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九回 大旱之年逢大饥,难民无活谋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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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官府腐败,吏治混乱,加上自然灾害频频发生,旱灾、水患再加上地震、蝗灾等灾害,将一个好端端国家搞得疲惫不堪,民不聊生。人民要活命,不得不铤而走险,或结伙为盗,打家劫舍,或加入绿林,成为土匪,强人恶棍到处横行,康乾盛世的景象早已经荡然无存,映入人们眼帘的是满目疮痍,疲敝颓废的凄惨景象,大清朝已经到了“夕日欲颓,沉鳞竟跃”的垂暮之年了!

    说的是在安徽省最北部的边界上,有一座名为萧县的小县城,县内某村庄,有一位叫做纵洪的青年农民,因为生计所逼,便伙同他的好邻居、好朋友,名字叫做马宗禹的,结伙做了强盗,他们聚集了几十号人,一路杀官劫府,向西行进,不日便到达河南省永城境内的芒砀山上,做起了一呼百应的山大王。

    清朝政府命令宿州知州胜保,带领大军前往镇压,将纵洪一帮人全部杀死,平息了这场饥民暴乱事件。但事隔一年,又逢大旱,农田颗粒无收,饿极了的农民又聚众造反,这次带头的人是萧县城东饥民赵之深,也被胜保带兵平息。

    咸丰二年二月十日,大自然发威震怒,竟然造出来一场大地震。真是天灾加上人祸,哪里还有农民活命的份儿?正是地也逼来天也逼,再加上官府的层层盘剥,你想,本来就是弱势群体的农民,除了倡乱造反,还有别的出路吗?

    话说这萧县境内有个村庄,名叫豆呼庄,庄内有一个叫冯震的农民,人都呼之为老锤子。一天,老锤子突然对老实巴交的妻子说道:“娟儿她妈,我看咱们是活不下去了,与其被活活饿死,还不如学张洛行的样子,扯旗反了个球的!”

    因为冯震两口子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做冯娟,因此他才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这是封建社会中的旧礼俗,男人喊妻子或者妻子喊男人,都不能直呼其名,而是用孩子的名字来取代之。

    还未等冯震起事,适逢时任漕运总督的周天爵从萧县路过,前去宿州,道途中听说了此事,他便做出了一个破天荒的决定:将冯震吸纳为县署勇丁,给他安排了一个吃饭的门路,这才算给了冯震一家一个活命的机会,也避免了一场农民暴乱和官府的杀戮之灾。

    由此看来,没有天生的达官贵人,更没有天生的土匪强盗,只要政府善于化解,关心疏导,必要时给予资助和援救,就会避免有可能发生的反叛暴乱。当然,这不包括个别私欲膨胀、野心扩张的阴谋家、野心家,因为他们不光为饱腹而肇事,而是另有所图。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下葫芦又起了瓢,未过多久,在亳州境内,有一个叫做刘白鸭的农民,也因为无法忍受官府的盘剥、欺压,便聚起百余号人,在一个叫做裴桥的地方,竖旗造反。他们首先杀死地方官王超群。知县吕赞扬带领勇丁四百余名前往捕杀,刘白鸭也带领起义农民英勇反抗。被饥饿所逼的农民们,个个拼命,人人奋勇,官勇无法敌抵,一哄而散,狼狈败蹿。县官吕赞扬败退至安徽怀远县龙亢集监生崔峰家中,随后便被刘白鸭带领赶来的农民层层包围,饥饿的反民情绪激昂,接连杀死官役李多能等二人。

    刘白鸭对院中的县官吕赞扬喊话道:“里边的狗官听好了!我等本是本分的农民,只因天灾人祸,被官府所逼,这才迫不得已起来造反,我等不想杀人,只要你们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便会立即走人,保证你等的活命!”

    宅院内的崔峰替吕赞扬回话,问外面的人道:“吕县令问,院外诸位好汉爷,你们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他一条生路?”

    刘白鸭回话道:“我们人多,少了不够打点,最少也要给个整数,一万两!”

    崔峰惊讶说道:“我的个天啊,俺们小门小户,哪有这许多银子存在家中?现在只有不到一千两银子在手中,就这样多了,多一文就再也拿不出来了!”

    刘白鸭说道:“能给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快快派人送出来!”

    崔峰怕一旦打开大门,外面的反民会涌进院内来杀了他们,因此便在院内竖起一架梯子,先将银子提上墙头,然后,又一下从墙头上推到了院外,只听“嗵”的一声,一麻袋银子落在地上,刘白鸭他们一清点,不多不少,一共有八百两!刘白鸭他们忙乱了好一会,院墙外便悄无声息,没有了动静。这时崔峰才小心地打开院门,从门缝中对外望了望,见人已经走去,回到院内对吕赞扬说:“吕老爷,没事了,那帮土匪全走光了,你也该回县衙去履任了!”

    吕赞扬不但人胆小如鼠,而且十分贪婪。这萧县本是一个小县,由于年年闹灾荒,土地颗粒无收,而所征赋税则有增无减,加上崔县令从中盘剥贪污,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境地,土地已失去希望,有许多户人家流离失所,拖儿携女,背乡离井,到外地去逃荒要饭。你想啊,整个中国都是爱新觉罗的天下,无论走到何处,总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遍地都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之人,依靠讨饭度日能保证活命吗?因此,不知有多少人,被饿死在乞讨路上,抛尸在荒野之外,临到终了,连尸首也无法入土为安。不知是哪个文化人编了一个顺口溜,在淮北大地、淮河两岸传唱了许多年。顺口溜唱道:

    天荒地荒官府荒,长江淮河闹粮荒;

    淮河两岸多鼹鼠,禾苗食尽吃稻糠;

    康乾盛世今何在?山光地光树叶光!

    老鼠见人如见猫,慢跑一步做口粮!

    莫怨土地不长粮,喂肥官爷似猪羊!

    小民命如一介草,盘剥榨取血吸光!

    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锵!

    这个顺口溜,被民间艺人编成了凤阳花鼓,走街串巷,作为讨饭时的唱词,就这样咚锵咚锵的唱个不停!

    吕赞扬走出崔峰的家门之后,不敢走大路,他转弯抹角,从小路摸索回到了县衙。回到县衙之后,吕县令又精神抖擞起来,他喊来捕头陈介眉,吩咐道:“眼下土匪横行,盗寇遍地,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大清国的权威何在,这样下去还得了吗?我大清江山几百年,不能就这样毁在这帮土匪手里!陈捕头,本县太爷命令你,你带上勇目四百名,前去缉捕刘白鸭,不得有误!”

    刘白鸭等本是些种地的农民,不懂得打仗,也根本没想打仗,只是因为肚皮饿极了,这才一时怒起,打劫了县令吕赞扬,你想,这样一些种惯田的农民,临时组织起来,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吗,怎么能与官军对阵?

    陈介眉带领四百勇目到来,方一接仗,刘白鸭便溃不成军,一哄而散。陈介眉带领勇丁追至一个叫做薛湖的地方,刘白鸭虽经拼命抵抗,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农民军死的死,亡的亡,未死的还未来得及逃走,便人人做了陈介眉的俘虏。这场战斗计算下来,刘白鸭一干人等战死一百余人,另有九十七人被陈介眉生擒活捉,经过询供,全部被用铡刀铡死在县衙门旁,胆小的人无比惧怕,纷纷向漕运总督周天爵乞降,这才免于一死。于是,这场因饥饿引起的农民暴乱,就这样又被暂时平息下去。只是刘白鸭人高腿长,只身一人从危厄中逃脱,据说,他独自一人到河南归德府去投靠太平军去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一日太平军突然到达萧县,刘白鸭也跟随而至,原先的县令吕赞扬已调往他处,早已离开萧县,代理知县傅锡纶、守备丁兆发见势不妙,便双双弃城而逃,于是萧县城被太平军占领。太平军进入县衙,专取金银财宝,值钱的物件,临走将县衙付之一炬,这也是农民起义军的劣根性所在。

    次日,太平军第一拨奔赴河南夏邑,第二拨随后便到。这第二拨太平军又分成四起,在萧县城驻了四天,始陆续离去。张洛行捻军首领李月亦乘虚入城,随后,张洛行、龚德也率领大股捻军蜂拥而至。张洛行捻军纪律严明,只令城中居民供应猪羊酒面,并不肆意杀戮,吃饱喝足之后,刚欲离去,突然一个名叫朱来青的乡勇团总,带领乡勇民团杀将过来。张洛行捻军奋起应战,双方就这样打将起来。经过一阵混战,张洛行佯败,带领捻军撤出了城区,在城东祖师庙旁边摆开阵式,等待民团的到来。

    朱来青带领民团随后而至,双方摆开阵势,单等双方头领一声令下,便会马上展开厮杀。此时,只见捻军阵列中一匹战马飞奔而出,在离朱来青民团阵列五丈余远的时候,马上战将勒住坐骑,两眼朝对方民团怒目而视,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这马上战将非是别人,正是张洛行总旗主的大儿子张宗志。话说张宗志时年二十五六岁,胯下坐骑赤鬃烈火,手托一条乌木大棍,身着黄袍衣裤,红帕丝巾包头,下马一站,足有八尺的块头,双目怒视,英气逼人,未曾开战,早已将众民团吓得瑟瑟发抖了。

    只听张宗志大喝一声,声如洪钟,震撼山岳,连龙河的水也泛起了浪花:“呔!对面民团何人,快快报上姓名,你张爷棍下不死无名之鬼!免得死后阎王爷不收留于你!”

    民团队中也冲出一匹战马,马鞍上端坐一位身体消瘦的文弱书生,在离张宗志两丈远的地方勒住战马,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大胆捻贼!你吃了虎胆豹子心么,竟不知死活来犯我县境?”

    话音刚落,朱来青手执一把大砍刀,上下翻飞,左右开弓,与张宗志战在了一起。战至二十回合,仍不分胜负。张宗志暗自吃惊道:“我初见此人,看他身体消瘦,就像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以为他是个无能之辈,却不料想他竟有如此的本事!不可小视,否则要吃亏上当。”

    想到此处,张宗志抖擞精神,两马相会之时,张宗志使了一个盖顶横扫千军之势,大声喝道:“瘦猴子,你给我滚下马去吧!”眼看乌木棍就要砸到朱来青的脑壳上,朱来青吓得一缩脖子,“啊吆”了一声,心想,“我命休矣”。可是没承想张宗志并未将乌木棍砸下去,而是轻轻一点,将朱来青“拨”下马去。还未等朱来青回过神来,早有七八个捻军士兵一拥向前,七手八脚,将朱来青捆了个结结实实,连拖带拉,擒拿回了捻军阵营。

    原来,在张宗志出阵之前,龚军师就向他作了交代:“能制人一服,就不制人一死。如果你能将此人活捉回来,就是立下大功一件。此人活着,可要比他死去要有用得多呢!切记!切记!”

    朱来青被带进了龙河旁边一间不大的民房内,只见一个身着黄色军袍,红帕包头的大个子捻军和一个身着黑袍、黄帕包头的小眼睛捻军,双双走到朱来青近前,和蔼地为其解缚。小眼睛捻军说道:“朱团总,用这种方式与您相见,也是出于无奈,如果公开相邀,朱团总是不会大驾光临的,我等多有不敬,龚德在此向朱团总赔礼了!”

    朱来青瞪大了双眼,惊愕地发问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名冠淮河南北的捻军军师龚瞎子么?”

    龚德爽朗的一笑,回答道:“不错,正是在下!”

    之后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大个捻军,说道:“还有这一位,也必须让你认识,他就是让清廷官员大伤脑筋、谈捻色变的捻军总旗主张洛行是也!”

    朱来青上下打量了半天,“扑哧”一笑,然后不屑的回答道:“二位,我朱某佩服你们的胆量,但是不赞成你们的做法!起兵造反,这在历朝历代,可都是掉头之罪呀。你看,清朝延续几百年,根基已是牢固不可破,就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就能撼动我大清朝的根基么?妄想!妄想!我劝你们还是立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站在一旁的张宗禹、张宗志、张喜、王宛儿等人,气得牙根只痒,忍不住恨不得一刀将朱来青结果了。但是,没有总旗主和军师的准许,他们没有人胆敢擅自行动。

    没想到龚德听了朱来青这番无礼的话后,不但不生气,反而平心静气的劝解说:“我等之所以举旗反清,与朱团总的想法确实是背道而驰,我们也不想强迫你朱团总接受我们的主张。我只是声明一点:造反是我们捻军的宗旨,但我们却不是为了杀人而造反。要不是这样,刚才这位小将军能棍下留情么?恐怕你早就命归西天了!”说完,龚德对站在身后的张宗志笑了笑。

    朱来青半天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思考半天之后,朱来青突然抬起头,对张洛行与龚德说道:“自古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今日朱某既然成为你们的俘虏,是杀是砍,也由不得我自己了。请二位明说吧,你们今天叫朱来青如何死法?给我个痛快的吧!”

    张洛行走到朱来青面前,用手一拍他的肩膀,无奈的说道:“老兄啊,你可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脑袋!方才我与军师对你说了那么多,看来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今天,第一,我们不是为了和你交朋友,更不是与你叙旧攀亲戚;这第二么,”张洛行望了龚德一眼:“就让龚军师对你说吧!”

    龚徳一脸严肃,一双小眼睛露出一股怒气:“朱团总!我说我们不想杀人,并不是我们不会杀人和不敢杀人!对你说实话吧!现在我们捻军有十几万人,每天要吃、要喝、要用,又要消费,这是个庞大的开支。听说朱团总是萧县豪绅,有土地几千亩,骡马成群,妻妾满屋,囤中的粮食吃不尽用不完,宁愿用霉烂的粮食去作肥料,也不肯用一粒米来赈济穷人,即使穷人饿死街头,也不肯表示同情和怜悯。就凭你往日的所作所为,就是马上将你杀死,还能冤枉你吗?难道你死后还会感到委屈不成吗?”

    稍微停顿了一下,龚德接着又往下讲:“朱团总也是一个熟读圣贤之书的人,老子这位比孔子还要早出生三十多年的圣贤,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吧?他老人家是我们涡阳县地界出生的人,他说过一句名言,龚德记得很清楚。他说‘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用现今的白话来说,就是‘战胜不要自美,如果自美,就是喜欢杀人。喜欢杀人的人,就不能得志于天下了。’两千年前的古人都有如此宽广的胸怀,难道我们还比不上古人么?”

    龚德瞥见朱来青在沉思,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起到了效果,便进一步开导朱来青说:“老子还说过,‘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美者不辨,辩者不善。’诚实的言谈则不华丽,华丽的言谈则不诚实。美善的言谈则不巧辩,巧辩的言谈则不美善。虽然皆说,战争没有诚实可言,但为了全城的百姓和朱团总自身与全家人的的安全,你还是做一次诚实的人为好!朱团总以为如何?”

    朱来青静静听龚德说完,不禁心中暗自佩服,心中暗道:“没想到穷寇中亦有学问如此渊博的人,莫看姓龚的眼睛小的可怜,可是学问却在我之上。”于是,心中便生起三分敬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傲慢与自负,只见他浑身哆嗦成一片,就像筛糠似地颤抖不止,最后才有气无力地发问道:“我朱来青确实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死有余辜!如承蒙二位不杀,我朱来青愿意按二位的吩咐,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张总旗主,龚军师,你们就明说吧,叫我怎么做?”

    龚德见时机成熟,便不紧不慢,从衣兜中掏出一张字条,伸手递给了朱来青。朱来青伸出双手接过字条,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态度诚恳地说道:“此乃小事一桩,说办就办。”

    为了显示自己知识的渊博,他也引用老子的话来装点门面。朱来青说:“老子曰:‘善者不辨,辩者不善。’即是说美善的言谈则不巧辩,巧辩的言谈则不美善。虽然我还不是心甘情愿,但冲着老子他老人家的教诲,为报二位的不杀之恩,我朱来青今天就做一回‘善者不辨’的好人!”

    张洛行、龚德将朱来青释放回城,临走时又叮嘱一番:“朱团总是否忠于信诺,我们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日你无回音,我们便发动捻军攻城,到那时,恐怕死的就不是你朱团总一个人了!”

    朱来青拱手一揖,认真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因信而存,无信即亡。论语中子路曰:‘言必信,行必果”’,‘然后始信前所闻者’么!“

    朱来青一连说出一连串的“信”字,然后翻身上马,打马如飞,回萧县城去了。张、龚一般人望着朱来青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龚德对张宗禹、张宗志、张宗道等人说道:“朱来青是个毫无同情心的豪绅,我们不可过于信赖于他,之所以不开杀戒,是想为我们捻军树立一个范例,这的确是一个冒险行为,未来的结果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朱来青确实信守承诺,将我们开列的东西按时送过来;另一种可能,就是朱来青带领官军和乡团来攻打我们。宗禹啊,你可要吩咐众捻军弟兄,做好应战的准备,加强护卫,可不能只顾睡觉哇!要随时做好朱来青来犯的准备才是!”

    捻军处处做好了准备,一夜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次日,日头西斜,突见萧城方向尘土飞扬,马嘶人喧,从城内涌出一帮人马,渐渐向捻军营区走近。张宗禹弟兄几个各带人马,做好了迎战的的准备。城中人马逐渐走近,众人看去,只见朱来青骑马在前,身后是几十辆骡车、马车、驴车,并没有官军和乡团跟随,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朱来青来到张洛行、龚德面前,翻身下马,走到张、龚面前,有些得意的说道:“二位,我朱某够朋友,没有食言吧!”

    张洛行连连说道:“有诚信!够诚心!如果都像朱团总这样,咱们还用得着对垒厮杀吗?”

    朱来青说道:“此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我不希望与你们再打任何交道,我这句话也希望你们记牢!”

    龚德笑吟吟的答话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我看做朋友总归比做敌人要好,朱团总不这样看么?”

    朱来青只是闷头指挥他的人卸车,再不讲一句话。临了,不无怨气地说道:“这张字条,我命人重抄了一张,这一张是原件,现在交还给二位,请二位按单验货,看有没有什么差池?”

    张宗禹没好气的说道:“朱先生,我们这可不是在做生意,这些都是你亲口答应的条件,难道你要反悔不成?”

    朱来青也捎带不满的说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仅此而已。”

    此时,一个管事的人来向朱来青禀报道:“朱老爷,车子已经全部卸完,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朱来青一挥手:“大功告成,走人!”

    说完,翻身上马,挥动马鞭,扬尘而去。众车夫紧随其后,也赶上自己的骡车、马车、驴车,一溜烟飞奔回萧县城去了。

    待朱来青一般人走过之后,张洛行命令张宗禹等人认真盘点货物,并一一记录在案,然后装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车辆,浩浩荡荡的赶奔涡阳县雉河集老营去了。货物清单写得清楚:粮食三千担(主要是玉米和小麦),钱二百千,其他还有布匹、衣物、鞋袜等等。这是张洛行起事以来收获最丰富的一次,也是唯一未开杀戒的一次。众捻军无不为此欢欣雀跃。

    虽然取得胜利,但张洛行他们却仍然在清军和乡团的威胁之中,不能有丝毫麻痹大意。因此,张洛行指示,连夜从萧县撤军,穿越龙河与相山,经口子集、临涣集和石弓山,返回到了雉河集张老家。

    张洛行活捉朱来青,向其索要钱物的事情,很快便传到浍河南岸一个名叫蒋师堂的人的耳中。蒋师堂是当地一个豪绅,有一身好武功,素怀义勇之心,爱管闲事,经常莫名其妙的为人打抱不平,有人赞许,也有人反对,甚至有人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因为此人并非是见义勇为,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更多的意图为了表现自己,为自己谋取不义之才,向人们炫耀自己的能耐和本事。

    对张洛行一般人的做法,蒋师堂认为是大逆不道,有悖清朝的伦理。一天,他约集几个好友,其中就有乡勇会首张璜等人,鼓动他们说:“努尔哈赤先祖带领清军进关,建立了大清帝国,到我等一代人头上,已逾210余年,我们的先辈曾沐浴过康乾盛世的阳光雨露,恩泽惠及于后世,可是有人却反噬其祖,举旗造反,这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因此,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发兵讨伐,以彰显我等对朝廷的一片赤诚忠心!”于是,蒋师堂与张璜便组织起乡勇三百余人,各带刀枪棍棒,甚至农具等物,兵发涡阳县雉河集,要与张洛行决一雌雄。

    张洛行的捻军也不是吃素的,张洛行在各地乡勇民团甚至在清军中都布置有暗窥和眼线,因此,不管在什么地方,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骑快马迅速给张洛行通风报信。因此,就在蒋师堂与张璜正在策划向张洛行发动进攻的时候,早有一个小兵卒以探亲访友为名,骑快马到达雉河集,向张洛行透漏了风声。张洛行遂调集在雉河集的所有捻军,总计有三万余名,埋伏在涡河岸边,张网以待,只等蒋师堂这条大鱼上钩了。

    蒋师堂自以为势力强大,打败张洛行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一路高歌嘹亮,士气高昂,众乡兵大呼小叫,人人亢奋,好像他们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参加庙会似得。殊不知死神正在他们面前招手呢。

    蒋师堂的乡兵一路前行,未遇到任何抵抗,甚至连一个捻军的影子也未见到,便浩浩荡荡进入了雉河集。雉河集大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商铺店面大部都在营业,对蒋师堂乡兵的到来并不感到奇怪,做生意的仍在做生意,开饭店的扔在炒菜做饭,根本没有呈现出一丝就要打仗的气氛。

    时值七月天气,空气十分燥热,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好像连老天爷也在与蒋师堂作对似的。乡兵们折腾大半天了,又加上行路的劳累,一个个无精打采,东倒西歪,有的蹲在屋檐下,有的躺在树荫下,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好不自在。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死神正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正在乡兵们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听一声炮响,霎时间喊杀声四起,身着红色、黄色、黑色服装的捻军士兵,犹如决堤的洪水,手拿各种兵器,呐喊着,摇晃着,从不同方向向蒋师堂的乡兵们冲杀过来,似风卷残云,像洪水涤荡,万箭齐发,势不可挡,不到一个时辰,三百多名乡兵就死得死,伤得伤,没死的全部缴械投降,做了俘虏。只见雉河集大街上,尸横街巷,血流成河,处处显露出一派战争的凄惨景象。张宗禹等人在打扫战场时,唯独不见了蒋师堂与张璜的踪影。龚德心细,向一家店铺打听,一个女招待说:“就在你们互相厮杀的时候,我见有两个官样摸样的人,骑着马从一条胡同向村外逃走了。”

    龚德急得一拍大腿,说道:“真乃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疏忽了!疏忽了!”转身对张洛行说:“消灭千军,主将未获,也算不得全胜。总旗主,怎么办?”

    张洛行立即发令:“张喜、王宛儿听令!命你二人快骑战马,去追赶蒋师堂和张璜,务必要将他二人擒获!但要记住,最好是抓活的,非万不得已,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

    张喜、王宛儿接令后,双双拉过战马,策马飞奔而去。那蒋师堂、张璜都是年过四旬的人了,他们是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来,却没有想到竟失败得如此之惨,连自己的性命也差一点丢掉,真是又懊恼又气愤,从雉河集逃出后,好不容易拣僻静小路,转弯抹角,才离开雉河集越来越远,一路慌不择路,只顾逃命。没想到两人却迷失了方向,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转悠了半天,竟又糊里糊涂的向雉河集方向返回来,也是冤家路窄,正好与策马追赶的张喜、王宛儿二人迎头相撞,蒋师堂竟然吓得一哆嗦,从马背上掉落到地上。心中暗道,我命休矣。

    张璜刚想拨马逃走,王宛儿人急马快,一提白蹄快兔的缰绳,那马真听主人的话,四蹄腾空,如风驰电掣般,蹿跃到了张璜战马的前面,截住了张璜的去路,二人相距不到三丈远。张璜急中生智,未等王婉儿战马四蹄站稳,便迅速从囊中取出几支利镖,将手一扬,只见一道寒光一闪,直奔王婉儿脑门飞来。眼看飞镖就要击中王宛儿的顶门盖了,只见王宛儿一不躲、二不闪,用手中大刀轻轻一点,飞镖便掉落在了地上。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飞镖也相继飞来,张璜一共打出八支飞镖,全被王宛儿击落在地。

    张璜有些心虚,欲夺路而逃。王宛儿嘿嘿一笑,说道:“清妖的走狗!你已死到临头,还想从小爷的面前逃走不成?如若想活命,惟一的出路就是下马投降,小爷我可以在张总旗主和龚军师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如若反抗,现在就叫你去见阎王!”

    张璜是一个煮熟的鸭子嘴也硬的主儿,他对清朝主子的忠诚不亚于蒋师堂,抱定“大丈夫死而何惧?不是名扬千古,就是遗臭万年!我宁死也不向你们这些朝廷的反贼投降!”

    想到此处,张璜奸笑了几声,气急败坏的说道:“小兔崽子,说什么大话,吹什么牛皮?你就是在你娘的肚子里开始学武,谅你也不过二十余年,你爷今年四十有三,练武的时间比你的年龄还长,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在你老爷面前班门弄斧,不是自己找死吗!”

    说完,打马向前,直奔王宛儿猛扑过来。张璜手中使得是一杆红缨枪,王宛儿使得是一杆竹竿枪,二枪并举,战在了一起。几个回合下来,张璜不禁暗暗吃惊道:“原以为这小子乳臭未干,不会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一杆竹竿枪被他使得出神入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又战了五六回合,张璜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枪法混乱了。可是他用眼睛偷瞧,王宛儿毫无累意,手中的竹竿枪仍然一招快似一招,招招逼近,张璜心中开始害怕起来,心中想道:“看来我是活不过今天了。我命休矣!”

    正在此时,王宛儿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竹竿枪,勒住白腿快兔战马,对张璜嘲笑道:“不知好歹的家伙!你服不服?如果不服,我们接着再战;如果服气,就乖乖跟我去见张总旗主和龚军师,我可以为你美言,让他们饶你不死!何去何从,你速速作出决断吧!说不定小爷性子一急,便一枪结果了你这条狗命!”

    张璜听到此处,真的将手中的红樱枪往地上一丢,向王宛儿表示,愿遵其命。王宛儿用自己的竹竿枪将张璜的红缨枪轻轻一挑,红缨枪便到了王宛儿手中。张璜垂头丧气,被王宛儿在身后看押着,向雉河集而去。

    与此同时,张喜也早已将蒋师堂制服,二人看押着两个战俘,打马回程,一起赶往雉河集。

    正在张喜和王宛儿押解着蒋师堂、张璜往回走,在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的的时候,突然从树林中窜出一个人来,手持钢刀,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张喜、王宛儿停住战马,打眼望去,只见拦在路上的人身高足足有八尺开外,方头阔腮,满脸络腮胡须,一双像饿狼般的眼睛散射出凶狠的目光,他身着破旧官服却没带官帽,样子奇特又狼狈,使人看了不禁要笑出声来。只听那人嘿嘿奸笑一声,对张喜和王宛儿大声喝道:“我把你们两个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老子在此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今天你们要是能赢得了我手中这把片刀,我就放你们过去,否则的话,那就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了!”

    王宛儿对张喜说道:“张喜哥,我们可能是遇见疯子了,看来今天你我是遇到麻烦了。面前这个人,咱们还不清楚他是什么来历,不过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鸟。你将蒋师堂和张璜看住了,我上前去和他搭话!”

    于是,王宛儿一提马缰绳,打马向前,在离开拦路人两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口问道:“面前好汉,你我素不相识,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你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莫非你是为搭救蒋师堂和张璜而来的不成?可是我必须事先告诉你,你若是为搭救他们而来,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一旦动起手来,我手中的这杆竹竿枪可就要翻脸无情了!”

    不想面前的拦路人仰天哈哈大笑道:“乳臭小儿,你也太抬举你黄爷爷了,什么僵尸躺、张蝗,他们和我毫无关系,他们的死活都与我们毫不相干,何谈搭救之有?我正在树林中做着好梦,是你们惊扰了我,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补偿,否则就别想从此通过!”

    王宛儿笑着说道:“原来是如此!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欲要做甚?”

    拦路人说道:“小子们,你们都给我仔细听清楚了:尊姓大名不敢当,在下贱姓黄,名鸣铎,字振宇,先祖乃山东省成武县人士,后被生活所迫,要饭乞讨到安徽省蒙城县落了户。因为家贫,不获卒读,弃书学射,岁试入兵学。道光二十年时,英夷陷定海,我跟随寿春镇总兵王刚节公赴援,以功擢把总,历署亳州千总之职,权中营守备。后因亳州州官杨大业奸污了我的小妹黄丽娟,我一气之下将狗州官杀死,因而被官府追杀,这才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不想今日正在树林中休息,无意中被二位惊扰,你说,这不是冤家路窄,又是什么?”

    王宛儿听了黄鸣铎的叙述之后,不禁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因而说道:“我说黄鸣铎呀黄鸣铎!你真是好糊涂哇,你的妹妹黄丽娟是被朝廷的州官所害,和我们捻军有什么关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这笔账记在我们捻军的头上啊,你这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吗?”

    黄鸣铎听完王宛儿的话之后,十分后悔的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你看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一睡就把脑袋给睡懵了呢?在先前的时候,咱们是仇敌,可是现在我也是朝廷的通缉犯了,地位发生了变化,你我该是朋友了。懊悔!懊悔!”

    王宛儿对黄鸣铎说道:“我说黄壮士,你是继续挡在路上和我们作对呢,还是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过去呢?”

    黄鸣铎愧疚的说道:“我黄鸣铎一时鲁莽,差一点没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现在啥也别说了,我看我就跟你去吧,入了你们的伙,只要你们给我饭吃,我黄鸣铎就死心塌地的跟你们干了!”于是,众人便向雉河集走去。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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