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洞庭一碧螺 第六章 氓阴谷

(88106 www.88106.info)    “师兄？”

    裴棠有些不确认的喊了一句。

    那水鬼似的人一拍水面，整个人霍然跃起，腾空翻到裴棠身边，可怜年轻人立马淋成了落汤鸡。

    “你瞎嘀咕什么，谁是你师兄，你到底是谁？”

    裴棠道：“我是宗门这一届招收的杂生，依门规来此值守看护灵田。”

    那人一愣，然后甩甩头，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白玉簪将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盘起，手上捏了一个咒诀，一股热气蒸腾，浑身上下便再也看不见水渍。

    如此一来，站在裴棠眼前的便是一个身着淡绿色锦缎，面容俊秀不凡的年轻人，头发还有些散乱，一对颇有灵性的眼珠上下乱瞟，又让这个年轻人多了许些不羁之意。

    他仔细打量了一会裴棠，自语道：“已经五年了吗？”，然后朝裴棠伸出手，“手牌拿来看看。”

    裴棠抱着东西，看了一下地面，“在那呢。”然后努努嘴，示意他自己拿。

    古怪年轻人弯腰从一堆杂乱东西中翻出一个小铜镜模样的手牌，那手掌蹭蹭，输入一道灵力，镜面立即浮现出青枫浦的地图，其中氓阳谷的位置发着白光。

    他又跑到自己房间，从中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铜镜，当着裴棠的面，两镜相叠，金色的文字咒篆翻滚，从一面镜钻进另一面镜。

    金光消散，那人将铜镜抛还给裴棠，笑道：“不错，是宗门派遣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人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图什么，这里可不是个好去处。”

    裴棠笑道：“我好清净，这里便自然是个好去处。”

    那人笑了笑：“还不错，你便留下吧，我姓许，名星沉，以后便直接以师兄弟相称。”

    “裴玉景，见过师兄。”

    “这便是你选的房间？来，为兄帮你安置安置。”

    许星沉听到一声师兄后似乎很满意，从地上捡起杂乱物件后，指着两人身后的屋子便要进去。

    “吱~”

    灰尘腾起，面若冠玉的年轻人立马灰头土脸，再看看屋子里面，尘土飞扬，昏暗无法视物。

    裴棠只好道：“师兄，这些东西就先放到门外吧，我来把屋子打扫打扫。”

    许星沉讪讪一笑，“本来这是有驱尘阵的，不过我看这里就我一人，懒得浪费，就把灵石给抠下来了。”

    裴棠失笑，脱下自己的青衫，放到外面还算干净的草地上，卷起衣袖，扯下一块门帘当抹布，去池塘漂洗，然后开始细细擦拭。

    一屋只有两间房，青砖为墙，木板铺地，一外室一静室，极为简单，外室只一排用来放置杂物的木架，内室一个高脚香案，上面有一个黝黑香炉，地上放着一个满是灰尘的蒲团，靠墙有一个玉石床，就这么些东西。

    裴棠手脚利索，擦灰扫尘，嘴里也和刚认识的奇怪师兄闲聊着。

    许星沉是九江郡少昊道人氏，今年也才二十一岁，虽然举止有些奇怪，但为人不错，没什么架子，嘴里搭着话，手上也不闲着，捏印画符，唤水冲洗，召火烘干，施法得心应手，想来境界也不低。

    两人收拾出一间干净屋子，谁知那许星沉突然也想把自己房间收拾一下，裴棠自然不会不理，师兄弟又跑到另一侧开始忙活起来。聊颇为投缘的师兄弟收拾好屋子，开窗通风，走出来才发现太阳都西偏了，两人蓬头垢面，相视一笑。

    “屋后有一条山涧，你去洗洗吧，顺便换身衣服。”

    “好。”

    玉景拿起地上宗门分发的新衣物与自己褪下的旧衣物绕到屋后面。

    而许星沉自有净身法术。

    片刻后，屋子后面走出一个翩翩少年。

    身着法衣，白绸内衬，外披浅蓝丝帛长衫，有道袍之宽松洒脱，又不失儒衫之秀气斯文，右胸绣着三朵浪花，脚踩踏浪履，及腰长发没有立冠，只是简单束在脑后，腰间还是悬着一柄长剑。

    池边石头上也坐着个年轻人，同样衣冠楚楚，衣服样式与屋前少年一般无二，只是胸前浪花五朵，中间纹有独角幼蛟抬头。他头顶蓝银冠，横插着一支玉簪，腰间是铜镜模样的饰物，看上去得体不凡。身侧插着一把无鞘青锋。

    此时许星沉倒有些师兄样子，他冲屋前少年招招手，

    “师弟，过来。”

    裴棠闻言走来，解下长剑，两人相对而坐。

    许星沉看了一眼师弟的佩剑，眼睛一亮，“原来你也好剑，你这是什么剑，样式中正古朴，挺不错，拔出来看看。”

    此言无论放在凡世还是修行界都有些无礼，不过裴玉景也不在意这些，闻言便拔出了长剑，递给师兄，道：“这是我从凡间带来的，汉国最引以为傲的兵器，不过在师兄你眼里应该不算什么吧。”

    许星沉低头看剑，食指与中指并拢，在剑身划过，凝神感受着，有翻手屈指一弹，一声清脆嗡鸣，他头也不抬的回答，“你这柄可不像是普通凡铁，有明显灵气浸染的气息，而且剑即有灵，管他凡剑还是仙剑，你看看我这把剑，它当年就是一柄凡铁剑胚。”

    裴棠大感意外，将那柄青白相交、灵气游走的宝剑拔出，细细观摩，剑身修长银白，两面都纹刻着狭长的青叶，连最细微的叶脉纹路都清晰可见，锋锐之气纵横，剑颚处篆刻两字，茂陵。

    “你这剑有名字吗？”

    “没有，还没想好，我对剑器了解的并不多，在剑道上的涉猎也极为浅薄，不想平白糟蹋了这剑。”

    许星沉点点头，将剑还给了裴棠，“剑道无疆，但终究可以慢慢学，但对剑切不可以生出轻慢之心。”

    裴棠受教。

    “算了，现在天色已黑，今天我也就不和你说修行了，来和你说说养剑吧，你不知道，这青枫浦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氓阴谷其实是个养剑的好地方！”

    “师兄此话何解？”

    许星沉脸上浮现出向往之色，“我先和你说件往事，一百年前，宗门供奉了一位境界高深的客卿，而且这位客卿是少见的剑匠大师，他老人家曾在青枫浦炼出过一柄强大的剑器。”

    这件事裴棠今天上午刚听说过，接话道，“就是在氓阴谷炼的吧，我听说这谷子里弥漫的寒意与锐气也是因为这个。”

    “不错，据说当年那位姓俞的客卿畅游洞庭，一直从恒央域漫步到碧波域，在途经青枫浦的时候，终有所悟，一身剑意难以遏制，便在氓阴谷开炉炼剑，一坐就是十四年。剑成之日，寒光冲霄，龙吟鹤唳，青枫浦沿岸水域全部冰封。”

    裴棠听得心喜，求仙路上多风景，果然如此，急忙催促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客卿就离开了啊，那柄取名为“白露”的剑器也赠予了宗门，而且我听说那位俞客卿所用的淬剑之法好像就是宗门祖师传下来的，当时好像宗门聘请他的条件便是献出祖传淬剑之法，而俞前辈便要为宗门炼出一柄传承宝剑，庇护宗门一甲子。”

    裴棠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但年轻人又有一个疑问，“宗门既然有极佳淬剑之法，为何不自己炼呢？”

    许星沉听这话不禁失笑，“你哪里知道，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剑匠大师的，空有淬剑之法却不知如何炼有什么用？对了，你恐怕不知道当年那位俞客卿在瑶州修行界的地位。”

    “哦？”

    “俞前辈前后一共担任过十二座宗门的客卿，所过之处莫不被奉为上宾！”

    裴玉景听得心头一震。

    “剑成之后，俞前辈收炉离开，但冲霄剑意却留了下来，我听上一任师兄说差不多五十年左右的时间，这氓阴谷都是寸草不生，而且眼前这水塘便是当年前辈洗剑留下的。多年之后，剑意淡了，氓阴谷才慢慢恢复生机，因此才生出了金边红莲，而且我估计塘里的白玉刀尾鱼也是被谷子里锋锐的庚金之气给吸引过来的。”

    “那这和养剑有什么关系？”

    许星沉吞了一口唾沫，“你别急啊，还要和你说说另外一件事。”

    “您说。”

    “还记得我刚才和你说过我这柄茂陵原本是一块凡铁吧？”

    “当然记得。”

    “你现在还没有踏入修行，但我可以提前考诉你，修行路崎岖，充满争斗，所以一件与自己心意相通、指挥如臂的兵器是并不可少的。所以修行中人往往在刚入门的时候便开始温养一件兵器，时时拂拭，尽心洗涤，做到兵随意动。而且在日后的修行境界里，有一境便是要祭炼一件本命法宝，那自然是兵器品质越高的越好，但修行界一向是僧多粥少，尤其是对于寒门弟子来说，若无大机缘，更是没有什么稀有灵物可供选择。但这时，你从刚入门便开始温养的兵器已经小有气候了，品质也不输一般灵物，加上与自己心意相通，可直接拿来作为本命法宝。”

    裴棠指着茂陵，道：“那这柄剑这便是师兄一直温养的兵器？”

    许星沉温柔的看着佩剑，“是啊，它跟着我有七年了，是我父亲所赠，当时也就是一块凡铁。自己没什么背景，不像有些弟子，一开始就有家族为其准备的灵物。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茂陵早晚会发出属于它的万丈光芒。”

    “师兄所言甚是。”

    “哈哈，承你吉言，接着说，我当年进入宗门挑选住所的时候，便主动挑了这个地方。”

    说到这，许星沉得意一笑，“这漫山谷剑意不散，能不能用它来淬炼兵器？这应该比灵气洗练效果还要好吧，毕竟这可是剑匠大师留下的。”

    裴师弟一愣，立即问道：“可是这剑意逸散，你怎么用它来淬炼？”

    许星沉双眼一亮，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师弟居然一眼便看出了症结所在，他说，“哈，我当时也困惑了好久，感觉徒有宝山而不知用，不过我在开辟气海后去传法殿挑选功法的时候却让我看见一种法术，摄灵咒。此法如鲸吞海水，可吸食周围一切灵力，包括煞气，尸气，瘴气等等，自然也包括剑气，我用此法吸收这谷内的灵力，然后运转功法将五行灵气留在经脉，把精纯的剑气逼出来，注入到剑身，这样一来就可以淬炼了。”

    许星沉说的轻松，裴棠听得不禁动容，练气并不是吸收的灵气越多越好，一定要是适合自己的，吸食驳杂的灵气与肉身不合一定会造成反噬，更别提吸收锋锐冠绝天下的剑气了。

    裴棠心中生起敬意，而许星沉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话题一转，说起了剑道的历史与传奇。

    两人聊的很晚，时至半夜才回到各自房间，躺在舒适温润的玉石床上，裴棠睡得很香甜，做了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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