    可若是一人独至，年长些的客人还可自持片刻，涉世未深的少年往往连片刻也等不得，立即丑态毕露，她原是见得多了，因此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不过此间倒有一个人是例外。

    白廷生对这种小露“事业线”的穿着早有免疫，因此并没有显出特别的神情来，只是抱着手臂站在戚继光的身后，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面前的胡女。

    “请吧。”

    蝶奴抿唇一笑，目光流转之间，媚态毕呈，虽是对着主客戚继光说话，目光却不由得落在白廷生的身上。

    戚继光一言不发，走进那香气扑鼻的屋子，楼楠低着头快步跟着，浑身都紧张的缩成一团。

    白廷生向蝶奴点点头，装成“见惯世面”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四下打量着屋中的陈设。

    戚继光进门却不落座，目光在那胡女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

    可就这么一转眼间，他神色之间的尴尬躲闪之色已经消失殆尽，目光犹如深潭之水，也绝无淫亵之意，仿佛在瞧一件精美的器物似的，仔仔细细地观赏。

    过了片刻，蝶奴被他如此打量，依然微笑如常，显见的此女极有素养，的确从小驯出的名花。

    戚继光忽然抬起头来，对那芳姑说道：“赎下她多少银子？”

    芳姑一愣，显然没明白他的话——自古窑子里什么怪事都有，却从没听过一见钟情的便矢志赎身的主顾！

    即便真有那性情中的痴儿，总也要一晌贪欢之后、共度春宵之余，才会想到收归私有、掷金收买的。

    “贵客，”芳姑久经世面，早就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此刻面上沉静之中微带着些喜悦，“您说笑了。蝶奴真有福分，新来便得贵客喜欢。”

    “多少？”

    戚继光不耐做这种应酬，便又硬邦邦地问了一句。

    芳姑依旧含笑摇头，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没有这个规矩的，萍水相逢，一宵相伴，有什么不好？”

    她这话已经半是推托，半是规劝了。

    微翠园与别的欢场不同，她们并不愿意去挣这笔赎身的钱，更加不愿见到痴男怨女，在这种地方，耗尽家资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

    她们同时又与别的欢场相同，蝶奴虽然新来，却已是声名鹊起，隐然有后来居上、花中夺魁的势头——不论哪一家风尘店，都不愿轻易将头牌台柱送走的。

    谁知戚继光异常得坚决，摇头道：“说个价吧。”

    芳姑为他气势所摄，一时竟慌了主意。

    她看了看蝶奴，见这胡女一脸淡淡的神情，既没表现出渴盼的意思，也没有半分抵触的情绪，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芳姑咬了咬嘴唇，忽然好似放弃了抵抗似的，幽幽地说道：“若君执意，千金此姬。”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