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洞庭一碧螺 第四章 洞庭湖

(88106 www.88106.info)    在小渔儿嘹亮的歌声里，雾气渐淡，众人所踩的竹叶下不知什么时候由虚空变成了水面。

    裴棠心中震撼，这无疑是阵法的缘故，可他却丝毫察觉不到有阵法运行的气机，仿佛虚空与湖水嵌为一体。还有，那领头的小渔儿一人维持九百余件法器载人腾空，那小小身躯到底是什么境界，体内又积蓄着多少磅礴灵元？

    洞庭水阁，深不可测。

    渔歌三曲毕，迷雾彻底散去。

    一方浩渺大泽呈现在众人眼前，极目远眦，看不到大泽的边际，四周仿佛与天穹相接，水天一线，碧波淼淼。水泽上有白鹿成群追逐，有鱼儿竞相跳跃，嫣红桃林，万顷竹林，秀丽青峰岛屿间有扁舟点缀。

    众人都想到了一句诗，

    映照乾坤昼夜，铺尽霄汉星河。

    神仙府邸不外如是了。

    竹叶在水面上漂浮，穿梭在一片扎根在水里，覆盖十余亩的参天大木下，众人恍惚失神。

    来自凡间楚汉的十几人更是有些痴了，裴棠生于西蜀长于西蜀，从没见过东方大海，不过，汪洋也不过如此了吧，他这样想着。

    浓郁的水木灵气在周身雀跃徘徊，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这便是六脉福地，洞庭湖。

    裴棠心中突然一惊，手腕镯子闪耀，面条一下子滑到水里，一摇尾巴，便在辽阔的洞庭湖失去了踪迹。

    年轻人是看着面条破壳而出的，只将其视为小孩子，又不是奴役，便从未唤醒御兽环的禁锢之能，这镯子小白蛇向来是进出自如，只是这是什么地方？千年大宗，禁制无数，这小东西千万别被水里那些异兽给吞了。

    焦急间，千叶小舟，浩浩荡荡，一路水波荡漾，穿过不知名的大树后停下，前方有数十人驻足水面，为中者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者，身着纯蓝道衣，头顶瘦蛟冠，胡须及胸，面色红润。

    裴棠吐出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老者。

    老者在水面行走，来到祝渔儿身前，笑呵呵拱手道:“麻烦小渔儿了。”

    小小船夫摇摇头，回道:“没事的，没事的，你来了，那我就玩去了啊。”

    “好好，去吧，明天老夫叫人把那根九节生花钓竿给你送过去。”

    小叟儿笑的开心极了，连连点头，摇着竹篙唱着歌走了。

    老者笑着目送竹筏离开，然后望向千叶竹舟，开口言道:“坐吧。”

    声音不大，有些沧桑，响在每个弟子耳畔，语气就如同饭后家中长辈在和自己闲聊，近千新弟子闻言盘膝坐在竹叶舟上。

    老者自己也坐下，水面荡起一层涟漪，向四周扩散，然后归于平静，“这里是洞庭湖，你们日后的修行之地。”

    众人眼神炙热。

    “老夫名魏生林，是湖府的一名执事，主管水域琐事，入门已经有一百二十年，没准再过一甲子就会埋骨青茅岛了。你们中大多数人以后也会如老夫这般，在这里修行，在这里拜师，然后也在这里死去，老夫希望你们能爱护尊重师门，莫要玷污了它，更莫要让别人玷污了。”

    苍老声音在这一片水域上传开，刚入门的新弟子神情肃穆。

    魏执事接着道：“有些人对水府并不清楚，老夫来和大家仔细说一说，知晓的也莫要嫌老头子唠叨，多思量。”

    老者吐字清楚，表意明确，大家听着收获颇多。

    洞庭水阁盘踞九江郡多年，传承有三千年之久，地广人稀，宗门所在这片大泽名洞庭湖，位于水陵道，是一方七品福地。除却北府那几座庞然大物外，在瑶州也算排得上名号，尤其水行这一道，冠绝瑶州。

    宗门分作两支，沉月府和甘霖府，分别位于和把持泽西水域，泽东水域，沉月善术法，甘霖重养器，如樵夫砍柴，在沉月府要学习的是出手的角度和力道，而甘霖府是要研究怎么把斧子变得更锋利，各有所长。

    宗内修行人地位从高到低为，掌教，两府府主，副府主，客卿，长老，执事，真传，门徒，杂生。

    洞庭湖水域可分作四层，最中心的是恒央域，是宗主，府主，副府主，客卿所居之地；然后是落星域，乃是长老与其亲传弟子所居；再外来是千罗域，是执事与门徒修习之所，最外围名碧波域，是人数最多的杂生住所。

    中央灵气最为浓郁，越往外便越稀薄，每层水域都分东西，分属两府。

    宗门在对于所有仙山道门都视为一宗根基、头等大事的招新换血上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两套体系，一套面向以散修和世家子为主的泰和初期修士，每十年一次；一套面向身无灵力的凡人，每五年一次。前者先不言，后者所用的便是三碑法，今年则分别考了资质，阵道，心性，在九江郡五道三城以及附属两座凡国都有设有试炼地，考核为期四十五天。

    所有通过三碑法试炼的弟子在被带回宗门后身份便是杂生，所谓杂生可以说是维持偌大宗门运转的基石，清理水域，饲养灵兽，看护药田等等琐事都是杂生需要做的。

    杂生在处理这些事的同时会被授予修行法决，若修炼有成则身份升为门徒，前往灵气更浓郁的千罗域，若能被长老看中收为亲传那便是更上一层楼，成为亲传后有两条路可走，修行高歌猛进者可为长老，震慑外敌，后继无力者则为执事，打理宗门。

    井然有序。

    现在摆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两层抉择，是去沉月府还是去甘霖府，六种杂生又要选哪一种。

    “好了，老夫言尽于此，在老夫右手边的是沉月府的六名执事，左手边的是甘霖府，从内而外依次是养兽，看田，丹拣，器淬，厨子五种，你们自行选择吧。”

    魏生林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笑道:“你们屁股底下的竹叶是宗门送给尔等的第一份礼，妙用无穷，可别弄丢了。”

    主管碧波水域，权势极大的老人慢悠悠的离开了。

    老人一走，人群便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则已经开始驾舟驶向自己中意的执事身后。

    裴棠皱着眉头问及项梦梵：“刚才那位魏姓执事说三碑法试炼乃是五年一次，为何我楚汉两国传言是二十年得见一次？”

    女子苦笑，“这个规矩刚定的时候，我楚汉也是五年一次，但终究是凡国，灵气贫瘠，百姓的体质难以与灵气亲和。于是每次参与试炼的人很多，可通过的人太少，而三碑每次开启都要耗费巨大的资源，宗门便认为得不偿失，不愿在向两国招徒，这二十年一次的机会还是从两国走出的先辈们苦苦争来的。”

    裴棠默然。

    人群中有一些世家子弟，族里提前打过招呼，在宗门内也有相熟长辈，所以心里早有打算。那冯家主仆毫不犹豫选的是沉月府的丹拣一途。

    而裴棠冷眼旁观，也有些奇怪，为何这些家世渊源的富家子弟怎么不去选第一种招徒之法，而心甘情愿不修灵力从杂生做起，当真只是错过了时间的缘故？

    外来人当然不知道，洞庭水府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要想竞选宗主府主，则必须要从杂生做起。

    他指节敲打着膝盖，心中在考虑自己该走哪一条道。

    器与法之别由来久矣，也没人说得清哪个更好。但年轻人在夷山叩仙坡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法术，只感觉非常神奇，虽然后来被大圣以根基不稳的缘由制止了，但他心中还是念念不忘的。

    至于五种杂生，他想了想，丹拣、器淬，养兽自己并不了解，其余两样倒挺适合自己。两本《钟山斋草集》与《地阙闻》烂熟于心，做个厨子与看护灵田应该不成问题。

    思索片刻，他低声询问左右问问他人有何打算。拓拔川，莫阿禀等六位选择甘霖府，方廉，殷伏銮等四位选择沉月府，至于具体哪个杂生，他们也搞不清。

    “五十息之内结束。”

    前方传来催促的声音。

    犹豫不决的众人纷纷开始操纵着竹叶舟向十位执事走过去，裴棠也做出了决定，向身边众人道了一份珍重，心里想着前方，座下小舟果然划开水面向前游去，来到了负责沉月府的看田执事的身后。

    最终。

    殷伏銮与孟窈选择了养兽，林沐选择了厨子，方廉选择器淬，犹豫再三，项梦梵来到了方廉身后，因为冯怀玉的缘故，并没有人选择丹拣。

    甘霖府那边，拓拔川器淬，莫阿禀丹拣，刘席刘丰养兽，赵晚南厨子，项城看田。

    所有人选择结束，九百一十三人分作十波，五西五东相别。

    负责看田的执事名钱积跬，是个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沉默寡言。他将八十一人带往一方岛屿绵延相连成片的水域，有的岛平缓如地面，有的高耸似山峰。

    在裴棠看来，前方岛屿之大怕是不下凡间一郡，竹叶舟呈一排靠岸，众人上岸，小舟有灵性一般缩小，重新化作竹叶，飘在水面。

    “收好自己的竹叶，然后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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