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五十九章 自戕

(88106 www.88106.info)    “王大海母子前罪未赎，又添新案，当场杖毙！”

    “林堂贪图钱财，为他人作伪证，罚银千两，杖三十，流放矿山。”

    “胡杰为虎作伥，念其有立功行为，杖五十，监禁十年。”

    “殷傅，身为城主，却因私利破坏交流会规矩，暗害选手毕夏，又有疑似截留贡品等行为，本当重处，但念其多年功劳，现革职查办，容后审理。”

    一条条命令自按察使口中下达，慷锵有力，格外震荡人心。

    要说起来，殷傅和胡杰也算十分小心了，至始至终都没有亲自出面。胡杰先是找了王大海母子，交代了毕夏的身体特征；又根据那支珠钿，找了容宝斋的林堂，要求他配合。抛头露面之举，城主府都避了开来。

    两人想得很好，这少女没什么后台，年纪又轻，几方压迫下，乱了心神，还不是任他们摆布？

    只是，谁能想到毕夏性子那般烈呢？

    而痛恨人贩子的陆寻，又好死不死地插了一脚。

    就在按察使要将殷傅押走的时候，本来静默不语的殷琪忽然冲上来拦在殷傅身前，跪倒在地，哭着恳求：“大人，我爹爹是个好城主，梵海城这些年蒸蒸日上，爹爹他功不可没！今次他也实是爱女心切，事情既是因我而起，父债女偿，殷琪愿意替父亲受过！”

    本来与毕夏言笑晏晏的沈桐诧异回头望她，暗忖这倒还是个孝女。

    “琪儿……”殷傅虎目蕴泪，撵她，“你快走开，爹爹犯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不——”殷琪哭得声嘶力竭，她似是不怕疼般，伏地使劲叩头，磕得眉心一片通红，她啜泣着哀求，“大人，求您了，就让殷琪以身替爹爹吧！”

    “这殷小姐真孝顺啊！”

    “是啊，素日里殷小姐就挺和善的，还经常施粥送药，挺善良的姑娘，可惜了！”

    “殷傅阴险狠毒，可殷小姐人不错啊，不会受牵连吧？”

    周遭百姓议论纷纷，原本大家对殷琪贿赂考官的事情很不齿，如今想起她平时的好，又觉得于心不忍，渐渐将她和殷傅分离开来，对她同情居多。

    陆寻玩味地看看殷琪，这姑娘手段可以啊，那么点时间，就弄了一出苦肉计。再加上她平时注意人设形象，不用刻意划分，大家就会自觉坚持殷傅是殷傅，殷琪是殷琪的想法。

    若非殷琪命令胡杰砸毁照相机，又故意破坏庞直与对手的关系，光看这出，陆寻还真要被她骗了，觉得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

    庞直撇撇嘴，小声嘟囔：“装！”

    陆寻轻笑一声，低声道：“你管那做什么？人家把形象给扭回来了。”

    “呵呵！”跟陆寻呆得久了，庞直也学会了大天朝的嘲讽方式，“我等她崩人设。”

    陆寻转头看沈桐和毕夏，不由扶额，真不愧是脑子一根筋的师徒俩，她俩居然满眼同情不忍！我说毕夏，刚刚被逼得差点魂葬海底的不是你？

    庞直顺着他目光望去，嘴角抽搐：“不是一种人，不进一个门。”

    别人毕竟不知殷琪私下里的行径，风向逐渐偏转，连按察使也和声劝殷琪：“每个人都要对他犯下的错负责，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不可混淆。”

    “大人……我求求您了……”殷琪哭得梨花带雨，“您把我关起来，让我爹爹将功赎罪，协助新城主管理梵海城好不好？他有能力将梵海城带得更好，他这能力不该消磨在黑暗的牢狱中啊……”

    “琪儿……”殷傅仰头望天，眼中俱是欣慰。有女如此，这辈子值了！

    他被反剪的双手，摸索着按住了腕钏上的机关。

    “琪儿……”他轻轻唤殷琪，待对方泪眼朦胧地转过头来，他宠溺地笑，“以后爹爹不在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爹爹！”殷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别这么说，您会没事的。”

    殷傅唇角有黑血溢出，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冲沈桐大喊：“沈宗师，殷傅罪该万死，可琪儿不曾接触过这世间黑暗，殷傅今日以命相偿，殷琪日后孤苦伶仃，还请您代为照顾！”

    “爹爹——”殷琪彻底慌了，紧紧抱住殷傅，连声问，“爹爹您怎么了？”

    殷傅不去看她，只是硬撑着不倒，死死盯住沈桐。

    殷傅的夫人早亡，双方祖上也没什么能帮上他们的人。经此一事，殷琪的前途全毁了，这辈子都得背负着罪犯之女的名声。他活在世上，再帮不了殷琪，只能是负累！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划清界限，助她搏得世人同情，送一段光明坦途给她。

    人群寂寂，谁也不曾想到殷傅竟会以自戕方式，为女儿铺路。

    沈桐毕竟心善，她叹息着颔首：“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也罢，我身边缺个侍女，若殷琪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殷傅大喜过望，连忙用肩膀拱拱殷琪，“琪儿，快，磕头！”即便只是侍女，有沈桐护着，殷琪将来也不至于被人欺侮了去。更何况殷傅对女儿的天赋有信心，假以时日，她必能成为沈桐真正的弟子。

    殷琪珠泪涟涟，俯首泣声道：“殷琪，拜见沈宗师。”

    殷傅露出欣慰的笑，七窍汩汩流出黑血，瞳孔散开，轰然倒地。

    “爹——”殷琪扑到殷傅的尸身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场大戏落幕，众人却谁也高兴不起来，殷傅的死，重重砸在他们心间。人世浮沉，譬如朝露蜉蝣，今时高朋满座，风光无限；转眼就是门庭凋零，青山荒冢。

    陆寻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忽然问：“仙界，就是这般残酷么？”

    唐轸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语气淡淡：“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奋力前行，来日就只能被人踩入尘埃。”

    人群渐渐散去，交流会也匆匆收尾，殷琪一袭素衣，扶棺而行。

    巍巍城墙渐渐模糊，她停下脚步，将面颊贴在冰冷的棺盖上，喃喃：“爹爹，您放心，女儿会走得很好很好，再不会被他人抢了先。”她轻轻一笑，“爹爹，您知道么，看见您自杀，我有一瞬是如释重负的……其实，我很自私呢！”

    她抬起头来，眺望着梵海城的巨剑城标，眸中有寒光掠过。她唇边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暗忖：胡杰、陆寻、毕夏，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