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洞庭一碧螺 第九章 日常

(88106 www.88106.info)    “值守杂生何在？”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进入氓阴谷的小径上传过来，人从繁密的青枝绿叶走出，原来是一个身披蓝灰道袍的管事。

    这些管事以前都是些受天资限制困于练气境六年不得突破的杂生弟子，但由于性子憨实加上宗外无亲族，在碧波域待久了，对一些杂事清楚，宗门怜其辛劳将便其留下来协助执事打理些琐事，这样的管事每个岛内都有一些，基本上就是就在宗内终老了。

    马锦书就是这么一个人，年过花甲还是困于练气四层不得寸进，次次回汐叩阙到都不能突破，在宗门安排下在青枫浦做起了一个按月清点灵药的管事。

    “哗～”

    一个头颅破开水面，“弟子在此。”

    马锦书看着珍贵的金边红莲剧烈摇晃，板着脸走近，“你在干什么？”

    杂生答道：“弟子在检查莲花有没有生虫，顺便看看水质。”

    管事面色稍蔼，“你且上来，待老夫查看，对了，还有一人哪里去了？”

    裴棠赤身游到岸边，同时答道：“另一人是我上一届的许师兄，他已经达到泰和修为，现在在千罗域开辟岛屿，已经报备宗门了。”

    马锦书有些惊讶，但又抚须一笑，“如此甚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玉圭，输入灵力，上面小字古篆翻滚，还浮现一朵莲花，与池中一般无二。

    他将玉圭之上的记录与池中莲花状态一一对照，然后玉圭又发出一道白光将一朵红莲笼罩，最后玉圭呈现盎然绿色。

    马锦书满意的点点头，又同样对龙须藤与页叶草作了查探，确认长生正常，然后从腰间取下铜镜，灵力流转，镜面发出一道光，映射出一副巨大的青枫浦地图，他以指作笔，在氓阳谷位置上方写下一个良字，然后又收回铜镜。

    管事又掏出一个锦囊，从小小锦囊里倒出五十块灵石，“这是你下个月的修炼灵石，虽说你氓阴谷事务繁杂，照看草木要用心，但也不要耽误修行。你这一届的新弟子，听说桃花岛那边已经有六人突破玉池关了，而我青枫浦才两人，但我观你却还是无灵力充盈之象，可要多努力了。”

    裴棠拱手，“弟子省得。”

    马锦书又道：“你师兄将要离开，你一人照看可是有些吃力？我可以向李执事申请再调一名弟子过来。”

    年轻人连忙摆手，“回管事，不用了，小子来到氓阴谷足足有一个月，诸番事宜皆已熟练，况且宗门对我氓阴谷已有照拂，比别处多了有六七块灵石，小子一人足矣了。”

    马锦书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转身欲离去，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言：“两天后我青枫浦有一次讲道会，来的是程执事，泰和二花修为，以博览群书，博识强记闻名，主讲练气境的修行事宜，你可来听听。”

    有浸淫此境的前辈来讲道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事，裴棠立即表示一定会到。

    马管事心满意足的离开。

    杂生虽是宗门内地位最低的，但同时也是洞庭立足传道的基石，宗门自然不会由着不闻不问，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有执事或长老前往两府碧波域为杂生讲道解惑，这便是讲道会的缘由。

    裴棠摸了摸下巴，已经有这么些人都破了第一境了？

    可怜上清门徒三百六十处窍穴填满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日薄西山。

    许星沉乘舟披绯红余晖而归，在树藤下打坐吐纳的裴棠听到动静后起身相迎。

    后半月的这些时间，许星沉已经开始着手疏导水脉地脉，垒土积石了，事情繁杂，所以并不每日都回氓阴谷，但无论多么劳累，每隔三天他是必定回的，因为要帮小师弟激发拓神符中的神韵。

    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就在石凳上做了一会儿，探讨这些修行方面的问题，许星沉发现自己这个小师弟虽然境界底，修行更是出奇的慢，但眼光却是极高，有些话说出来，连他也感觉极有见地，获益匪浅。

    待到月上乌梢，两人来到岸边坐下，此时月光淋照江面，最适宜《江鲤食月华》的修行。

    黄纸如旗在空中飘荡，裴棠凝神看着，周身立即灵气氤氲，如雾如岚，一种灵动鲜活而又沉寂清冷的迥然气质从裴棠身上散发出来。而这正是修习《江鲤食月华》到精深处的体现。

    看着师弟周身灵气四溢的气象，许星沉在叹服的同时也有些疑惑，小师弟天资如此之高，每次拉扯来的灵气也很多，可为何一个小小的玉池关却许久也没能突破？

    他摇了摇头，也开始闭目修行。

    在裴棠的意识感知中，天地灵气被引入体内后，便如同蒙蒙细雨飘洒到一道道枯涸的河床里。雨滴一落入河床便渗入到泥土里，雨水在渗往土地的过程中，被土壤吸收了一部分，只留下极少的一点透过重重黑暗汇集在一个地方。

    这是一处地下洞池，广阔而深邃，此时在底部有一层浅浅的散发着荧光的玉色水层，此时在水层上空的洞池两侧有尘埃一般的星星点点光芒渗出，落下来，汇入到玉色水池里。

    这样的玉池，广袤的地下世界里有三百六十五处，缓缓积累，美丽而玄奥。

    一夜打坐，天亮。

    裴棠睁开眼睛，身前是一张黄纸，普普通通，上面一片空白，再也没有江鲤望月之画面，这是拓神符灵韵耗尽所致。他捡起黄纸，起身，将夹在石桌上的一本书籍中，此时身边早已没了人，许星沉已经又赶往千罗域去了。

    此时有一叶扁舟载佳人南来。

    “许师兄在吗？”

    一道清丽澄亮之声从湖边传过来，裴棠望去，神情一滞，青叶舟上是个窈窕女子，极为高挑，浅黄衣裳，青丝如瀑，秋水般的眸子，丹唇玉齿，浅笑低眉，一股子书香雅气与青涩媚意从头倾泻到脚。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不是凡国女子可比。

    小子一瞬间有些恍神，不过片刻间便恢复平常。

    “许师兄刚走，这些日子他多数在千罗域筑岛。”

    那莫约二八芳华的女子收起青叶，朝裴棠走来，莞尔一笑，眸成月牙，“师兄终于离开了，三年前就可以走了，非非拖到这个时候。”

    裴棠也随之一笑。

    “我叫薛小雅，这鱼是我家的。”

    女子指着池塘，说道。

    “师兄和我说过了，你看看吧。”

    薛小雅走到水边，侧蹲下，柔夷在水面搅动着，平日只有喂食才会三三两两露出水面的白玉刀尾鱼瞬间全部游出，围绕着她的纤细手指打转。她伸出手掌摊开，一条模样最为神俊的鱼儿跃到上面，发出奇怪的声音，薛小雅仔细看了看鱼，手一倾，鱼儿落入水中。

    她看着游动的白色鱼儿，笑容刚要绽放，突然间化为惊恐，那鱼儿中间为何有一条肥肥的大白蛇！当水蛇湛蓝色的双眼与少女的桃花眸子对着时，女子再也忍不住，往后跌坐在地，失措大叫了起来。

    “蛇！”

    高亢的尖叫不禁让裴棠皱起了眉头，他快步来到岸边，朝着水池低声道:“还不快藏起来！”

    肥硕的大白蛇看了一眼主人，委屈的低下头，身子一扭，白花花的身躯便消失在了水面。

    “好了，蛇跑掉了。”

    裴棠对着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的美丽少女轻声道，他有些头疼。

    薛小雅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不雅坐姿，两颊浮现红晕。连忙起身，拍拍不存在的泥土，慌乱说道，

    “鱼儿被照料的很好，这是这个月的饵料与金元石，小妹先走了。”

    薛小雅霜雪一般的皓腕上有一个内藏纤细桃枝的剔透琥珀镯子，她一摇手便洒落下了许些东西，然后逃也一般的跑掉了。

    裴棠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与漂亮小师姐的第一次见面可不太妙。感叹了一句，然后弯腰捡起两袋饵食与一个金色大袋子。

    他将后者倒出，是一些如同鸡子模样的晶石，十二枚，正是难得的金元石。

    元石与灵气类似，自然造化而成，不过元石里蕴藏的不是驳杂的天地灵气，而是单一行属的灵气，价值差不多与五颗灵石对等。按许师兄的说法，每个月只用的到十颗，剩下的便落到自己口袋，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

    小腿有些痒，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面条来了，头颅不断的在裴棠身上蹭，小模样甚是委屈。

    裴棠一笑，捧起面条，“没有怪你，她是外人，吓就吓到了，我两可是自家人。”

    不过掂量着手里的重量，看着面条肥肥的身躯，他就又有些来气。面条自打刚进洞庭湖的时候便自己跑掉了，前两天才回来，可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这幅模样，三尺长的身躯胖乎乎的，再也没了以前的修长，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些什么东西。

    “饿两天不许吃饭。”

    裴棠终于狠下心来，做出了自己认为最严重的惩罚，以惩戒面条的乱跑之举。

    胖面条颓然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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