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安全大陆，达尔南魔法王国，6234年春天

(88106 www.88106.info)距离5199年夏末，吉塞巴特第五部落王国所守卫的北山口，石门关战役已经过去了1035年。

    当铁锤与铁毡板发出锻造的叮叮当当的声音，那烧红的铁块在铁板上面上下起舞。每一次的锤击，铁块就会变圆，渐渐成型。它屈服于力量和灵巧的暴力。

    交响乐戛然中断。伴随着一声不满的嘟囔，一把钳子伸出钢颈，抓住铁块儿、扔回了鍛炉里。铁匠很明显不满意他的这次工作结果。

    “你在做什么，童？”魔法师罗特的马夫爱登一边很不耐烦的问道，一边抚摸着等待的马儿的鼻孔。“要我们的耕马？一直等下去吗？我还得去耕地呢。”

    矮人黑褐色的胡子剃得短短的，他将手慢慢伸进了水桶，利用这一个间隙洗去身上的污垢。他的身体矮胖，赤裸着上身，腰上围着了一件皮裙，双腿套在皮裤里，他用他那有力的手指抹抹，褐色的长发，擦去了头上的汗水，趁机纳会儿凉。

    “这块铁并不适合这匹白马。”这就是他的简短解释。童继续操作着风箱，它的吼叫声在他听来宛如一个古老巨人的呼吸。新鲜的空气，带来红彤彤的炭火般的生命。“马上就好。”

    铁匠继续重复着这一过程，让铁鞋渐渐适合马蹄。当角质烧焦的时候，童被一团发臭的、白里发黄的云吞没了。他迅速地将铁块放进一桶水里冷却，再将钉子插进预留好的孔，小心地将马的后腿放到地上。他赶紧离开这肥胖强壮的马，它的高大令他不敢信任。

    艾登笑了，轻抚着马。“诺，这个矮人又干的不错？！”他对白马说道，“走吧，小心点儿，别被他绊倒了。”他俩离开锻造车间，抓紧时间去田头了。

    矮人伸展了四肢，抖擞一下肌肉发达的胳膊，向锻炉走去。他不理睬马夫的刻薄话。他不习惯或是伤人或是善意的嘲讽，这就是他的命啊！作为唯一的矮人生活在人类当中，这就是命运。

    在安全大陆很少能看到他种族的成员，少的就像想在路边捡到一枚金币。少数流浪矮人的名声也不见得有多好，但他们出来都是做铁匠和工具匠的。他们被视为怪物，特别内向。他听说他们只器重金币和好价钱。

    “但我还是很想遇上一个。”他想道，目光扫过整理过的车间，扫过整齐摆地摆在支架上的钳子和锤子，他肯定能够给我讲许多有关五个矮人部落的事情。童喜欢锻造车间的幽暗，因为这会突出它的微光闪烁，碳火的美丽。

    他再次扯起风箱；空气扇旺了火焰，将火星赶进烟囱。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矮人设想那些光点在翩翩起舞，从烟囱舞飞出去，升上天空，成为浩瀚星空的一部分。锤子在红彤彤的铁块上上下跳动着，带给了他别样多的快乐。他们的锻造方法是不是和我不一样呢？

    “你的锻造车间里为什么老是这么暗。？”森娅突然钻了出了，她是女仆蕾拉的女儿，八岁，聪明伶俐，根本不在乎童的外表。虽然童一直认为自己长得不错，但是这不在乎他对森娅的好感。

    童咧嘴微笑，笑的亲切的脸上都出现了皱纹他奇怪为什么人类的孩子长得那么快，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和我一样高了。“猫和小孩，儿永远听不到他们走近。”它把一块铁扔进锻炉里啊，“过来，我们让他发红，我给你解释。”

    金发的女孩儿兴奋地帮着压风箱，童像平时一样让他相信了，是她独立将空气从鼓鼓的皮囊里挤压出来的。金属很快就发红了。

    “你看见了没有？”他用钳子夹起铁块放到铁砧上，“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了，所以我这里的光线暗淡，只有这样，铁匠才能判断钢是否达到合适的温度，我要是等得太久，铁块就会坏掉，我如果过早的将他从火热的炭床上取出他就锻造不好或者会断。”看到小姑娘严肃的点头，童很是高兴。她的面孔像是从他的母亲脸上剥下来的。

    “母亲说你是一个铁匠大师。”森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童。

    矮人咧起嘴笑起来：“不，我不是，但我精通我的手艺。”他冲森娅挤挤眼睛，森娅则回给他一个开心的笑。

    然而谁都不知道，并没有人教他这些技巧。他看过老铁匠罗特干活，矮人不需要别的了。只要罗特不站在铁砧旁，童就利用机会练习。没过多久他就掌握了简单的东西，现在呢！30多年之后，什么铁匠活他都敢做。

    童和森娅陶醉的看着不停变换的色彩，橙色，黄色，红色，白色，蓝色……炭块燃烧着，噼啪直响。

    正当童想问他午饭吃什么的时候，明亮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类的身影。

    “童，快来厨房我们需要你。”乔洛一名四年级的魔法弟子，用命令式语气叫唤他。

    “就不能客气点吗？”矮人回答道，又对森娅说，“答应我，你什么也不要碰。”在跟着那位未来的魔法师走进忍耐真人的学校所在的地下空洞的通道前时，他迅速藏起一样他锻造的小东西。

    大约200名经过挑选的中青年人在罗特的监督下学习魔法技术的要领。童对稍纵即逝，变化无常的魔力一窍不通；他的王国就是锻造车间，他在里面尽情的发泄，他喜欢手工制品，有时也喜欢一本好书，魔法师激起了她对阅读的兴趣。这在一个矮人看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竟然对看书有兴趣。

    乔洛拖着他那奢侈的深蓝色长袍飘来飘去，精心护理的头发，轻轻的晃动，惹得童在内心嘲笑他，多么虚伪啊！他们拐进飘来香喷喷美味的大房间，两口大灶的上方吊着一口铜锅，里面咕咚咕咚的翻滚着。

    童马上就知道了，年轻人为什么命令他过来了，一根铁链从他的支架上掉了下来，那是用来通过一个滑轮组移动铜锅的，链子连接的铜锅搁在灶台上。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锅太沉了，而魔法师的弟子们谁也不敢做什么，虽然他们也许认为做厨子比较特别的好，就算会弄脏，甚至烧伤手指——但他们都还是指望用一个铁匠的双手去做。

    厨娘是一个壮硕的女人，屁股上多长了好几磅的肉，她不安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快，不然我的红烧肉就要烧焦了！”他边催促，边摆弄着发网，弄得她都快滑落了。哦，原谅她那白色的发网吧！它看起来糟透了。童心想。

    “那可就太可惜了，因为我很饿了。”童听到后，毫不犹豫的快步走向了烟囱他检查了下，链子是不是太烫了，随后抓住了被熏黑的链节。铁砧旁的岁月锻炼了他的肌肉，慢慢地，再重的锤子对他也不算什么了。举起一只锅装到滑轮组上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拿好。”童要求乔治道，同时，又将脏兮兮的链子递给了他。“我得修修支架。”童找了一个借口。

    年轻人，犹豫着。“会不会太沉了？。”他小心地问道。

    “不会，要是太沉了，你就用魔法将它变轻点好了，假如说你有你一直装作的那么优秀的话。”童讥笑地建议道，同时将铁链塞进了他手里，放手了啊。

    魔法第子骂了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拖住沉重的锅。“好烫啊。”他诉苦道。

    “别毁了我的红烧肉，小伙子。”厨娘担心的威胁他。他已经放弃了同深褐色的头发的斗争，它们现在耷拉在他胖乎乎的，脸部的中央。“抱紧，要不然魔法师都无法阻止你挨我的擀面杖。”她抡起粗壮的小臂。

    童找出了销子松脱的原因，但他在整理时稍微磨蹭了一下，想捉弄那个傲慢的不想做粗活的魔法师弟子。

    “哦，情况看起来很不妙啊。”童大声的说道，这样，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像很担心的样子。长有一双漂亮绿眼睛的黑发女仆蕾拉看穿了他的把戏，一边削土豆一边咯咯的笑。

    麻利的几下之后，矮人拿起铁链将它重新固定在钩子上，铜锅吊好了，红烧肉得救了。“你可以放手了。”

    乔洛照做了。他望着自己的脏手，昂贵的深蓝色长袍上也蹭了一点，他不安的望望大笑不止的蕾拉，脸红了。

    “你是故意的，你这卑鄙的怪胎！”他冲着童吼道，威胁的跨近一步，抬手想打他，但面对铁匠的身体优势他改变了主意，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

    矮人讥笑着望着他的背影，在围裙上擦净双手。“我也真想和他打一架，可惜他逃走了。”说着童笑了一下。

    蕾拉从他身旁的篮子里，拿起一个苹果扔给了童。“可怜的乔洛。”她笑道，“这回他将他那漂亮的长袍彻底弄脏了。”

    “我对他讲，要弄脏他衣服了吗？”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走向女仆，他和她一样常帮罗特的魔法学校解决些小麻烦。“可我不嫉妒他。”他补充道，热情的双眼让周围的皮肤露出的小皱纹变的更加深了。

    “你俩真是冤家路窄。”蕾拉叹息道，“总有一天你们会争吵得有一个真生气的。”说完把削好的土豆扔进了一个水桶里。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童摸摸下巴上短短的胡子渣。“自从他不知用什么魔法将我的胡子染了色之后，它就是我的死敌啦。我不得不刮光胡子！”

    “我一直想，兽人不才是矮人族的死敌吗？”她眯起眼睛问道。

    “我对它破例。胡子是矮人的宝贝，一个真正的矮人，可能会打死他。我实在是太善良啦。”他开心的咬一口苹果，然后左手伸进了腰间的小口袋，然后将他带来的东西塞进蕾拉手里，“拿去，送给你。”

    她张开手，看到有三颗马掌钉，矮人心灵手巧的将他们打成了一个护身符。女人感动的抚摸着他的脸。

    “你太好了，谢谢。”他站起来用一根粗线，穿起护身符，他迅速打了个结，这样童的礼物就吊在他的低领上方了。“我戴好看吗？”她卖弄风情的问道。

    “就像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她开心的回答到，因为女仆喜欢这普通的事物童觉得自己像是安全，大陆最高贵的铁匠。就算是他内心里还有另一个思想也还是一样。

    有某种十分特殊的东西，将他俩联系在一起，童在蕾拉一岁时就认识她了，他是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长为一个年轻女人的，他的外貌让魔法学校的男弟子个个迷恋她。如今他自己有两个孩子，森娅和另一个名叫伊卡娜的一岁的女儿。

    蕾拉一点不因她的外貌自负，在和地道的居民交往时一直很热情，包括对矮人在内。他熟悉他的外貌，觉得他同人类的外貌一样正常，而她也将这一态度，传给了他的大女儿。

    童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区别。来耀南达尔找罗特学习魔法的男男女女通常都会视他为怪物，平时只有运气很好时才能在一个流动铁匠铺里看到的稀罕物，相反这位女仆同仆人和厨娘一样和他讲话，这让他感受到了被接受，被喜欢。就算是内心的那个想法一直在阴鸷的告诫他也是一样的。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每当在夜晚里当他想要躺倒睡觉时，那东西总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童从前给她浇铸过专心致志玩耍的小人，还带她看过他的车间，在那里她可以操作风箱。以前在她小的时候会叫它“龙气”，火星串起时，她会高兴的大笑。蕾拉没忘记他是如何照顾她的，现在又如何照顾她的女儿的。

    她将剩余的土豆倒进一只盆里注满水，然后向他转过身。用她的绿眼睛打量着他。“真奇怪，”她笑嘻嘻地说道，“我正在想，我看你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矮人咀嚼着苹果，坐到小矮凳上。一多半的苹果已经钻进了他的肚子里。“我正在想我们相处的多么融洽。”童真诚的回答道。

    “蕾拉，过来帮我搅搅红烧肉。”厨娘命令道，“我还得取几种药草。”看着铜锅旁的长柄木勺，他几乎有童那么高了。好吧，现在它换了一个女主人。“别让他烧糊了”厨娘带着警告的语气提醒到，然后走了出去。说起红烧肉，这可是用荷末尔小皮猪做的啊。童走了下神想到。

    女仆继续站在锅旁，用力搅拌这些鲜美的食物。

    “我看到过人类都会衰老，包括令人尊敬的魔法师。”他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可是你23年里始终都没有一点变化，你再过二三十年，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童挠了挠头，蕾拉这个年轻的女人提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喜欢去想的问题。是啊，如果他阅读到的有关矮人年龄的内容是对的，那么他还将在活300多年，他知道有一天会经历到她的死，失去可爱的蕾拉，这让他心情沉重了起来。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将果核塞进了嘴里嚼着。“耐心等着吧，蕾拉”他说道，试图赶走这令人不快的念头。

    可是蕾拉今天似乎能看到他的内心最深处。“答应我件事好吗？童”他点了点头。“以后我不在世了，你会照顾我的女儿们吗。”蕾拉的这句话让童内心抽搐着。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蕾拉，那时的他最喜欢叫童小爸爸。

    童吞下了苦涩的核，它们刺痛了他的喉咙。“这还是要等很久的啊，你至少。”童从上往下扫了她一眼，挠了挠头。“喏，至少100岁啊，我请求老魔法师贈你以长寿哦。哦！还有卡娜，和森娅也是一样。”童咕哝道。

    这时年轻女人笑了：“别担心，我不会这么急着就去见帕兰迪的。”蕾拉认真的在锅里搅着；汗水流经了她的额头，然后流过他的脸。“知道，有人照顾孩子们，这……让我感到了放心。”然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耸了耸肩。“我请你做她们的教父”。

    童咧嘴笑了一笑，说：“等你的女神，将你召唤过去时，孩子们已经大的不需要人照顾了。”当童说完时，他突然发现蕾拉的请求完全是认真的时候，就发誓要照顾卡娜和森娅。“做他们的教父，是我的荣幸。”矮人郑重的说着，然后滑下了他的座位。“如果说钩子断了，就让乔洛来叫我。”童说着告辞道。蕾拉盛给了他一小碗红烧肉，看着冒着香气和热气的红烧肉。童转身离去

    ，蕾拉没有看到童的脸色，带有阴沉、复杂和纠结。

    回到车间童看到森娅，还有马夫带来的新活在锻造车间正等着他。两只储存桶的绳子断了，童动手修了起来，另外犁也要换一块了，他急需修好。

    虽然很忙，但童很喜欢这些任务。辛苦的工作和火热的高温让他出了很多汗，汗珠从他的胳膊上滴落下来，掉进了锻炉里发出了，“咝咝”的声响。蕾拉的大女儿像中邪了似的盯着他，然后递给他较轻的工具，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操作着风箱。

    红彤彤的铁块儿在他的锤击下让步了，变成他想要的东西。这种时刻，让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矮人，而不是一个由会魔法的人类抚养长大的孤儿。

    童的思想走神了。他已经63岁了，从没见过一个其他的矮人。因此每当罗特派他去送信时，她都是非常高兴，可惜这种事很少发生，他热切希望有一天能够遇到他种族的一个成员更多的了解它；但漫游的矮人寥寥无几。反倒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古怪的思想，每当夜晚的时候，总会在他脑海里浮现又呼的飘散。

    耀南达尔是一个人类主宰的国家。侏儒和小精灵差不多已经没有了，现存的少数还生活在地下被遗忘的地方。只有当他们能够从人类，矮人或者深林精灵那儿偷点什么时才会出现——蕾拉有一回这么说过。最后的深林精灵生活在爱艾兰迪，在永恒森林的小树林里，而矮人呢？住在安全，大路周围的五座山里；童几乎放弃了能有一天来到一个矮人王国、能更多的打听他自己出身的希望。

    有关他的同胞的知识，都是来自一个魔法师的图书馆，虽然那都是一些很无聊的知识，读起来一点也不生动。甚至还有一些作者取笑那些“地妖”，另外一些甚至还将一些无妄之灾进入安全大陆的责任推脱给了他们。童无论怎么努力也还是无法想象。

    这一类图书馆到底是向他解释了为什么在矮人的王国之外，矮人这么少。肯定是那些“地妖”生气了，宁可不再理睬人类。

    童继续把刚刚修好的桶放好，又用手中的工具把第一只桶的桶箍扎紧。这时乔洛又钻了出来，童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他发现他穿了一件新的长袍。

    “快来！”乔洛激动地直喘，上气不接下气。

    “又是红烧肉锅？那快去抱紧它。我马上到。”童讥讽的对乔洛说。

    “不是，在实验室里……”乔洛讲不出话来了，转而打起了手势，“烟囱……”他直喘粗气，匆匆往回跑去。

    听起来真的很严重。矮人想到这，不安的放下了锤子，然后在他的围裙上擦干净了双手。他打发走了森娅，让他去厨房里到他母亲那儿，随即跟着魔法师弟子穿过凿石而建的华丽走廊。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