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最后篇）

(88106 www.88106.info)    孙幸福被判了五年，唐嫣然被判了十八年，这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嫣然的双腿因为被冻伤的缘故，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很自然的走路了，现在的她走路有点微跛，而且很慢，但是她依然是满脸的不在乎，她的包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粉底和玛丽皇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她和牛子一起走进了警察局，再也没有出来过。

    “你说世界那么大干嘛，回家的路只有那么一点，走过了还要折回来，也许天就黑了。”这是她问牛子的最后一个问题。

    四年以后，当孙幸福从监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他终于从那个噩梦中醒了过来，对于以前的种种他已不再耿耿于怀，对于小秋天和正哥也不再念念不忘，他找了份家具厂的工作，六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工资是九十元一天，虽然很累，他却干的不亦乐乎。他的父亲已经离世，为他送殡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服刑人员，他不知道父亲最终有没有原谅他，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把父亲的那句话铭记在心，再也不会因为心中的那股躁动而干愚蠢的事情了。

    出狱一个星期之后他见到了嫣然，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流泪了，是喜悦还是悲伤，他不知道，只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想哭的冲动。她剪了个光头，穿着囚服，不过依然很漂亮。她见到牛子很高兴，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记了呢？”她开心的就像捡到了一块钱的小孩子。

    “怎么会？我出来的第二件事就是来看你。”

    “第一件呢？”

    “回家。”

    嫣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很自然的谈到了正哥和小秋天，并对以前的事情感概万千。

    “以前真像一个梦，现在想来，这个梦真可怕，”她谢绝了牛子递过来的香烟，并狡黠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戒了，我现在只对看书有兴趣。”

    “是啊，好在我们终于醒了。”牛子只好顾自抽了起来。

    “就像我不久前看过的一本书说的那样，”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再努力回想是哪一本书，“我虽生活在这个世界，却不属于这个世界。以前我们真的是这样。不过我现在常常想如果自己像大街上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坐在教室里学着习看着书，或者在一个厂子里上着班，会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牛子，似乎希望牛子可以给他描述一下。

    “你会被闷死的。”

    牛子的回答惹得嫣然一阵大笑。

    “真的，我现在就在家具厂里上班，一分钟都不得闲，”牛子开始向嫣然描述他在厂子里的情况，“我们的厂长和我以前的房东葛朗台有的一拼，甚至更厉害，只要你一停下来，不超过两分钟，他就会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好像他有千里眼似的，我就被他吓到过几次。”

    嫣然饶有兴趣地听着牛子讲述着他的一切。

    “你出来后准备做什么？”牛子最后问道。

    “还有很长时间呢？”嫣然一脸的苦笑道：“不过到那时候我想我会去找一份收银员的工作，好多名人都做过这个职业。”

    “很好啊，”牛子附和道：“我同事的妻子就在超市里当收银员。工作非常轻松，工资也可以，等你出来，我帮你找你一个。”

    嫣然淡然地一笑，没有说什么。

    随后他们又聊了好多，对于正哥他们只是一语带过，可是对于小秋天他们总是很惋惜，尤其是嫣然，对于小秋天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小秋天，他是一个好人，无关他的一切，他的心是善良的，它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被自己的同类排斥，同样的也被狼群排斥，他真的很可怜。”嫣然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真的想救他，但是我无能为力，不是我害怕，而是冥冥中有一双手紧紧地拉住我，我知道那双手就是小秋天的，所以我动弹不得。”

    “我知道。”牛子在没有过多的言语，因为他明白，只有死才是小秋天唯一的解脱。

    “真希望下辈子他可以好好地活着。”

    后来嫣然出狱之后，牛子和她一起在村东头的那片坟场为小秋天立了一个坟冢，没有墓碑，没有照片，只有不断生长的野草。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这是牛子再离开时嫣然送给他的一句话。

    牛子等了嫣然十五年，他现在四十五岁，已是一个十足的男人，他现在依然在家具厂工作着，只是不再是当初那个耐不住性子的小孩子，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副厂长。他的母亲在嫣然出狱的前两年离开了人世，牛子很庆幸的是，他一直都陪在母亲的身边。嫣然出狱的时候已经三十三岁，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动辄发神经的小女孩了，现在的她留着长发，扎着马尾，一个成熟中年妇女的模样。她的双腿还是那样子，因为冻伤的缘故，走起路来很不自然。她实现了自己当初对牛子说的愿望，现在在一家超市里当一名普通的收银员，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半天班，工作很轻松。

    他们结婚是在嫣然生日的那一天，这可以说是嫣然最幸福的生日了。那一天她穿着婚纱，流着眼泪，真的很漂亮——不，应该是最漂亮的。牛子穿着西装，倒显得有些矜持。他抱起嫣然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他感觉像是在做梦，如果是，他真心希望这梦永远不要醒。他们一生没有子女，也没有想要收养一个小孩，这或许是他们最大的遗憾，也是嫣然一生中最大的伤痛，不过他们依然生活的很幸福。

    在那一天，他们在父母亲的坟冢旁堆了一个小土堆，那是小秋天的，什么都找不到，所以什么也没有，能记住他的也许只有牛子和嫣然了。已经春天了，坟冢上一定会立刻长满野草，不过这样也许鹿守秋就不会再孤单寂寞了。

    “你说这一生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嫣然看着小秋天的坟冢若有所思地说道。

    “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厂子，每天准时的上下班，挣个每月两三千的工资，就是为了这个。”这是孙幸福这一生对生活最大的感悟。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