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红伶人（完）

(88106 www.88106.info)    “我……两位姐姐……”

    红伶人突然跪在两人面前，哭着说：“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吧，杀了我一样可以回去复命，但求放过世兴，我求求你们，念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

    “你还记得我们的姐妹情分？宁愿让我们杀了你也不愿跟我们回去？”红伶佳怒极反问，红伶绝平静地说：“别废话了，红伶人，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坏了规矩，你要真的想和他走，就要过我们这关。”

    “今次，即便我们死在你手中，也不会恨你，这就是我们的命。”

    “可是我不想跟你们动手，我不能啊！”红伶人大声喊道，哭得泣不成声。

    “那我就杀了他。”红伶佳咬牙，剑锋一转，再度刺向车内，红伶人急忙回身一剑，当的一声，两剑交锋，她又有一丝犹豫，红伶佳更加愤怒，用力格开她的剑。

    “不要！”

    红伶人来不及出手，整个人飞扑上去，红伶佳一剑刺穿了她的手臂，红伶人紧紧握着她的剑，只是不住的摇头。

    “你还不还手？”红伶佳怒斥，双目通红。

    “我不能、我不能杀你们、我做不到！”红伶人哭着摇头，就见红伶绝从旁侧飞出一剑，红伶人见状反手捡起身旁的剑，红伶佳见状抽身疾退，剑光更迭，快得不及眨眼，红伶人剑花一绕，刷地削向红伶绝手腕，红伶绝招式陡变，说时迟那时快，红伶人腰身一拧，虚晃两招，剑锋一挑，击落红伶绝手上的剑，随即又是一凌厉转身，一脚踢向红伶佳手腕，长剑飞出，红伶佳抽身疾退，身形一晃接住长剑。

    “啊——”

    红伶人反而一声惊呼，手上动作立马慢了许多。

    红伶绝见状，突然一掌飞起击中红伶人后背，红伶人猝不及防猛地跌下马车，见头顶剑光普至，又急忙翻身躲开，谁知跟着头顶又是一暗，她脚步微移，招式陡变，当当当就听一阵脆响，红伶人越战越勇，若不是她几度分神，红伶绝和红伶佳难以伤她分毫。

    “够了、不要再打了，我求你们。”

    红伶人哭喊，两人心中更添怒火，就见红伶佳一剑突然刺出，红伶人不想硬拼，反身避开，却是她避开瞬间红伶绝趁机从身后补了一剑，红伶佳又顺势剑锋一转，两人夹击，都是杀招，红伶人脑中飞快闪过一念，突然松开了手中的剑。

    眼看红伶绝的剑要刺入红伶人胸口，红伶佳突然一脚飞起一个石子，‘当’的打在红伶绝的剑上，剑锋陡偏，红伶佳一剑刺穿了红伶人的胸口。

    “你干什么红伶佳？”红伶绝脱口怒问。

    红伶佳松开了剑，红伶人不敢相信的看着两人，胸口血如泉涌，红伶佳绝望地闭上双眼，见红伶人缓缓倒地，手指微动，气息渐弱。

    红伶佳没有说话，拔出红伶人身上的剑，二话不说跳进车内，一剑杀了游世兴，红伶绝惊讶的看着她，“你——”

    “好了，这样就可以交差了。”红伶佳轻描淡写地说，扔掉手上沾满鲜血的剑。

    远处尘烟滚滚，品白、品黑相继赶来，见地上的尸体，眼底掠过一丝惊异，红伶佳与红伶绝都有受伤，红伶绝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看来已经处理完了，我们走吧。”品白道，红伶绝接过品黑递来的马。看红伶佳站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你不走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红伶佳讥笑，红伶绝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最后又看了眼红伶佳，缓缓道：“你亲手杀了他们，也应当由你亲手为他们收尸。”

    红伶佳不语，良久，转身望去，见三人走远，她轻哼一声，“我突然没有那么讨厌你了啊！”说着，她又蹲在红伶人的尸体旁，叹道，“傻丫头，死到临头还怕伤了我们。”她说这话，正是两人夹击之时，红伶人的意外举动，她若出手，两人必有一人身亡。

    汝州城外有片月凉坡，溪水潺潺，莺鸣鸟语，山坡下野花烂漫，却在不远处燃起一团烈火，滚滚浓烟腾腾升起，甚是煞风景，红伶绝提了两坛酒远远看着，见红伶佳坐在烈火前，这才大步走上前去。

    “你要的酒。”红伶绝将酒放在她身边，红伶佳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红伶绝复而又问：“你把他们烧了？”

    “杀手需要什么坟冢，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红伶佳淡然回道。

    红伶绝又问：“你很想放了他们？”

    “难道你真心想置他们于死地？”红伶佳反问。

    红伶绝沉吟片刻，点头回道：“这也许是你我不和的原因，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对错是非，组织的命令高于一切，但对你，凡是你认定之事，即便是有违组织的命令，你也会依照自己心意去做。”

    “难道不应该吗？”红伶佳问。

    红伶绝摇头，道：“我只是组织的杀人工具，应不应该由组织说了算。”

    “即便组织让你去死，毫无理由地去死，就像蓝田玉一样，你也愿意？”红伶佳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红伶绝静静的点了点头，回道：“那我就死。”

    “哈哈……”红伶佳突然笑了，说：“我真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羡慕你。”

    “都不需要。”红伶绝回道，继而又说：“如果哪一天你背叛了组织，我也会杀你。”

    “对你而言，姐妹情谊又算得了什么？”红伶佳嘴角扯了个苦笑，扭头问道，红伶绝眼神闪烁，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的命是组织给的，为组织而生，亦为组织而死。”

    “看来我们不但做不了姐妹，甚至朋友也不行。”红伶佳幽幽地说。

    红伶绝再度摇头，“这些我都不需要。”

    “我不想再看到你。”红伶佳抓起旁边的酒扔向火堆，呼的一声，火势高涨，红伶绝转身正要离开，身后红伶佳又补了句：“回去告诉上面，以后不要让我与你一同执行任务，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我会替你转达。”红伶绝点头。

    好像做了一场冗长又繁杂的梦，一会儿生在雪域寒冰中寸步难行，冻得他瑟瑟发抖，一会儿又身处在烈焰火海内，痛苦万分，他只想找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刺穿自己的喉咙，胸口仿佛火烧一般。

    轰隆！

    头顶忽然劈过一道闪电，游世兴猛地睁眼坐了起来，外面传来嘈杂的雨声，他呆呆地看着眼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水、水……”

    他慢慢扭过头去，见旁边燃起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一口锅，香气四溢，也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他急忙起身向前扑，膝盖一软嘭地摔倒在地，胸口钻心的疼，他倒吸一口凉气，拼命朝朝前爬。

    “水、水……”

    “给，很烫。”一只手递来一个碗，他急忙将碗捧在手上，也顾不得烫，咕嘟咕嘟一口气就喝完了，那只手连着给了他四碗汤，直到第五碗后他才恢复了些意识，听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又抬头望去，火堆旁坐着一个身着粗布的女子，头发高束，一副江湖浪子的打扮，背上背着一个破草帽，还在滴水。

    一向喜欢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的红伶佳此刻见他自嘲地笑了笑，游世兴怔怔的望着她，看似还没有认出，过了良久，红伶佳才道：“看够了没有，不认识了吗？”她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笑出声来，她的眉毛很淡，眼睛狭长，皮肤雪白，虽没有闭月羞花之容，至少也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双眼睛，灵秀妩媚。

    “你、你是……”游世兴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咳了几声，复而慢慢坐起身来，胸口还是火辣辣的疼，他低头一看，已经渗出血，又想起自己在车内听到的一切，她们先是争吵，后来伶人求饶，再后来……他使劲的摇了摇头，脑中一片空白。

    “到底怎么回事？”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

    红伶佳指了指另一边，红伶人依然昏迷不醒，游世兴又是一惊，怔怔地看了过去。

    “看来我那一剑刺得不重，你这么快就醒了。”红伶佳往火堆里添了把柴，游世兴按住胸口，问：“你们是一伙儿的，为什么又要救我？”

    “你只说对了一半。”红伶佳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在她没醒来之前离开，想去哪里随你。第二，与她一起离开，从此隐姓埋名，退隐江湖。”

    游世兴望着红伶人，问：“我走了她怎么办？你们不是也要杀她吗？”

    “如果你选一，她的死活又与你何干？”红伶佳冷笑着问。

    “我——”游世兴张口舌结。

    红伶佳哼道：“我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如何，我只知道这个傻丫头已经对你动了真情，你如果还不能原谅她就趁早走吧，回到你原本生活，她的一切将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你根本不应该遇见她。”

    最后一句让游世兴如遭五雷，她对他一片真情，难道他不是吗？什么叫根本不应该遇见，他只记得伶人答应嫁给他的那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我不知道。”游世兴抱着头。

    “等天一亮，雨停了你就走吧。”红伶佳淡淡地说，看也不看他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老天要跟我开这么一个玩笑？”游世兴自语，红伶佳啪地一声扔掉手中柴火，平静地问：“你以为老天只跟你开玩笑？你以为受到伤害的只有你？你是失去了一切，伶人也是，你有不原谅她的理由，但她却傻的连恨谁都不知道。”

    “如果她早一点离开你，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离开——

    游世兴想起他救回红伶人的第二天，她要离开的时候，他难掩失落，眼看就要到门口，他对她说：“没什么地方去的话，就留下吧。”

    “留下？”他记得她当时微微一怔，继而低下头，俏脸微红。

    游世兴深吸一口气，听着屋外吵杂的雨声，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蛛网梁木，灰尘扑扑，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起死去的兄弟，每个人的脸都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红伶佳见他神色，将一件东西放到他脚下，说：“物归原主，留着防身吧。”

    “子母刀。”游世兴抬头，红伶佳缓缓叹了口气，问：“你师承何处？”

    “这——”

    见游世兴面露难色，红伶佳也不追问，又道：“我记得当年有一个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用的便是子母刀，还有一个刀谱叫《诀》，可惜已经失传很久了，他叫玉白烟，你可有听闻？”

    游世兴犹豫了一下，回道：“传授我武功的那个人并没有收我为徒，也没有告诉我姓名。”

    红伶佳顿了顿，点头道：“算了，就这样吧。”

    游世兴低头看着子母刀，复而又看向红伶人，转向红伶佳，问：“我还没请教姑娘叫什么？”

    “你想知道？好寻仇吗？”红伶佳讪笑。

    游世兴摇头，说：“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寻仇？我本想一死了之，可现在反而活着。”

    “等你走出这扇门，要死要活随你。”红伶佳指着眼前的门说道。

    游世兴又摇头，笑着说：“现在我倒不想死了。”

    【七】

    火渐渐小了，红伶佳添了些柴，屋外的雨也跟着小了，游世兴躺在一旁，脑中反复回响起红伶佳的话，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这一觉直至天亮，等他再睁眼时，红伶佳依然坐在篝火旁，甚至连位置都没有变，只是火已经熄了。

    红伶人还没有醒来，游世兴感觉精神好了些，屋外天已大亮，一片阳光洒在屋前，他走到门口，想起昨夜红伶佳说的话，又不自觉地退了回来。

    红伶佳望着他笑了笑，红伶人轻吟一声，小声呢喃：“世兴……”

    游世兴闻声，飞一般冲上前去，红伶人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是游世兴，先是一愣，然后不敢相信地摸他的脸，小声问：“真的是你？我们、我们已经死了吗？”说着又望向别处，喃喃道：“阴间也有太阳啊……”

    “没有，我们都没有死。”游世兴紧紧攥着她的手，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只要他们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来，至少，他还没有失去她。

    “伶人，我们走吧，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再也不理俗世纷扰。”游世兴轻声道，红伶人傻傻地看着他，眼圈一红，细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没有，我们没有做梦，我们都还活着，是被她……”游世兴扭头看向红伶佳，谁知眼前空荡荡的，人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她？”红伶人刚才好像也看见有人坐在这里，但没有看到她的脸。

    地下，留下一片白纸，两人对视，游世兴将纸捡了起来，就见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保重。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