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犊不怕虎 第四十三章 光暗

(88106 www.88106.info)    陆寻不知该怎么评价周安，他知道这孩子本性未必如此，只是太多的罪恶加诸于他身上，让他不肯放过一丝攫取阳光的机会。

    生于黑暗之中的人，对阳光的渴望，是平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周安被执法阁带走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陆寻，极认真地道：“我不恨你。陆师兄，于我而言，你和唐师兄、武师姐都是照进地狱的光。即使恶鬼害怕阳光的灼烧，但他对阳光也是心存感激的。”

    陆寻看着他，心底升出一股悲哀。他是将周安拖出地狱的那道光，但这光却照不进周安的心中。周安即便身处阳光下，依然恐惧着黑暗，奢望将阳光掠夺进自己的小匣子中，哪怕为此双手沾满血腥。

    这个孩子的三观，已经被彻底扭曲了。

    “怎么会这样？”武月怅然望着那个小小的背影，低声呢喃，“他都已经脱离了地狱，为何还要再次堕落呢？”

    “人贩子对这些孩子的伤害不止身体上的，在那种环境下，很难保持本心。”陆寻叹了口气，惆怅难言，“这些孩子越早被解救越好，一旦他们接受了那种生存模式，就很难矫正了。”

    武月低头看向怀中瑟瑟发抖的武炎，不由深深叹息。

    因着这桩意外，外门也加强了对被解救孩子的管理，尽量每月都抽人去给他们讲讲课，带领他们搞些活动，倒是意外在附近搏了个“关爱下一代”的好名声。

    转眼就到了要启程参加交流会的日子，无涯子对陆寻的进度是十二分满意的，现在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八十多个入门神纹以及三个初级神纹，算是篆门同龄人中佼佼者。

    虽然陈长风的弟子也在进步，陆寻肯定比不过他，但至少不会输得太惨，不会让他们一家独大了。

    “咱们明天一早乘坐飞舟从青竹峰出发，今日你也歇歇，早点休息，养精蓄锐嘛！”无涯子嘱咐了陆寻一声，又吩咐唐轸，“陆寻没出过远门，你帮着收拾收拾行囊，该注意的事项，交代交代。”

    唐轸应了一声，就带着陆寻回竹林了。

    估摸着两人走远了，无涯子才沉了脸，吩咐年畅：“把他带上来吧！”

    不多时，年畅就拖着遍体鳞伤，满身血污，站都站不住的周安回来了。

    周安像只破麻袋般被丢到地上，却不敢耽搁，艰难地爬起来跪好，摇晃着身子深深叩首。

    无涯子淡淡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以你之罪，本该立即处死。你可知为何放你出来？”

    周安虽命运多舛，却生就七窍玲珑心，闻言就知活命是有代价的，立即表态：“但凭阁主吩咐。”

    无涯子语气平平，似乎只是在叙述自己的担忧：“陆寻是我所见过最有天赋和悟性的孩子，只是他分心太多，在打拐一事上过于热衷，又招惹了不少仇人，这让老夫十分忧虑。”

    “陆师兄有慈悲之心。”周安轻声为陆寻分辩了句，而后膝行至他面前，掷地有声，“从此之后，周安就是陆师兄手中的一把刀。他只需秉菩萨之心，霹雳手段由周安来行！”

    无涯子目光沉沉，却没吭声。

    夜风在呼啸，吹得周安后背发凉，他恍然意识到对方在等什么，立即道：“周安愿与陆师兄定下主仆契约，若阁主不放心，毒药、蛊虫都可用在周安身上。”

    无涯子很满意他的识相，以目视年畅，对方立即端出一只陶罐，告诉周安：“这里面是线蛊，会顺着伤口进入你体内，沿着你的血管生长蔓延，遍布全身经络，每月需服用特制的抑制药物才能让它保持休眠状态。若是断了你的药……”年畅语含威胁，“你就会有幸尝到线蛊在体内翻江倒海，撑破血管的滋味。”

    周安清浅地呼吸着，双手忍不住颤抖。他知道这是活下去的代价，他不恨陆寻，亦不恨无涯子，他知道自己本就该死。只是，他看着在罐底蠕动的黑红蛊虫，依然心生恐惧。

    年畅也不催他，只是将匕首递给他。

    周安终于平静下来，他挽起左袖，接过匕首咬牙在小臂上划了一道。

    血，汩汩流入罐子。

    本还是懒洋洋的线蛊，瞬间活了过来，犹如凶残的怪兽，拼命汲取着鲜血。它顺着血腥味爬行，从手指，到胳膊，最后拼命挤进伤口。

    周安强忍着冰凉滑腻的触感，忍着伤口撕裂的痛楚，任由线蛊钻进体内，顺着血管疯长……

    痛，浑身都痛，全身的血肉似乎被绞了一遍。

    周安无助地在地上辗转挣扎，发出无声的呻吟。

    地板上沾满了污血与汗水，那是周安脱胎换骨的印记。

    不知熬了多久，痛楚才如潮水般退去。周安大睁着双眼，脑海中空濛得厉害，瞳孔迟迟不能聚焦，看到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无涯子的声音明明近在耳畔，偏又似远在天边。他幽幽道：“自即日起，周安已死。”

    周安喉头滚动，他听到自己哑声应下：“是。”

    周安被年畅带走了，地板上的污迹也被清理干净，夜风呼呼吹着，浓重的血腥味慢慢消散，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空旷的印阁二楼，无涯子忽然开口：“你满意了？”

    二楼的酒香逐渐浓郁，邋里邋遢，手持酒葫芦的老道转了出来，笑眯眯地点头：“满意，不能更满意了。极善与极恶，光明与黑暗，相反的特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难得！更难得的是，聪慧有眼力，再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无涯子苦笑一声：“本以为是发现了一个天才，想不到陆寻竟是……我这是徒为他人做嫁衣呀！”

    邋遢老道灌了口酒，眼神缅怀：“就当是报恩了。那位难得开口，咱们欠的这份恩情，终于有机会还上了。”

    无涯子无声地望着夜幕下的苍莽青山，许久许久，才忽然问：“你说，陆寻跟那位是什么关系呢？那位为什么不自己带陆寻？”

    邋遢道人瞥他一眼，警告：“不该问的，别问。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